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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洗锋录-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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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一般哩!” 
  “吹得好大牛皮,”杞人瞥他一眼,“也不觑自己腿上者。”彭和尚低头看去,“呦”的一声,原来经过刚才一场恶斗,右腿上伤口早已迸裂,鲜血直涌出来。他急忙坐下来,就手拖过一具尸体,准备撕条布来绑住伤口,暂时止血。 
  杞人回头去看绿萼。只见那倒在雪地中的少女已经缓缓醒来,见了他似乎有些怕羞,用袖子遮了脸,轻声问道:“韩姊姊,这位是……”绿萼答道:“休怕,这是我师叔,便是他与那位大师……”话未说完,忽然杞人身后打斗之声又起。 
  杞人急忙回头望去,不禁粲然。原来那个灰衣瘦子起初被震弯了长剑,刺入自己肩头,不敢再上,只顾倒在雪地里哼哼,待见众兄弟尽皆被杀,吓得慌了,也便闭目装死。彭和尚倒真的把他给忘了,谁想要裹腿伤,无巧不巧,正抓着了这具“尸体”。 
  那瘦子被彭和尚提在手中,更是一动也不敢动,等到发觉对方来撕扯自己衣服,不由自主地将身体一缩,早被彭和尚察觉了。当下两人一个四体悬空,一个单出左手,各自施展小巧擒拿功夫,格斗了起来。 
  原来这瘦子兵器上功夫稀松平常,贴身擒拿,倒着实有几招绝活。彭和尚和他拆了二十多招,才寻着个空门,“通”的一拳擂在他左脑上。那瘦子哪禁得起这醋钵大的拳头,当下白眼一翻,真的昏死过去了。 
  彭和尚把他往雪地里一扔,就待补上一脚,了帐完事,却被杞人拦住:“留个活口罢,许还有事问他——来来,绿萼,来见过这位彭大师。” 
  绿萼扶那少女站起来,上前盈盈拜倒,口称:“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彭和尚忙道:“请起,请起,这位夫人是……”“她是我师侄媳妇,”杞人转向绿萼道,“彭莹玉大师的名字,你也听闻过罢。” 
  “正是,家师祖常时提起大师大名,赞大师是当今释门第一高手。”彭和尚哈哈笑道:“洒家虽做僧人装束,可算是甚么释门?——令师祖是……”绿萼道:“家师祖的名讳,向来无人知晓,只江湖中看他行事疯颠怪癖,都唤他作‘颠仙人’。” 
  “颠仙人?周颠?”彭和尚吃了一惊,问道,“咦,难不成他还活着么?”杞人笑道:“他年纪又不甚大,敢莫你咒他死么?”彭和尚拍拍光头,笑道:“对不住,只是江湖上长久未得他的消息……” 
  “你们究竟怎么一桩事?文焕他……”杞人回头问绿萼。绿萼长叹一声:“我夫妇本拟往濠州去望我爹的,走到汶水边上、真阳对面,就遇见那几人追赶这位王小姐……”说着话,把那白衣少女推到彭、陈二人面前。 
  那少女垂着头,羞答答地与二人见礼。绿萼接着说道:“我夫妇见恁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孩,看不过眼,便出手相救。谁料、谁料文焕他,他竟遭了毒手……” 
  杞人摇头不信:“便这几人?他们怎有本领伤得了文焕?”绿萼一边拭泪,一边解释道:“原来还有个叫甚么仲勋的,功夫实在了得……”“李仲勋!”彭和尚叫道,“洒家听孙朝宗说起,他也到罗山来了。他娘的铁冠这老杂毛,尽教出些甚么徒弟来!” 
  “也便昨日午后,文焕遭了毒手,但他也击中了那个……那个李仲勋一掌,敌人暂退。我只得将他匆匆掩埋了,护着王小姐逃来这里,却又遭遇那几个贼子,”绿萼继续说道,“幸得那李仲勋今次未有跟来,不然、不然……” 
  “这位王小姐,”彭和尚问那少女道,“他们为甚么要捉你——说是做甚么人质?”那少女只管低头捻弄着衣襟,羞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咱们且来问这厮,”杞人上前去踢了那瘦子一脚,“喂,起来,装的甚么蒜?”原来那瘦子早已醒觉,却是不敢动弹,此时被杞人揭破,遍体筛糠,只是一个劲喊道:“老爷饶命则个!”杞人蹲下身,揪住他脖领子,放缓语气,问道:“你叫甚么?” 
