首席记者-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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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清是无意还是有意,手机没电了,又忘了带充电器,到五大连池之后就和哈尔滨断了联系。一周后回到哈尔滨,黎志坚得到了一连串消息。
一是钱柜出事了。钱柜老婆报案,钱柜被绑架了。刑警队介入了这个案子。民警调查了地条钢街与钱柜有往来的小老板,确定钱柜目前业务经营规模萎缩,钱柜旺铺里没有值得绑匪冒险的款项,也没有发现钱柜有什么仇人。民警们焦急地等待绑匪的勒索电话时,一家砖厂打来电话,说钱柜被扔在一座旧砖窑里。民警们找到钱柜,发现他已经被殴打得不成样子,门牙掉了几颗,舌头肿得口腔里装不下,已然说不出话来。民警们把钱柜送往医院救治,等待他能说出话来的时候录口供。
然而当夜三点钟,钱柜从医院里消失了。据医院收发室人员证实,钱柜挣扎着走出医院大门,站在门口截的士,的哥问他去哪里,他说火车站。民警们五点钟发现钱柜失踪,五点半才追到火车站。两个小时中间,去全国各地的列车有十几次,钱柜去了哪个方向很难掌握。
这个消息是小查告诉黎志坚的。小查说,警方对钱柜的关注到此为止了,没有勒索赎金和交换人质的过程,绑架案不能成立。另外,钱柜不是逃犯,警方不可能组织警力到全国各地寻找他。录不到他的口供,他被绑架的原因也很难搞清楚。他说有一点是肯定的,钱柜事件与忍者帮有关。据医生介绍,钱柜的背部被烟头烫伤,近百个烫伤痕迹组成了一个忍字。
二是从吴队长那里得知,梁洪畴已经押解回哈尔滨。
吴队长说,梁洪畴被控制的理由是伤害罪。郑州的伤害罪加上老刁的伤害罪不过两个伤害罪,梁洪畴不怕,他怕的是命案——余建设命案。所以,如果你手中握有梁洪畴涉嫌杀人的证据,那么,忍者帮会千方百计地销毁这份证据,千方百计中包括杀人害命。
他说,梁洪畴在押,且证据充分,以余建设命案为突破口打掉忍者帮,时机成熟了,像捡起一个落在地上的苹果。让这个苹果烂在果园里吧,哪个果园、哪个秋天不扔掉一些烂苹果?铁肩兄弟,要紧的是保重你自己!
三是贺小贺失踪。肖庆芸说,疯了,小骚娘们疯了,偷偷摸摸地打电话,忙里抽闲地往外跑。她说,小骚娘们出去只有两件事好干,卖淫和闹事。她说,我希望她两件事情都失败,法院判她个三年五年,她前脚进去,我后脚就和萌萌办个正式收养手续。
他说,肖庆啊肖庆。
肖庆芸明知话说过了头,但不认错,她发飚:护小了是不是?妻不如妾了是不是?她又说,小骚娘们只管出去做,做不死就回来当助理。工资按天算。有我,有丫丫和鸡雏,萌萌把妈妈给忘了,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舞蹈幼师说萌萌手大腿长,有肢体语言表现力,下半年送我就她去少年宫训练形体,抓紧补钙,十八岁长过一米八,走T台做名模!小骚娘们自卑去吧,她不过是个站橱窗的出息。
他每一小时给贺小贺打一次手机,但不通。
四是艳姣受害。
前天晚上,几名海查干人到红袖添香,点名要贝贝出台。妈妈桑说贝贝不在,一个月前就不知去向。海查干人又让艳姣出台。妈妈桑说艳姣可以出台,但不能走台。海查干人坚持要把艳姣带走,说我们领导要亲自嫖她。说着说着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动起手来。红袖添香的保安拿着砍刀和警棍,又是在家门口,竟然被几个赤手空拳的海查干人打得落花流水,眼睁睁地看着艳姣被带走。第二天,一辆三叉戟把奄奄一息的艳姣送回红袖添香,姐妹们把她送往医院,杜平凡又把她从医院接出来,送到江北的一家疗养院治疗。
他去江北看望艳姣。出发前,他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句铁肩记者吗,之后再不说话,只是咽唾沫和喘粗气,再之后挂机。
看来电显示,是一部手机,尾号是1747。这个尾号很好记:波音747。
他给1747打过电话去,对方不接听。可以排除这个电话是来自忍者帮的恐怖电话,恐怖电话一般不用手机。他认为这个电话是某位心理症患者或者是即将轻生者打过来的,这种电话他经常接到。
车开过东江桥,他才接到了一个合格的恐怖电话,还是上次在水道路跟踪他的那个忍者:整死你!说不定在哪一天。他回答说,本月三十一日吧,那一天我没有日程安排。
本月是小月,只有三十天。
梁洪烈开恩,没有伤害艳姣的脸。杜平凡掀开蒙在艳姣身上的被单,泪流满面地对黎志坚说,看看你看看,梁洪烈那个暴君在姣姣身上做了些什么?
