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惊澜录-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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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然间洞外响起一长一短两声怪啸,两道人影如星逐丸跳一般向这边掠来。洞内专心致志的两个人才一惊,一抬头就瞧见邓烈虹的身影先从洞口掠过去,身后如影随形的跟着一道干枯瘦小的身影,正是逍遥鬼王唐玄厉。
唐玄厉掌中丧门剑光芒闪烁,疾刺而到,邓烈虹迫不得已回身接了两招,但他显是已然受伤,这两招下来就险象环生。沈炼石大喝了一声:“邓二弟,进来歇歇吧!”邓烈虹一步抢入洞内,急在沈炼石身后坐下,却不禁呼呼喘气。
原来青蚨帮沿途追寻沈炼石诸人,唐玄厉却因故耽搁,落在了后面。他在山野间一人独行,只想到石井集外和青蚨帮众人回合,不想却遇到追寻野物的邓烈虹。二人交手数招,邓烈虹不敌,唐玄厉随即追来。这时闻得洞内传来沈炼石的声音,唐玄厉不禁一惊,眼见沈炼石在洞内抱膝而坐,不由心下生寒:“莫非是这姓邓的故意诱我到此?”
却听沈炼石道:“笑云,你去将他宰了!”任笑云一惊,叫道:“我、我才学了两个时辰的刀法,怎么宰得了他?”沈炼石道:“这小子不过是有两手暗器功夫,剑法也只一味阴狠,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以观澜九势强攻,用不了两三招便可取了他的小命。”
任笑云知道这时沈炼石内力未复,邓烈虹又受了些伤,这时也只有看自己的了。他吸了一口气,大踏步走出了洞外,将披云刀一横,叫道:“姓唐的,刀圣他老人家不屑和你动手,我跟他马马虎虎的学了十五年刀法,你若怕了,我就放你一马!”唐玄厉与他见过一面,那时笑云还在冒充公子曾淳,此时又听沈炼石唤他作“笑云”,一时不解何意,眼见沈炼石端坐不动,便猜想这沈老头子说不定也和那邓烈虹一样身上有伤。但他到底不敢贸然对沈炼石动手,见任笑云走上前来,不禁心下一喜:这小子上来送死,正好试一试沈炼石是否真是有伤!当下也不客气,长剑一抖,一招“龙门急浪”分心刺到。这一招势道威猛,若沈炼石怕任笑云抵挡不住必然出手相助,只要沈炼石一动手,他唐玄厉立时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任笑云陡见四面全是剑光,一时手足无措,大叫一声,脚下一滑,展开“平步青云”,远远窜了出去。沈炼石大怒,骂道:“如此没出息没胆识,何时才能练得成绝世刀法,何时才能给你解三哥报仇!”任笑云听得他说起“解三哥”,脸上登时面色一肃,叫道:“不错,老子这就跟他拼了!”呼的一声,疾扑而上,一招“云起势”振腕而出。
唐玄厉见他适才身不动肩不摇的一下子疾退两丈,已经吃了一惊,却想不到这小子退得快,攻得更快,一幌之间,二人相距已经不足四尺。唐玄厉面色一变,丧门剑一势“山环峦绕”,将门户守得风雨不透。哪知对面的刀光拦腰射来,无尽的刀气蓦然间奔涌如云蒸霞蔚。唐玄厉大吃一惊:“这是什么刀法?”好在他烂柯山武功皆以诡异轻功见长,危急之下,疾展本门“地行术”退开。
饶是他退得奇快,左肩上的衣襟还是给披云刀撕开好大的一个口子。沈炼石大叫:“可惜,可惜,这一招你还是底气不足,愣着干什么,再上啊!”任笑云也正惊骇于自己这一刀之威,给沈炼石一叫,才提刀追过去,刀光闪烁间,仍是那一招“云起势”拦腰向唐玄厉斩到。唐玄厉见他仍是这一招,心下倒是一动:“莫非这小子真是只学了两个时辰的刀法,只会这一招?”将丧门剑斜斜向刀上压过去,要以一招“峰回路转”反守为攻。哪知刀剑才一交,陡觉一股绝大的劲力疾震了过来,唐玄厉膀臂一麻,丧门剑险些脱手飞出。他大惊失色之下,纵身一跃,高高飞起,才将这一势堪堪避开。
