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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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这多多细密的理论做前导,孙刚的心态平实了很多。知识分子首先就是要解决理论问题,理论问题解决了,在实践上也就顺畅多了,尤其是值此多事之秋,大概本分的作法就是正确的方法。最后孙刚决定,把这一切和盘告诉周越。
周越听了孙刚的汇报之后许久没有作声,他对着孙刚拿来的一些资料,铁青着脸。周越问孙刚,你认为应该怎么办?孙刚想了想说,我觉得你应该和他谈谈,万鹏毕竟是你一手带出来的,而且,我觉得他很怕你。怕我?周越禁不住要冷笑了,他就是这样怕我的么?你这两天和刘馨抓紧把今年的考核奖励数额核算出来,顺便问一下我们的法律顾问,万鹏的这种行为在法律上如何认定。
孙刚走后,周越在办公室里抽烟踱步。他的目光又落在赵藩的那幅对联上。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己对万鹏说的上是用心良苦了吧,结果最后还要承担一个被背叛的结局,万鹏就是这样以怨报德的么?周越心里的火像关不紧的气阀门,噌噌地往外窜。他走到电话前,拨通万鹏的办公室,万鹏有事外出了。周越在电话里命令到,马上叫他回来,说我找他!
半个小时后,万鹏气喘吁吁地进了周越的办公室,此时周越的情绪已经平静多了,万鹏看着周越,有些忐忑地问,周总你找我?周越说,我看了你们部门这个月的资金排期表和进口计划书,怎么货量减少这么多啊?万鹏把告诉孙刚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周越问,行情和汇率永远都是变量,我们在不利的情况下不也在这么进口么,再说日本的客户都是老客户,我们与他们的合作都快三年了,怎么会突然发生日方惜售屯货的行为呢?万鹏似乎有些紧张,他说,最近整个有色行业供应都有些偏紧,再说去日本市场直接扫货的国内商家越来越多,他们都是拎着现金去的,我们的确是有些压力的。
周越不再追问,也不看万鹏。万鹏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周越低低地问,你到国悦几年了。万鹏说,四年多了。周越若有所思地说,四年了,真够快的。四年前一个外贸公司有十个人,四年之后就变成了十个外贸公司,好像大家都过的不错,四年,也真难为你了。
万鹏开始有些慌乱,他不敢正眼看周越。周越的脸色出奇的平静,或许愤怒的情绪就像酒,酒劲过了,人反倒觉得微微有些滞重。
周越说,我从开始作企业的时候就被人认为不善于用人,大家都认为我这个人糊涂,谁介绍个人,我都是来者不拒,所以国悦进出口就变成了一个大筐,什么人都有。不过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想。我想你起码应该知道两点,第一,我不是任人唯亲的,第二,我是爱憎分明的。我听说你在外面有个公司,不是现在听说的,是早就有耳闻,我不相信,当然我到现在也还是不相信。人各有志,想做老板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我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要有一个规则,在规则内做事情,即便是犯错误,也是可以原谅的,所谓盗亦有道。我这个人一向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信任一个人,基本上是无条件的,这个我想你应该了解。有很多事情我听说后不相信、不说,是因为我有一个信念,我对自己的眼光自信,我觉得我对得起你万鹏,我相信你万鹏也不会负我。
万鹏只觉得周越的眼光如炬,话语如刀,他几乎要无处遁形了。
周越说,那些没用的屁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听说了你的一些事情,不知真假。对于这些事情我有一些看法和建议,供你参考。刚才我们的法律顾问告诉我,我们国悦是国有企业,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损公肥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有两个罪名供你参考,一个是侵犯商业机密罪,一是非法经营同类营业罪,法律上的事情我是外行,我也只是转述,你也可以去咨询咨询。不过我希望你万鹏和我好说好散,这样起码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也算是你赏我点脸。你考虑考虑吧,想明白了,和孙刚谈,和我谈也行。
万鹏出了周越的办公室,双腿发软,一身的汗。他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快就被周越知道了,他更没想到周越竟然如此强硬,甚至都咨询了律师,自己该怎么办呢。日本马上有两船货到港,自己早就把货卖了出去,预付款都收齐了。开弓哪有回头箭啊。这两船货,应该会有40万的净利润,加上自己的年终奖,正好可以填了在千叶志良那儿拉下的窟窿,如果现在就住手了,自己可就鸡飞蛋打了。可自己不住手呢?他们要搞的话,自己可真保不准要吃官司的,周越真会这么绝情么?万鹏问自己,他似乎是有这个理由的。万鹏六神无主天昏地暗,不断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万鹏想到了刘馨,于是晚上买了一堆礼品去刘馨家。自从上几次周越对刘馨说了万鹏要走的事情后,刘馨对万鹏也留了个心眼。看到万鹏不速上门,有些戒备。万鹏又不能把事情对刘馨和盘托出,又希望能得到刘馨的帮助,这就使得他们之间的谈话变得非常艰难。万鹏支支吾吾了半天,刘馨还如在雾中,她问万鹏,小万,你想说什么呢。万鹏是越支吾越心虚,他忽然觉得来找刘馨可能是一步错棋,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刘馨尽管平时看起来挺强悍的,对其他的副总也经常是指手画脚的,但对周越却从不违拗,刘馨会站在自己一边么?万鹏越想越觉得自己轻率,嘴里更含混起来了。刘馨终于有点着急了,她开导万鹏说,公司的待遇这么好,周总又这么器重你,自己做毕竟有风险。人说前门楼子,她说机枪头子。刘馨的苦口婆心此时用的全不是地方。万鹏愈发觉得刘馨是不会对自己有多大帮助的,听完之后,万鹏起身告辞。但这一次刘馨说什么也不收万鹏的礼品了。