黎志坚说暴个屁君,性虐狂而已。他轻轻地给艳姣盖上被单,为自己,也为贺小贺向艳姣道歉:对不起。他知道,梁洪烈折磨艳姣,是给他和贺小贺做个样子看。
杜平凡给艳姣找了个工作,到哈市郊区的一个小镇去做城管。他说,养好的身上的伤就去报道。先签个三年的合同,三年中间抓住个给领导使钱的机会,合同可以续签十年。艳姣不去做城管,她说她不习惯被别人管。杜平凡苦口婆心,劝艳姣要考虑长远,目前倒是可以从事自由职业,但拼掉了青春怎么办?晚年怎么办?艳姣说就不考虑长远,三十岁之前当小姐,三十岁找个阔佬做姘,我这种人不会有晚年,所以用不着考虑长远。
黎志坚也劝艳姣去做城管。他说,就算你不会有晚年,但你父母已经到了晚年,第一步在哈尔滨站住了脚跟,第二步才能接父母来东北团圆。
提到父母,艳姣用被单蒙住脸,在被单下面哭个细水长流。杜平凡对黎志坚咬牙切齿:受伤的应该是你的贝贝,结果是我的艳姣。
黎志坚说我该死,我该死!
百感交集的时候,那个1747又打来电话,这一次比上一次的四个字多了三个:铁肩记者,救救我。之后又咽唾沫和喘粗气。
黎志坚说,有病你打120,想死你打110!
从江北疗养院到东江桥,要经过左一片右一片的菜地和渔场。黎志坚的车左一次右一次地被菜农和鱼贩拦停,不得不买一些菜和鱼。买鱼的中间,他向鱼贩要了一些鱼苗和一些泥鳅,他把这两样东西装进矿泉水瓶里,准备带回去给萌萌玩。车在东江桥堵了两个小时,堵车的中间,车里被晒得像烤箱,瓶子里的鱼苗已经半死不活,而泥鳅很欢势,依然能够在水瓶中翻江倒海。
他接到了抗美主任的电话,通知他立即到报社来,执行一项救命工程。
原来,1747给黎志坚打电话之前,先把电话打到了报社。电话是抗美主任接听的,是她把黎志坚的手机号码告诉给了1747。她要把社会部所有采编力量动员起来,跟踪报道轻生者的信息,现场挽救轻生者的生命。类似报道社会部曾经做过,挽救了一名怀孕打工妹,挽救报道获当年全国好新闻一等奖。她把这个想法向高层汇报,同时向高层要两样东西,一是版面,二是黎志坚。高层同意,并把这次新闻报导命名为救命工程。
抗美主任说来吧,救我的急,救那孩子的命。
高层定下的工程,不承认调转和休假甚至不承认生病,所以黎志坚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调转车头开向报社。途中,1717改打电话为发短信:铁肩记者,我想见你。
黎志坚回短信:殷切期待着。
1747回短信:上你的博客。
进入博客之前,他给电讯部门打了个电话,了解到1747的姓名和身份证号码,然后他给小查打电话,请小查帮忙查一查这个叫韦洋阳的个人资料。
他的博客上,刚刚有人传进来一组照片。照片中有韦洋阳的大头贴、全身照、生活照。生活照中包括:韦洋阳摆弄摄像机、打羽毛球、躺在两棵榆树之间的吊床上。韦洋阳和一群男青年喝啤酒、和一名女青年吃冰淇淋。
照片之上有一排字幕:如果我可爱。就来救救我。照片下面也有字幕,是黎志坚见面的三个条件:只接受黎志坚一个人采访、采访内容保密、采访地点由他安排。
他回短信:接受你的条件。
