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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美食家-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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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的,费不了多少力。等会儿装了南瓜,也只要你在上坡下桥时帮我一把。到了平地,你只要一手搭住车帮,弯腰向前,把体重压到车帮上,跟着跑跑便可以。”  朱自冶嘘了口气,原来这推车也不费力!他把雨衣向手弯里一搭,甩打甩打地走在我的身边。朱自冶东张西望,兴致勃勃,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这黎明前的苏州,第一次看到清洁工人在路灯下扫地,第一次听到那粪车在巷子里辚辚地滚过去。  “高经理,现在几点啦,我怎么觉得还是在半夜里。”  “四点零三分。怎么,你没有表吗?”我有点奇怪了,朱自冶的时间怎么是用抽几支香烟来计算的?  “不瞒你说,读大学的那一年家里给了我一只浪琴金表,我戴了三天就不想要了,总觉得手腕上多了个东西,很不舒服。”  我差点儿笑出来了,那只浪琴表大概早已下肚,放在肚子里是最舒服不过的。  “那你不要准时上课吗,迟到了也是很不舒服的。”  “迟到,嘿嘿,我根本就不到。野鸡大学,文凭也可以卖的。唉,书到用时方恨少呀,现在想看点儿书了,还有许多字不识呢!”  我对朱自冶刮目相看了,不会拉板车也罢,能看点儿书总是好的,开卷有益。  “都看点儿什么书呢?”  “喏,当然是关于吃的,食谱。这些时没有什么吃的了,晚上睡不着,想起自己一生吃过的好东西,好像那些大盘小碗,花花绿绿的菜肴就在眼前。不瞒你说,我在这方面的记忆力特别好,我能记得几十年前吃过的名菜,在什么地方吃的,是哪个厨师烧的,进口是什么味道,余味又是怎么样的……你别笑,吃东西是要讲究余味的,青橄榄有什么吃头?不甜不咸,不酥不脆,就是因为吃了之后嘴里有一股清香,取其余味。人真是万物之灵呀,居然能做出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从天上吃到地下,从河里吃到海里。人要不是会钻天打洞地去吃的话,就不会存在到今天!恐龙只会吃草,那么巨大的东西如今又在哪里?……你别叹气。是的,我也觉得很可惜,当年吃过了就算了,没有写日记,现在回想起来就不那么全面,所以想看食谱,复习复习,还可以熬馋呢!……哎哎,你慢点走啊,听我说,那些食谱看了叫人生气,记载得很不详细,我认为最好吃的里面都没有,特别叫人生气的是看不起我们苏州的菜,都是些奇里古怪的东西,什么皇帝吃过的。皇帝有什么了不起,每天一百只菜,摆摆场面,还不知道有几只是可以吃的!乾隆皇帝为什么要三下江南呀,就是到苏州来吃的……”  我实在熬不住了:“快走吧,拉南瓜去!”我把南瓜二字说得特别响,目的是让他的头脑清醒点。  “对对,我们决不能忽视南瓜,用南瓜照样可以做出上等的美味。你们的店里过去有一只名菜,名叫西瓜盅,又名西瓜鸡。那是选用四斤左右的西瓜一只,切盖,雕去内瓤,留肉约半寸许,皮外饰以花纹,备用。再以嫩鸡一只,在气锅中蒸透,放进西瓜中,合盖,再入蒸笼回蒸片刻,即可取食。食时以鲜荷叶一张衬在瓜底,碧绿清凉,增加兴味。”朱自冶背完了食谱,又摇摇头:“其实那西瓜盅也是假的,鸡里并没有多少瓜味。瓜甜鸡咸,二者不配,取其清凉之色而已。我们可以创造出一只南瓜盅,把上等的八宝饭放在南瓜里回蒸,那南瓜清香糯甜,和八宝饭浑然一体,何况那南瓜比西瓜更有田园风味!……”  够了,这一大篇吃经念下来,已经快到码头了。我也不想打断他的话,也不再希望他有什么转变,这人是本性难移!让你去画饼充饥吧,我可要改变主意。我本来想把南瓜分给他一半,现在重新决定:分给他三分之一。