在假装倾听刘馨教诲的时候,万鹏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小秦。别看小秦只是一个普通员工,但她的作用不可小觑,他做了两年周越的秘书,现在做的事情也相当于他半个助理,周越对她的器重和信任是一眼就可以看的出的。公司的同事间有时想搞点聚会什么的,大都是小秦出面请周越,周越没有不到的。再说自己和小秦关系也比较不错,前段时间小秦不是还专门和他谈过自己的事情么,和小秦倒完全可以开诚布公的谈,即便她帮不了自己,起码她可以给自己出出主意吧。
出了刘馨家后,万鹏连忙打小秦的手机约她出来。在小秦家附近的一个茶馆里,万鹏把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小秦。小秦很失望地告诉万鹏,你走的太远了,这个事情我帮不了你。万鹏失神落魄地坐在那里说,看来真的要完了,你说周越会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这个问题么?当然会!小秦的回答很快很坚决。他对你这么器重,为了你担了多少压力,你对的起他么?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看着万鹏木然的样子,小秦说,我觉得唯一的一个办法你可以去试试――你直接找他承认错误,实事求是地把一切都告诉他,也许事情还会有一些余地。
万鹏几乎是倾尽了所有的勇气才拨通了周越的手机。在拨号音响的时候,万鹏甚至希望周越没有听到手机的铃声,希望他不要接听。他此刻的心理像是孩子犯了错误不愿回家,在家门外面磨蹭着,能延宕一时是一时。但他没有如愿,周越还是接听了。周越听完他的请求后冷冷的说,明天在我的办公室谈。
周越这个时候正在陪林子茵和另外几个报社的记者吃饭。所谓的为民喉舌的报人其实也就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大孩子,刚一见面的时候似乎还有些文人得势的渺茫孤傲,海拔之高似乎有云雾缭绕着,脸上挂的全是施人恩惠后的庄严,仿佛曾经拯救了国悦集团在媒体中的崩溃。周越记着王朔所说的一句话,如果你向一种恶势力低头,那你就得向所有的恶势力低头,比软骨头更坏的品质就是势利眼。所以周越并不因年龄职位为倨,极尽低调客气,满口的感谢。然而人的气势是最唬不得人的东西,泥菩萨开不了口,所以可以借脸上的金粉保住威严,而作记者的人,毛病就是话太多,酒过三旬之后酒暴露出了他们气迫的豪气和捉襟见肘的能量。周越在心里不由摇头一笑。当然,这种场面,周越自然是得体的周旋,说几句顺耳的话早让他们得意地忘记了媒体正义,一会就周大哥周大哥地叫地很流利了。
林子茵坐在周越的旁边,时不时放浪地让周越一会儿敬酒一会儿罚酒,周越给足她面子,一一照办。林子茵自然也是得意非凡,荡倚冲冒。饭后,大家兴致不衰,周越索性请他们去唱卡拉OK,报人们深谙民生疾苦,对此风月场所自然也是轻车熟路了。
在林子茵的极力要求下,周越陪她唱了几首歌,周越问她,怎么样,你们的这群小朋友我伺候的还到位吧,林子茵环顾四周,大家和小姐手拉着手,都挺忙的。她说,你拉拢腐蚀倒是很有一套。周越说,恐怕不是我腐蚀吧,是他们自甘堕落,把党的喉舌交给他们,我也是有些不放心啊。林子茵说,怎么样,忘了给你也找一个了,周越说,不是有你么,她们谁有你漂亮啊。林子茵发现周越只是一味的周旋,然而神情的暗处有一些落寞,就问他,你怎么回事啊,看上去有些恍惚啊?周越说是么,可能最近有些累,年底了,事情太多。没想到林子茵此刻竟然变得很体贴,她说,要么等一会早点结束吧,我看他们也都喝的差不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周越奇怪地问,怎么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林子茵责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了解我么?你就会敷衍我。说完这句话,林子茵的神情也有了一丝落寞。
一大早,万鹏就来敲周越办公室的门。万鹏昨天晚上几乎是彻夜未眠,头发凌乱,眼圈有些发黑。周越示意他坐下,问,都想好了?万鹏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周越说,你等一下,我叫孙总过来一起听听。说着要打打电话给孙刚。万鹏急忙站起来说,周总,能不能让我和你单独谈一谈?周越看着万鹏,万鹏的眼睛里满是乞求,周越慢慢放下了电话。
万鹏这次是彻底想清楚了,不准备作什么保留。他想起来以前他大学里老师说的一个道理,假如你一件错事,那么你不妨说的夸大一些,当别人发现事情并不如同你所说的那么糟的话,大家更容易原谅你,而如果作了一件好事情,不妨说的清淡一些,让大家惊喜中还有意外。这是一个小技巧,但作起来或许有一些难度。万鹏强迫自己不要用千叶志良作借口,但说到千叶志良时还是忍不住要拿他来作垫背的。
万鹏说自己本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因为却不过同学的面子,本来只想给他帮帮忙,作一两担生意给他交交帐,所以刚开始作的很小,也没有动用公司的资源,只是没想到被千叶志良给黑了一把,为了翻身,他不得已才从公司的老客户手里转了两批货,他说他只准备作这一票,窟窿补平了就收手的。
周越从头到尾一直在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这种沉默对万鹏是一种莫大的压力,他倒宁愿周越发发火,哪怕拍拍桌子。这让万鹏有些对着圣像忏悔的感觉,自己每一句违心的话都会更加让他惴惴不安,一度他的语言能力就像黑夜被敌人摸了哨的营房那样混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