照片上的韦洋阳十分可爱。首先他很年轻,是一个比少年大一点的青年。他的身材很好,宽且平的肩,长长的腿。他的脸也好,鹅蛋型,很白,有一层女孩子才有的嫩肉。上下唇很紧密地闭合着,说明他的牙也没有问题。从照片上他得出两个结论。第一、韦洋阳出身于富裕的城市家庭。理由是,他在两幅照片中穿的两套运动装都是名牌,耐克。第二、韦洋阳是某高校的在校生,理由是,全部生活照的背景都是校园。
照片上的校园,他觉得很眼熟,特别是那两棵榆树。于是他启动绘画系统,把韦洋阳从照片上删去,把几幅照片的背景连在一起观察,竟然发现是计算机人才学院,那两棵榆树是午报曾报道过的,被海拉尔人撞倒劈碎的两棵。
但愿韦洋阳与老白党胡同拆迁没有关联。
想到海查干和老白党胡同,自然想起贺小贺,黎志坚忍不住进入六月雪网站。网站首页,有一篇贺小贺刚刚挂上去的文章。文章中说:我知道,大哭一场后满怀豪情地参加社会主义建设,这才是符合标准的冤案死亡者妻子的形象。但我做不到,作为妻子,我想知道丈夫是怎么死的,这个要求难道奢侈吗?难道我们应该是一群角马或羚羊,同类中被狮子吃掉了一个,其它的照常吃草,那样的世界是人类世界还是动物世界?文章的结尾部分写道:再不需要同路人,没有理由把苦难分配给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单枪匹马是一种绝望,同时也是一种勇敢和快感。
黎志坚感到一种危险,贺小贺出冲动之言,必有冲动之举。
作为网络上唯一一家复仇网站,六月雪的点击率很高,且有大量网友跟贴。跟贴的人中有一位律师,律师提出要为贺小贺无偿打官司。但该律师同时指出,贺小贺目前难操胜券,她掌握的证据缺乏说服力,为余建设翻案,需要人证。
黎志坚赞同,贺小贺公布的那袋子白水泥,作为证据显得十分单薄,加上尚在保密之中的两部手机上的两个信息,作为证据也不雄厚。
跟贴的人中有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劝告贺小贺,报仇要理性,要克服殉夫情节。跟贴的人中有婚姻介绍所的,要替她无偿介绍男人。跟贴的网友中也有没心没肺的。一张贴子上说,如果我是你,就先裸奔后自杀。想不到这张下流贴子竟然点燃了诸多女网友的激情,她们纷纷发贴子表示,要陪同贺小贺裸奔:做一群复仇女婴,从公安局跑到市政府。
终于等来了韦洋阳的短信:半小时后,炮队大营街17号深度网吧。
小查的电话也打过来了,韦洋阳出生在哈尔滨一个干部家庭,日前在计算机人才学院就读,无前科,无心理疾病。
深度网吧里的韦洋阳,比博客上的韦洋阳憔悴,用了发胶的头发没有及时清洗,一绺一绺地覆盖了半边脸。
韦洋阳把黎志坚请到二楼一间窄小的包房,让网管送过来两杯咖啡和一包烟。打开香烟他问,铁肩老师吸不吸?那包烟是深色三五,黎志坚不吸,说雪茄型太呛。韦洋阳把塞进嘴里的香烟拔出来,说你不吸我也不吸。
作为余建设命案疑点之一,贺小贺曾对黎志坚说过,计算机人才学院的六名学生球迷曾听到了两次爆炸声。六名学生所住的寝室里,其实住着七名学生。六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