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杰血-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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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楞住了,身子钉住了,半张着嘴,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发了直,灵魂儿像出了窍!
没别的,眼前站着个人,负手含笑,正望着他!
这个人,是那白衣书生!蓦地里,小叫花定过了神,小脸儿涨得发紫,望了望手中两个黑色小包,只苦没地方藏!
书生头往人丛中一偏,轻轻说道:“还人家去!”
小叫花一声不响,身形一闪,挤人人丛,转瞬间又挤了出来,站在书生面前,抬眼望了望,旋即低下头去,一双小黑手捏着破衣角,一付怯怯忸怩态。
突然一阵吆喝声及阵阵朗笑声传了过来。
拥挤人群豁然闪向两旁,让出了一条路!
让路是让路,可都有点仓皇神色,好似来了毒蛇猛兽,走慢了一步,便会被咬上一口似的!
广场人口处,并肩走来了三个中年汉子!
左边一个,身着青衫,白面无髯,长眉细目,一脸邪气,眉宇间尽是奸诈狡猾色!
右边一个,身着黑衫,浓眉大眼,满脸横肉,凶悍逼人,目中流露一股桀傲凶残色!
居中一个,身着白衣,风流俊俏,步履潇洒,只可惜目光险鸷,邪而不正,令人看一眼便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此人比左右两人还厉害,还可怕!
三个人一路谈笑风生,旁若无人,肆无忌惮,傲气四溢,大有天下英雄唯我,不可一世之概!
这三个中年汉子前面,另有两名黑衣大汉,长得凶狠如煞神,正在寒着脸,瞪着眼,大呼小叫,挥手开道。
看气派,不亚于五花骢的黄堂太守!
人丛里,躬身哈腰,满脸堆着觳觫笑意,响起了一片可怜,恭谨招呼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少镖头安好!”
“少镖头……”
“少镖头……”
“……”
“……”
无奈,他听若无闻,谈笑他的!
书生皱皱眉,向着小叫花投过探询一瞥!
小叫花眉梢挑得老高,低声回话:“三义镖局赵振秋的好儿子!”难怪!原来是南七北五,十三省总镖头,“无敌神刀”赵老镖头的爱子,怪不得这般横行霸道气焰高涨!
书生脸色倏沉,飞快掠上一层寒霜,双目暴闪,凛若冷电,威态慑人,剑眉突挑,冷哼一声说道:“原来是他的儿子,养而不教,太以任性放纵,我来替他管教,管教,领他到‘龙庭’见我!”
话落,闪身没人人丛!
适时,小叫花身形弹起,其疾若箭,迎面扑去,一闪擦身而过,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三个中年汉子霍然色变,驻步旋身望去小叫花已立于三丈外,手中扬着一物,挤眼弄睛,叫道:“能追得上小老子,小老子就还你!”
“三义镖局”家产万贯,富可敌国,区区一袋珠子算不了什么,可是这个人丢不起,这口气也咽不下!
白衣汉子一张俊脸变了样,神色怕人,白里渗青!
小叫花说完话,扭头一溜烟地跑了!
这不是自诩身份的时候,看人家身手,两名趟子手也够瞧,三个身形同时飘起,如飞追去!
为“大相国寺”广场上留下了一陈不小的骚动!
但这阵骚动没一会儿就平息了,又是一片热闹。
小叫花一出“大相国寺”便直奔“龙庭”!
今夜月色好,夜空里,也像脱弩之矢!
后面三个也不含糊,十三省总镖头的爱子更不同凡响,月色下,恍如三缕轻烟,但仍无法迫近十丈以内!
在这一代,“龙庭”成了遗迹,没关系!
小叫花穿“午朝门”,经“潘”、“杨”二湖,在“龙庭”前广场上倏然驻步停身,一看,站的地方没错。
因为“龙庭”高高石阶上,儒衫潇洒,衣袂飘风,负手站着白衣书生,银辉下,益显飘逸出尘!
书生步下石阶,足不踏实,如蹈空蹑虚,冉冉而降!
小叫花双手递过那袋珠子!
适时,后面三位也联袂射落,一丈外停身,六道目光直逼小叫花,然后又落在书生身上!
书生一举珠袋,淡然说道:“是我要他这么做的,要找找我!”
居中白衣汉子冰冷答话,道:“我说这要饭小贼何来天胆,原来身后还另有高人指使,那就难怪了,一大一小,一个也休想幸免!”
“好大的口气!”书生淡然说道:“就凭你这一句‘要饭小贼’,就该立毙掌下,你就是赵振秋的儿子,‘玉面小神’赵小秋?”
白衣汉子傲然点头道:“不错,大爷正是赵小秋!”
书生眉梢微挑,指着左右二汉子笑道;“那么,赵大爷,这两位又怎样称呼?”
白衣汉子道:“赵大爷的朋友,人称‘索命双煞’叶大爷,秦大爷!”
书生微微点头,道:“索命双煞,我久仰,只恨未能识荆,赵大爷,你可知道我是何人:这要饭小叫花又是何人?”
白衣汉子道:“碌碌无名,赵大爷不想知道!”
“好吧!”书生摊手笑道:“不想知道也就算了!我再问一句,我要他把你三位引来此处,你知道我用意何在?”
白衣汉子道:“赵大爷没工夫跟你哕苏!”
书生微笑说道:“你赵大爷没工夫跟我哕苏,我书生也不屑跟你多费口舌,不过,我要先把用意说清楚……”
顿了顿话锋,接道:“赵振秋家教不严,教子无方,我要代他管教管教你,元宵佳节,‘大相国寺’人多,我不愿煞风景,惊动别人,扫了别人观灯游兴,所以我要他把你领来此处,懂么?”