第二部分:吃客传经口福不浅(1)

  过了不久,我的老朋友阿二到店里来找我。我们两个人虽然不再住在一条巷子里,可是两家人家却经常来往。当我搬进新大楼的时候,他们一家都来道喜,连阿二的爸爸也由孙子们搀扶着爬上楼。他对我的妈妈说:“恭喜你呀老嫂子,你活了一生一世,从今以后再也不必担心房东会把你赶出去!”我的妈妈老迈了,回不出话来,只是擦眼泪。阿二更是经常到我家来,说说老话,坐一坐。有时候觉得老话也重复得太多了,便抽烟喝茶,无言相对,好像也是一种享受。他直接到店里来找我,这还是第一次。  阿二见了我便把手一举:“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情求求你。”  “什么事?”  “我家大男要结婚了,就在这个星期天。我想到你们店里订两桌酒席,可你们要排到三个星期之后!经理呀,能不能帮帮忙呢?”  我为难了:“哎呀,你何必来凑这种热闹,人家在饭店里摆酒席是图排场,收人情,省事情。你也准备收人情吗,我应当送几十块呢?”  “去,我也不准备大请客。你家、我家、亲家,还有几个小朋友,总共不到二十人。”  “那好,两桌酒席你家摆不下吗,不能摆在天井里吗?你到店堂里去看看,闹哄哄的,想说几句高兴的话谁也听不见;到时候服务员要下班,拿着扫帚站在旁边,你能吃得安逸?”  “啧啧,哪有卖瓜的说瓜苦的。”  “瓜倒不苦,不是吹的,现在的几只菜都不推扳,表扬信收到了一大堆,可我总觉不如家宴随便。还有一个问题不好解决,我们有店规,凡属本店的工作人员,一律不得在本店与熟人同席,以免吃客们产生误会。你叫我怎么办,站在边上看!”  “嗬,那不能。这一次我要好好地请你喝两杯,当年如果不是你动员我参加失业登记,今天的情况也许就是两样的。”  “行,自家办。我可以帮助你请个好厨师,呱呱叫的手艺。”  阿二笑了:“那倒不必,我们家人手多,个个能动手。鸟枪换炮啦,伙计,人人都有一两样拿手菜哩!”  “更好,一人烧一只,我烧最后的一只汤。”  阿二拱拱手:“免了,你的汤我已经领教过了。星期天晚上早点来,等你。”  我的心里喜滋滋的,真的等着这桌酒席。我给他家惹过麻烦,害得阿二的爸爸摆葱姜摊头。也就是在那个天井里,阿二叫我去拉过南瓜,如今在那里摆上两桌酒啊,不吃也美!  正当我美的时候,包坤年蹦跳着进来了,看样子他也很美;我美他也美,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美!  包坤年高高地叫了一声:“经理,给!”把一张印着金字的大红请柬塞到了我手里。我把请帖翻过来一看:“为庆祝烹饪学学会成立,特订于二十八日(星期日)中午假座××巷五十四号举行便宴招待各界人士,务请大驾光临。”好,又是一顿酒席来了!我对这桌酒席的反应很快,不假思索地便说了出来:“抱歉,我星期天有个约会,要到人家吃喜酒去。”说着便把请帖向桌上一丢。  包坤年搔搔头皮:“你那是什么时候?”  “晚上六点。”我又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好极了,不冲突,我们是中午十二点。”  我再把请帖拿起来看看,果然不错,中午二字明明白白地印在那里。我只好摆观点了:“不行,我没有参加你们的学会,也算不了是哪一界的人士,去是不合适的。”  “经理呀,正是因为你不肯当理事长,才使得我们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空出一个理事长的位子来,解决了大问题!要不然的话,我们早就吵散啦,学会到今天也不能成立!”  “噢!”原来如此,参加是一种赞助,不参加还是更大的赞助!事物的因果关系实在微妙之极!  “去吧经理,某某某都去了,你不去是不像话的。又不是开大会,也不要你发言,纯粹是吃,一顿美餐,不去很可惜。”  “我不大欢喜吃。”  “那就少吃点,见识见识,对你来说也是一种业务学习。老实告诉你吧,这一桌酒席是百年难遇。朱自冶指挥,孔碧霞动手,我们几个人已经忙了四天。所有的理事都想参加,挤不进来大有意见。没有办法,孔碧霞有规矩,最多不得超过八人,再三商量才同意改用圆台面,连你十个。”  包坤年的话使我动摇了。当年杨中宝到孔碧霞家去吃饭,只听说吃得好上天,却一直不知道究竟吃了些什么东西。如今有了机会,不去见识一下是会终身遗憾的。何况我参加不参加都是赞助,如果再空出一个位子来,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后果哩!  “好吧,我去。”  “一言为定,不来接你了,五十四号你是熟悉的。”  “太熟悉了,我闭上眼睛也能摸到。”


第二部分:吃客传经口福不浅(2)

  五十四号我是很熟悉,读中学的时候我每天都要从那里经过,常常看见有许多油光锃亮的黄包车停在门口,偶尔还有一辆福特牌的小轿车驶过来,把巷子里的行人挤得纷纷贴上墙头。那两扇黑漆的大门终日紧闭着,门上有一条缝,一个眼。缝里投信件,眼里装有玻璃,据说这是一种窥视镜,里面能看清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叫花子是敲不开门的。那时候沿门求乞的人很多,差不多的人家都装有这种东西。我从来不知道那门里是什么样子,只是看见那高高的围墙上长满了爬墙虎,每到秋天便飘送出桂花的香气。如今的桂子又飘香了,我从一个孩子变成了“各界人士”,又到了五十四号的门前。  那两扇黑漆斑驳的大门敞开着,有一位年轻而漂亮的妇女站在门里面。她的穿着很入时,高跟皮鞋,直筒裤,银灰色的衬衫镶着两排洁白的蝴蝶边,衬衫也是束腰的。她笑嘻嘻地迎了上来,我以为是收入场券的,连忙把请柬掏出来给她看。她掩嘴,深深一鞠躬,左手向前一伸:“请进。”跟着便高声地叫喊:“妈妈,高经理来啦!”  噢……对了,她就是孔碧霞的女儿,是那个政客兼教授留下来的。姑娘也应该有这么大了,连我的女儿都有孩子了。我再回过头来看看她,活像孔碧霞,孔碧霞年轻的时候,也该是一代风流!  孔碧霞从那条铺着石子的花径上走过来了。我抬头一看,简直不认识了,她好像已经把原来的脸型留给了女儿,自己变成了一个半老的贵妇。现在不会有人喊她干瘪老阿飞了,她也发了胖,胖得丰满圆润,比站在居委会门前请罪时年轻得多。她的头发向上反梳着,在后脑上高高隆起。这种高,正好抵消了因发胖而造成的横向发展,所以不会造成人们视觉上的错误,好像发了胖的女人都比以前矮了一点。她的衣着并不花哨,时间已经使她懂得了打扮的真谛;年轻而漂亮的人不管穿什么衣裳都好看,淡妆浓抹都相宜。年老的人如果要打扮的话,主要是用衣着来表示某种风度和气质而已。所以孔碧霞的衣着很素净,一件普通的蓝色西装外套,做工考究,质地高贵,和她的年龄、体型都很相配。  孔碧霞对我很热情,像她这样精细的人,很难忘记细小的事情。  “高经理呀,就怕你不来呐。唷,也老了,当阿爹了吧?”  “没有,刚当上外公。”  “好,都是一样的。快请进,就等你开席。”  我跟着孔碧霞往前走,一个幽雅而紧凑的庭院展现在面前。树木花草竹石都排列在一个半亩方塘的三边,一顶石板曲桥穿过方塘,通向三间面水轩。在当年,这里可能是那位政客兼教授的书房,明亮宽敞,临水是一排落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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