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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半夏-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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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夜晚有一股温润的凉意,刚才在车上有一点闷,所以这会儿觉得身上很舒服。周越走了几步突然想到,肖楠只穿着薄薄的毛衣,江边风大,也许她会冷,于是就问肖楠,你穿这么少,会着凉吗?肖楠这个时候正半仰着脸庞亲昵着夜风,她摇摇头,只顾沿着江边的小径往前慢慢地走去。
  肖楠走进了江边有一个小亭子里,然后手扶栏杆面向江水停了下来。周越在他的侧后也站住了,随后点了一根烟。他俩谁都不说话。周越突然觉得这一幕自己竟然如此的熟悉,好像是一个梦中的场景,又好像曾经发生过,他一时无法确定。这个时候肖楠回过头来看着他,问,你怎么不说话?周越走到栏杆前,用手指把烟头弹到江水里说,不忍心打扰你。我看你挺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走的。肖楠看着他微笑,我小的时候住的房子就是在河边的,不过那里的河很小,但水很清,洗衣服,淘米,都在河里,天热的时候男孩子还可以在里面洗澡。
  周越被他的描述吸引住了,你们那是水乡吧?肖楠说,应该是吧,我和奶奶住在小镇上,我奶奶手可巧了,她会做水豆腐、软糕、馄饨,特别好吃,还有白饼。七月半的时候,奶奶带着我在门口放河灯,那一个晚上河上面到处都是河灯,各种各样的,漂亮极了。
  周越问,你平时不跟父母住么?肖楠平静地说,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得病死了,后来爸爸在城里又成了家,我跟他们住了几个月,奶奶怕我受欺负,不放心,就让我爸爸把我送回到她那里,我一直跟奶奶住。
  周越非常非常的意外,他对肖楠说,对不起。
  没关系,肖楠转过头来看着周越。我很知足,也很幸福,我奶奶特别疼爱我,没有让我受一点委屈,她很了不起。肖楠被自己的回忆带走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奶奶去世了,她走的很安静,谁都没有打扰。过了一会,肖楠说,我很想她。
  一阵风轻柔地吹过来,扬起肖楠的头发,周越分明地看到肖楠的眼睛里有一种晶莹的,柔软的光亮。城市里照例是不容易看到星星的,在树梢高的位置上,有一片淡白的、贝壳儿似的月牙,仿佛是这垂柳素雅的发卡,江对面城市五颜六色的轮廓和车流远远的惊扰不到这里。周越看着肖楠被夜色描摹的消薄的身形,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了一种轻轻的痛。
  这一刻,惟有沉默。
  晚上,芸芸在保姆那搂着拍着把嘟嘟哄睡着,然后回到卧室里。王刚正躺在床上看报纸,芸芸一手拿开王刚手里的报纸,拉开王刚的被窝,挤着他躺下,然后用手臂支起脑袋,笑嘻嘻地看着王刚问,怎么样,你老婆能干吧?王刚被她弄的不舒服,身体往里面挪了挪说,怎么又要讨表扬了?你什么地方能干了?做媒婆啊,你看周越现在的老实劲,肯定已经被迷上了。王刚笑吟吟地回味,长叹一口气说,看来是在劫难逃了。芸芸掐他的鼻子说,这么难听的话,什么叫在劫难逃,你要不是骗到了我这么贤惠的老婆,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儿子么?看看周越,你要好好的忆苦思甜。王刚说,谁骗过你了,还不是你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芸芸披头散发地咬牙发狠,两只手故作用力地掐住王刚的脖子来回晃,还说没骗我,当初是谁老是死皮赖脸往我们家跑的,谁爱理你了。王刚举手笑着求饶,好好,我是骗子,饶命。