“懂!赵大爷懂!”白衣汉子脸色铁青,怒极而笑:“穷酸,你真活得不耐烦了!”
森冷目光暴射,闪身飞扑!
小叫花勃然变色,要出手,却被书生止住!
书生一声轻笑说道:“不知是你是我!”
抬手一指,就要点下!
蓦地里,遥遥传来一声苍老颤呼:“四叔掌下留情!”
陡地,苍老颤呼变成了惊怒厉喝:“畜生大胆,还不住手!”
书生闻声收手!
白衣汉子身形一震,忙撤招抽手,退回原处!
十丈外,两条人影如电,疾掠而至!
一个是皓首银髯的魁伟锦袍老者!
一个是白发皤皤,衣衫朴素的老妇人!
锦袍老者身未落地,半空中一掌掴向白衣汉子,道:“畜生,还不给你四叔祖跪下!”
落地后,与老妇人立即双双跪下,垂首不敢仰视,须发抖动,颤声说道:“四叔开恩!”
白衣汉子没敢躲,躲也躲不过,“叭!”地一声,被掴了个正着,俊脸上五道指痕立刻红肿老高!
他现在明白了,凶态尽敛,气焰全消,面如死灰,混身颤抖,不知是疼是怕,额上见了汗,跟着跪下!
这下可难为了“索命双煞”,跪不是,站在那儿也不是,互一递眼色,要溜!
小花子适时冷叱:“真是好朋友,敢动一动我打断你四条狗腿!”
“索命双煞”也已悟书生是谁,那里还敢动,再来二十对“索命双煞”,有四十条命也抵不过人家一个指头,只有乖乖站着,却是尴尬得很!
书生没理锦袍老者,目注老妇人,挥手说道:“养不教,父之过,秀芸,没你的事,你起来!”
老妇人再顿首,还想再求!
书生陡挑双眉,道:“你是不听我的话了?”
老妇人身形一颤,道:“秀芸不敢!”连忙站起,退立一旁!
书生转注锦袍老者,脸色倏沉,道:“你怎么说?”
锦袍老者皓首低垂,道:“振秋知罪,四叔开恩!”
书生冷哼一声,道:“一个少镖头,仰仗你做父亲的声名,有什么了不起,是谁教给他逢人自称大爷的!”
锦袍老者皓首垂得更低,不敢置辩!
书生冷然又道:“你知道不知道他在外面的情形?”
锦袍老者道:“振秋略有耳闻!”
“好个略有耳闻!”书生目闪寒芒,沉声说道:“既然知道,为什么置诸不问,不加管束!”
锦袍老者身形倏起颤抖,顿首说道:“振秋知罪,四叔开恩!”
书生冷冷说道:“除了这句话,你没别的可说么?”
锦袍老者身形剧颤,不敢再说。
书生声色一转严厉:“仗势欺人,作威作福,开封人畏之若虎,敢怒而不敢形诸于色,更不敢说一句话,还有别人过的么?……”
顿了顿话锋,接道:“好在这是在开封,只是居民,倘若一旦激起武林公愤,群起征讨,众怒难遏,就凭你一所‘三义镖局’能应付得了么?你想到了后果么?”
锦袍老者仍觳觫不敢言!
书生又道:“我可以在‘大相国寺’前当场以门规严加惩治,但我不愿惊动群众,扫了人家游兴,一方面也是顾及你的面子,我既将他引来‘龙庭’,又事先通知你,那也是先给你打个招呼,对你,我做得已经很够了,现在以门规你该对我有个交待……”
既列门墙,岂有不知以门规该当何处之理?
锦袍老者身形暴颤,连连顿首:“四叔开恩,四叔开恩,振秋一脉单传,仅此一子……”
书生脸一寒,沉声截口:“当初身人我门时怎么说的,你要我擅改门规?”
锦袍老者悲声说道:“振秋不敢,祈请四叔开恩,振秋愿一身承当!”
书生道:“对你,我另有惩罚,事到如今,在我面前,你还袒护他?”
锦袍老者须发俱颤,默然不语!
老妇人突然再度跪倒:脸上满是悲凄惊骇神色,仰首祈求,说道:“四叔,畜生他罪当该罚;但赵家一脉单传,秀芸夫妇又仅此一子,绝了赵家香烟,何颜见地下祖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敢请四叔开恩,暂缓惩罚,等畜生娶妻生子,接替赵家……”
书生神色稍霁,微有不忍意,挥挥手,说道:“你起来,你起来,我找振秋说话……”
老妇人没敢起来,书生转注锦袍老者,脸色又寒:“振秋,他一身武学,可是你传他的?”
锦袍老者仰起头,老泪纵横,刚要说话!
小叫花人最机伶,连忙暗递眼色!
锦袍老者看见了,可是他不敢,毅然承认:“正是振秋所传!”
书生看得清楚,一点头,道:“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不能让他仗恃我门武学,继续桀傲欺人,要不然天下武林会指责‘神州四奇’滥收门人,弱我四兄弟名头,你给我追回来……”
锦袍老者与老妇人同声悲呼:“四叔……”
小叫花也连忙陪上笑脸,眨眨大眼睛,道:“四叔,小明也求个情!”
书生侧顾沉喝:“卖弄聪明,想让振秋欺我,你还敢多嘴!”
小叫花吓得一伸舌头,连忙闭嘴!
“听我说完!”书生,目光移注地上二老,道:“念你诚实,我这里还有一罚,任你夫妇选择,小秋家中面壁三年悔过,从此严加管束,即日起,拨出十万银子周济贫苦,以赎你这为父不严的过错,你夫妇选吧!”
分明有意开脱,这还用说!
锦袍老者与老妇人如逢大赦,狂喜欲绝,含泪颤声,仰首说:“多谢四叔开恩,振秋夫妇愿选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