  “小人、小人唤作彭素王。”“娘的,”彭和尚骂道,“就你这般鸟人也叫甚么王啊侯的。适才大呼小叫、拿剑刺洒家的威风哪里去了?!” 
  杞人摆手道:“你且莫吓他,听他细细讲来,却为甚么要捉王小姐?”彭素王忙道:“不关小人的事,是罗山庄城主派我们兄弟去汝阳拿王小姐来做人质的。这位、这位大嫂的丈夫也是死在李仲勋手下,和、和小人实实是无干的。” 
  “人质?甚么人质?”杞人望一眼那少女,越发觉得眼熟,“捉了王小姐去要挟谁来?”“隐约是……”彭素王哆哆嗦嗦地回答,“隐约听得,是去要挟一个沈丘的大田主,唤作甚么察罕帖、帖木儿的……” 
  “察罕帖木儿?!”彭和尚怪叫一声,转向那白衣少女,“你是他闺女儿,还是小老婆?”那少女吓得面色苍白,惊叫一声,躲到绿萼背后去了。 
  “啊,你是——”杞人恍然大悟,“怪道恁么眼熟,王保保是你哥不是?”那少女只是一脸惊恐,半晌说不出话来。绿萼搂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是不是?休要惊怕,这位陈大叔问你哩,你哥是不是唤作王、王……” 
  那少女红唇嗫嚅:“王保保。”声音细小得几不可闻。绿萼道:“是了。”转向杞人:“师叔识得他哥么?” 
  “王——保——保——”彭和尚抚着光头,“便是今晨酒店里那个扮伙计的小子不是?那个用剑的小子?”“正是他,”杞人微笑着问王小姐道,“休怕,我午间才和你哥、你姑丈分手。现下就领你去寻他们,可好么?” 
  “你见了察罕?午时见的?”彭和尚悚然一惊,一把揪住杞人的脖领子。“做甚么你,又来了……松手!”杞人伸手去扳,却一时间挣扎不开。“洒家问你一句话,你且老实答来,”彭和尚一脸的郑重,“在察罕那里,你可曾见着李思齐?便是那个‘闪——电——刀’!” 
  “见了,”杞人没在意,“你作甚么?放开我!”彭和尚松开手,冷笑道:“果不出洒家所料,李思齐他是一个大田主、旧典史,哪里会真心向着穷人,一伙儿扯旗造反?——咦,不对……” 
  他一反手又揪住了杞人:“那他们也不怕你将秘密揭出去,还放你在庄外乱走?”“依你说待怎的?”杞人一愣,“杀了我灭口?” 
  “糟了!”彭和尚一拍大腿,叫道,“罗山要糟!”也不顾手里还揪着杞人,撒开两条长腿,就向东南方向奔去。“喂喂,放开我!”杞人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 
  “你也跟我来,”彭和尚骂道,“妈的罗山出事,你也须脱不得干系。”“喂——绿萼,且保护好王小姐,”杞人只好向后叫道,“待我回来——” 
  苍茫雪地里两行足迹渐渐远去,很快就消失在渐浓渐重的黄昏薄暮中。 
 
 
 
  
 ~第五章祸起萧墙大厦倾~
 
  罗山城中,此刻已经是血流成河! 
  杞人和彭和尚赶到城边的时候,才不过申末酉初,冬季天黑得早,此刻丈余外已经难辨人影。只见城门口倚斜十几个黄巾裹头的汉子,手执火把,正在高声谈笑。 
  彭和尚一捏拳头,就要硬冲进去,早被杞人一把扯住:“事已至此,凭你一人,能救得了罗山全城么?”彭和尚咬紧牙关,恨恨地道:“娘的,洒家总须入去看个明白!” 