  王刚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和周越一起住在机关宿舍里,说是机关宿舍,实际上是位于普通居民区的一栋住宅,房子很老了,老的外墙爬满了青藤,青藤缠绕的灰墙本来自有一种沧桑的历史感,只可惜的是周遭的环境过于拥挤,矮墙窄路,四处充满了和这个小区同样古老的居民。阳光稍微好点的时候,冬青和低矮的树桠上覆盖着衣被床单,拄杖蹒跚的老人跟在活泼的小猫小狗后面遛弯。房子尽管小,但好在都是独立单元,比起公厕公卫的筒子楼里好的多了。俩人原以为可以被分到一个小的两居室过渡,没想到在机关事务管理局里登记簿上多套空闲的宿舍早已被瓜分,于是他们只好被分开,各守了一小间朝北的小间,周越大不满,可王刚还满意,他觉得总比大学的集体宿舍强多了。
  刚开始两个人还像在学校时那样,中饭一起在机关食堂里吃,晚上也在食堂吃完了后再回来,通常王刚会在周越那坐一会,然后回来看书睡觉。和王刚同住的小伙子是体改委的科员小刘,已经住了三年多了,快结婚了,正等着机关的婚房。王刚刚住进来的时候,小刘看王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尽管王刚极尽低调客气,但似乎还难以改观。小刘在言语中颇有责怪王刚的意味,自言自语地说其他的单元有比这大的多房间的云云,言下之意王刚搅了他的清静,希望王刚搬走。后来王刚终于明白了,小刘的女朋友时不时地要过来过夜,自己住在这自然对他们有所妨碍。王刚知趣,凡遇那女孩在的时候尽量回避,有时就到周越住的单元里躲一会。他这个时候觉得,还是筒子楼好。谁也不会把卫生间和厨房当自己的私产,毕竟有个舆论监督和群众纪律在那么。这下可好,自己去卫生间都没有了个畅快劲。而且当时小刘体力这个充沛,王刚觉得自己给他们亲热的时间足够了,可经常会在后半夜又被他们吵醒,老房子隔音本来就不太好,加上他们两个的动静也着实大了点。头一两次,王刚迷迷糊糊地弄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女孩时而嘤咛做声,如诉如泣,时而又娇叫连连,好象受到了什么莫名的惊吓,而小刘则稳重持成,一声不发。只在最后的时刻才悬崖勒马一般地长啸一声,悲怆凄凉。春日初阳的时候,万物复苏,隔壁的床板等什物也跟着一起发力,王刚心里似臊似燥,彻夜难眠。
  没多长时间,王刚被定编到市府办公厅,周越则去了政策研究室,王刚那的事务性的事情比较多,再说空余的时间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王刚工作很积极,主动加班值班,事情总是越做越多,人也越来越忙。而周越一开始就很清闲,六个人一间大办公室,五个老弱残兵,组织上分配他到政研室大概对他寄予了振奋乾纲的希望,无奈周越更习惯于入乡随俗,很快就融入了卫生轮流做,开水轮流打,报纸轮流看的日子。因为生活节奏不一致,所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渐渐少了起来。
  王刚一直觉得,周越心没有静下来,随时都可能会离开这个城市,同学里辞职下海的人不是很多的么,而且似乎他们混的都不错。周越人又机灵又大气,如果下海的话,一定不会比这些人差的。再说周越家里的条件又好,父母哥哥都在国外,实在不行可以出国读书发展,周越的哥哥不是已经叫过他好几次了么。周越这种人,好象天生就是可以过优雅日子的。再说当时周越完全可以在北京找个工作的,外地的学生千方百计地想留在北京,周越竟然自愿放弃北京户口,这件事情被两地都当成了好的宣传典型。其实王刚心里也很明白,周越离开北京,和他在大学里的那段感情很有关系。周越和王刚在大学里无所不谈,但唯一的这个事情是个例外,记得有一次王刚和周越在讨论一部文学著作的时候,周越忽然对王刚说,能说出来的,都不是最痛的。王刚那时突然想到,这大概是周越的人生感悟,只是王刚从小到大,在异性经验上是个空白,并不能揣测出在周越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王刚和周越以前交换过理想,周越说如果说自己有政治抱负的话那就是去贫穷的地方做一个县委书记,他说他会让那里的人民变的富足。