任笑云适才不过学了两招,而那第二招“听风势”还练得半生不熟,眼见唐玄厉骤然疾掠上空,倒吃了一惊。唐玄厉人在半空,长剑一点,飞刺任笑云的顶门。任笑云哎哟了一声,暗叫:“对付从上面攻来的招式,沈老头子可还没教我!”一旁的沈炼石怒道:“蠢材,那一招云起势就不会向上砍出么?”一语未毕,头顶上响起一声鬼啸,唐玄厉的丧门剑已如雷电交击一般轰然而下。
生死关头,任笑云想也不及想,便将那披云刀向上挥出。这时他情急拚命,运足十成劲力劈出,刀气呼啸有如云起风生,居然真在头顶幻出一片异彩彤云来。
只听得蓬然一响,刀剑相交之下,丧门剑已被震得远远飞出,唐玄厉人在半空,避无可避,颈、胸、腹上连中了八刀。“云起势”一招九式,第一刀震飞了他的丧门剑,剩下的八刀一刀不少的尽数劈在了他身上。唐玄厉惨叫一声,重重栽下,他口中鲜血狂喷,兀自挣扎着欠起半个身子,叫道:“这……这是什么刀法?”任笑云见他七窍流血,形容可怖,急退了一步,颤声道:“是……是观澜九势,没听说过么?”唐玄厉双眼一翻:“好刀!真是……”也不知他要说些什么,却一口气上不来,扑地而死。
嗤的一声,那把丧门剑这时才落下来,只是已给任笑云一身真气震得歪七扭八的,插在地上,就显得甚是滑稽。任笑云擎着刀小心翼翼地向唐玄厉又逼上了两步,叫道:“想诈死么?”在瞧清唐玄厉确是死了之后才抬头叫道:“哈哈,死了!沈老头,这个什么鬼王死了,给老子一刀砍死了……”
沈炼石哼了一声:“砍死了一个唐玄厉,也不必美成这般模样!”虽然他一张老脸还是这么扳着,但那目光中也流出了些嘉许之意。任笑云拖着刀施施然的走回洞内,说:“沈老头,你说我若是遇上了司空花、常机子,是不是也就这么一两下子便给解三哥报了仇?”
沈炼石道:“唐玄厉的武功妙在一手暗器功夫,这时却没来得及施展。你遇上司空花和常机子可就万万不能轻敌了,五鬼王之中最难对付的还是那千变鬼王林惜幽,听说此人以一套千变掌法,无敌于天南,功夫远在那四人之上。你这刀法半生不熟,遇上了他可就大事不好了,”说着望了望洞外唐玄厉那神色狰狞的死尸,道:“自乙凝死后,五鬼王对我大是忌惮,有我在旁,唐玄厉便将大半心思放在了我身上。却不知我这时身上是旧伤添新病,便是个寻常的锦衣卫也对付不了啦!”
邓烈虹揉着胸口站起身来:“沈先生,你身上的伤……”沈炼石一叹摇头,却不说话。任笑云走到近前:“沈老,你告诉我真气运使之法,我用身上的纳斗真气给你疗伤就是!”沈炼石苦笑道:“真气运使可来不得半分马虎。你习功未久,真气调运全不纯熟,若是贸然行气,弄不好你就有得走火入魔之险。”
邓烈虹叹道:“还有下午在那野店中咱们中的毒,直到这时我的筋骨还是有些发软。在山中遇到这唐玄厉,老子激战之时硬是无法提起十成的劲力来。笑云,你倒是安然无恙,这可是奇了!”说着将手搭在任笑云的脉门之上,道:“可不要给这毒深入五脏,落下病根。”
任笑云道:“想是咱们去那酒店之前,青蚨帮里的人已经埋伏在那里了。他们下毒之时,想必是只在你和沈先生的酒杯中下了毒,我是个后生小子,人家就全没在意!”邓烈虹摇头道:“不是、不是……”忽然间手上加力,任笑云登时半边身子一阵酥麻,他一愣之间,邓烈虹运指如风,已经连点了他胸前五处大穴。
任笑云怒道:“你……”一语未毕,邓烈虹忽然回身一腿,奇快无比的踢中了沈炼石胸前“气户”、“璇玑”两穴,沈炼石哼了一哼,身子一仰,就倚在了背后的山岩上。任笑云也一跤摔倒,刹那间恍然大悟,叫道:“是你,原来是你下的毒!”沈炼石惨笑道:“原来邓老二也入了青蚨帮!”