  杞人一个拦挡不及,彭和尚三两步已经奔到了城门前。黄巾汉子发一声喊,各执枪刀,围过来便要拿他,早被彭和尚左边一拳,右边一腿,打倒了两个,剩下的呼喝得更为起劲,身体却不住直往后缩。 
  彭和尚夺过一支长矛来,当先冲进城门。杞人随后跟上。那几个黄巾汉子见他身形较小,以为好欺负,一齐围了上来,早被他一阵连环腿踢翻数人。黄巾汉子再一阵喊,纷纷退到两旁,让开了道路。 
  罗山城中,无数房倒楼塌,几处残垣兀自冒着轻烟,焦梁断柱满街都是。两人一前一后奔了一阵,就看到路旁伏尸渐多,倒十有八九是平民百姓和头裹红巾的红巾军士卒。 
  彭和尚双睛倒竖,挺矛直闯,不时有几个打着火把巡行的黄巾汉子经过,被他一矛一个,尽皆搠倒。他曾被孙朝宗和罗山城主庄允请到县衙里喝过酒,当下一边揣摸着方位,一边向那里奔去。 
  约摸距离县衙还有两三条街的时候,忽听前面人声嘈杂,接着远远望到一片光亮,灯笼火把,耀如白昼。彭和尚貌似鲁莽,其实身为白莲教主、天完国师,用心是极为精细的。此刻强捺住怒火,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一路以残破的房垣为掩护,渐渐逼近县衙,只见数百名黄巾汉子,把小小一座县衙围得水泄不通。仪门前,众兵环绕下,一个铁甲将军跨着高头大马,手执马鞭,正在指挥进攻。火光映照下,他颊上长毛随风轻跳,不是沈丘的察罕帖木儿是谁! 
  这时杞人也已赶到,躲在彭和尚身后,轻声问道:“你现今作何打算?”彭和尚一时也没了主意,纵使他三头六臂,也斗不过这数百个人,何况察罕帖木儿和李思齐等也都武艺精熟,当下只得轻哼一声:“且看看再说罢。” 
  正在犹豫,忽听一声暴喝,东南角上黄巾汉子猛然骚动,只见一条长身大汉,手执双剑,舞成两道光环,自外突入,所到之处,当者无不披靡。杞人转头去望察罕帖木儿,见他正由随从手中接过一柄关王大刀,双腿一夹马腹,就要迎上前去厮杀。 
  “李仲勋,这是李仲勋!娘的,他果也到罗山来了,刘福通下的血本不小哇,”彭和尚一拉杞人,“近前去看。” 
  二人又掩上几步,只见李仲勋已经和一个青衣汉子斗到了一处。那汉子黑面短须,手中一柄单刀倏近倏退,竟似比电光还要迅疾。“闪电刀,”彭和尚冷笑道,“果然了得。我道他今晨斗唆督时怎恁么窝囊,原来是演戏给洒家看来着。” 
  杞人心道:“演戏虽是演戏,却不是给你看的。”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唆督已死的消息告诉彭和尚,忽见银光起处,墙里面跳出一个人来,青面长须,正是朝元观首徒孙朝宗。众黄巾汉子发一声喊,包抄了上来,却怎拦得住他食指周天笔运转如轮,顷刻间就已经点倒了三五人,眼看着把包围圈撕开了一个缺口。 
  杞人正看得出神,忽觉头上一紧,好象被人裹上了一块头巾。转过脸去,只见彭和尚竟然已经除去了僧袍,一身短打扮,头扎黄巾,正在向他挤眼:“走,再近些去看。” 
  二人换了装束,当下大模大样地凑近去。彭和尚伸长了脖子,只是寻找可以接近察罕帖木儿的通路。杞人心下惴惴:“他若要刺杀察罕,我救还是不救?” 
  正自没有主意,忽然衣袖被彭和尚扯了一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孙朝宗已经冲到了察罕帖木儿马前,正和一个白衣少年斗在一处。彭和尚笑道:“王保保哪里是他的对手,再有个四五合便要糟糕——咱们且宰察罕去!”说着话,顺手打倒身边一个黄巾汉子,夺过柄单刀来,递在杞人手里。 
  杞人心下一片茫然:“我相助彭莹玉的为是,还是相助察罕的为是?他们杀来斗去,本来也没我甚么事,何苦要来淌这混水?只是,我便眼瞧着彭莹玉将察罕杀了么?他与我交情也非泛泛,他养子还要唤我一声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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