而现在的状况是,他变成了一个政策研究人员实际上他们也研究不了什么政策,只是充当领导人的材料整理员。唯有一次,周越激情勃发地提出去周围的郊县做一次农村剩余劳动力情况的调研,他作了一些案头准备,并与王刚进行了探讨,王刚也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这是王刚第一次看到周越如此认真的做一件事情。但当周越把报告递交到主任那之后竟如泥牛入海,周越耐不住去直接找主任询问。他的上司在充分肯定了他的工作热情和开拓性之后轻快地否定了他的想法,周越高度怀疑他甚至根本就没有认真看过这份的报告。周越坐在那里,像是一个初到热带做客的北极熊,闷热的恨不得从一身皮毛中钻出来。在随后的大会小会上,这件事情被反复提到了几次,看上去像是对周越工作积极性的肯定,但周越越来越觉得是一种侮辱,就像是一个偶尔尿了一次床的人,总是被别人安慰和鼓励。但实际上,他最需要的是遗忘。北京人即便不是天下最聪明的人,起码也是最有傲气的人,哪容得下小城市里小官僚气指颐使的,刚开始还只是在王刚面前骂几句,不知是哪一天,周越终于小题大做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拍了桌子。
  王刚自然不会有周越这般火爆的脾气。王刚的家乡地处山区,民风质朴悠然,山里有民谣说:薯丝饭,木炭火,除了神仙就是我。王刚也秉承了这种知足常乐的民风。他的父亲原来是一个乡村的民办教师,在一个乡的小学里任教,既教语文又教数学,还要种地。那是一个破败不堪的学校,说是学校,其实只是一间破败的漏风漏雨的茅草屋,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全在一间教室里轮流上,教室里没有一张象样的书桌,一块泥在墙上的水泥黑板班驳的像拉了秧的丝瓜藤。别看当地贫穷,却是历史上的书香之地,王勃所溢美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就是此地。在村里的宗祠里有一幅对联,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这句话被王刚的父亲引为家传。王刚家书香虽重,但人脉并不畅旺,几代单传,而且王刚的母亲虽然贤惠,但目不识丁,在家务农。王刚的父亲从此只立志做两件事情,教书育子。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个分管教育的县领导下来视察工作,在王刚父亲所在的小学里蹲点了几天,大为王刚父亲的精神所动,回去后鼓呼,当时适逢邓小平关于教育问题三个面向指示的全面落实阶段,王刚的父亲被作为典型擢拔到县里的一所中学,几年后被任命为教导处主任。王刚的父亲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上,废寝忘食。王刚的父亲把培养王刚也作为自己工作示范的一部分。好在王刚天分不错,也很让其父省心,以县文科状元的分数考上大学。
  刚到北京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王刚木呐老实,毫不起眼。但相处久了,谁也不会忽视他身上许多坚硬的东西。成绩好自然不用说,生活也极端自律节俭。王刚会吹口琴,虽然吹的不太好,但这是王刚身上唯一的一点代表浪漫和想像力的东西。那时候的大学校园里连吉他都有点冒傻气了,大家听的是流行音乐,玩的是键盘和爵士鼓,所以他一在宿舍吹口琴大家就取笑他,但王刚并没有因此丢弃这个绿塑料琴芯,白铁皮外壳的粗陋乐器,在对抗议者歉意地笑笑之后依然我行我素。快毕业的时候,他的口琴已经能吹的很动听了,他吹的最好听的曲子是《人证》的插曲《草帽歌》,周末天气阴翳的午后,离乡的学子们怀有各种惆怅,这时听听王刚的口琴,感觉有点类同日暮霜天里一只盘旋的孤雁,悲寂冷绝。慢慢的,大家也习惯了他的口琴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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