邓烈虹哈哈大笑:“青蚨帮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跟陆九霄、金秋影那些东西尔虞我诈,相互利用,老子又何必跟他们同流合污?”沈炼石听他言语间对青蚨帮、锦衣卫大不客气,不禁奇道:“我倒想起来了,适才的唐玄厉、小店里的常机子都是对你真杀实砍,你必然不会是锦衣卫、青蚨帮中的人了。这么说,阁下是东厂阎公公的人了?”
邓烈虹缓缓摇头:“阎东海这老太监便会自以为是,老子怎能听他号令?沈老哥,兄弟只是瞧着聚合堂有那么点不顺眼,却决不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老哥只管放心!”说着将任笑云提在胸前,叫道:“这小兄弟适才所施展的就是观澜九势么,果然威力奇大,小弟恳请老哥将这刀法传给小弟如何?”
沈炼石瞧着他那抖动的眉毛和胸前裸露的浓密的胸毛,忽然心中一动,叫道:“我怎地忘了,这酒中之毒莫不就是蒙古人擅用的卧牛饮么?俺答的手段可是高得紧呀,竟然将邓二爷也收了做他的细作!”其时蒙古人有兵数股,均在河套一带骚扰不止,其中兵力最盛的就是俺答一部。
邓烈虹听得沈炼石提到“俺答”二字时,忍不住眉毛一抖。这一抖虽只是一闪即逝,沈炼石却已经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冷笑起来。邓烈虹知道隐瞒不住,也就跟着干笑起来:“沈老哥的眼睛就是毒!若非卧牛饮,寻常的麻药怎么能困得住刀圣!”
任笑云心中悲愤,叫道:“你故意在酒中下毒,就是想诬陷解三哥!”邓烈虹笑道:“当初在石井集咱们的马匹屎尿齐流便是我略施小计。在野店里下毒的自然也是我了。那时本想一家伙将你们三人全都擒住,哪里知道解元山这胖猪却不饮酒,他妈的聚合堂便就有这许多臭规矩!老子便一狠心,同你们一起喝下了这卧牛饮,这麻药十二个时辰之后无药自解,老子先他奶奶的泼他解元山一身‘脏水’!好在这一路上,老子没少故意留下破绽,让青蚨帮一路追了下来。解元山这胖子又他娘的受不得激,他这一下子非死即伤,倒是省了我不少心。只是那一战老子心惊肉跳的,真怕这苦肉计假戏做真了,将老子的性命赔在里面!”
沈炼石这时倒是静下了心来:“你说你一路上没少故意留下破绽,这么说公子曾淳他们的行径是你泄漏出去的了?”邓烈虹粗豪无比的脸猛然一摇,显得甚是委屈:“那是莫老妹子干的好事——这个我见到你们时,就说过了!不过话说回来,老子这一路上自然也没闲着。直到在乱石林曾淳设下圈套,莫老妹子落入了人家布好的套中,我一瞧,不如先下手为强,先抢了这揭发奸细的头功!”沈炼石双目喷火:“公子曾淳命你传话,让你带着我们在老君庙回合,这个消息你也泄露出去了?”邓烈虹干笑一声:“那是自然,曾淳和聚合堂万万不能成事,否则我蒙古铁骑就出不了河套!我猜三日之后,金秋影必然会布下层层天罗地网,将那小庙围得水泄不通——不对,金秋影这孙子有些头脑,只怕还是会不露出半点声色,先布好口袋,待曾淳、夏星寒、陈莽荡还有聚合堂之流到齐之后,再一收网……嘿嘿,可惜这个热闹老子就瞧不上啦!”说着举手抓撕满腮的胡须,一副遗憾无比的样子。
沈炼石疑惑道:“邓二爷也是大好耐性,直到现在才对我们下手!若是我,不待咱们进得这山洞,便会出手了!”邓烈虹摇头叹息:“若不先找个僻静地方服下解药,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