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行记-第2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上去娴雅非常。此刻她走到叶长春跟前浅浅施了个礼叫一声“叶大哥”,淡妆的一张脸上含着笑,站在月白长衫碧青衣带气质儒雅的叶长春身边。
这幅场景,令马猫儿情不自禁的想起“天造地设”这个词儿来……
“先把酒放到我们马车上吧。”
一个温雅的声音打断她的遐想,马猫儿带着几分怔忡回过头去,看到站在马车旁边一身儒雅笑得和善的江庭柏。江庭柏发现叶家那个看上去眉清目秀的仆役,似乎看自己堂妹看呆了的时候,顿时心生不快,所以他打断了马猫儿的呆视,命他将带来的酒水先放到马车上去。
叶府的马车很快就来了。一番推让之后,最终还是三个主子共乘一辆车,马猫儿,阿福,江庭柏的随从叫周全的,还有江竹心的丫鬟梅香乘坐叶家的大马车。
马车拐出小巷上了大街往西山去。
到了西山下,一行人沿着山道,一边赏着山中景致一边往山上寺庙去。本来是三个主子走在前面,江庭柏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慢了半步,偶尔停住脚吩咐周全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或者漫不经心的听听后面几个仆役丫鬟说说笑笑叽叽喳喳的讨论。
唯独马猫儿耷拉着头,一脸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样子。阿福看了她一眼,用胳膊肘她一记,低声道:“哎,看。”
马猫儿顺着他的眼色抬头看看。叶长春与江竹心走在前面绿荫浓密的山道上,一个温雅清俊,一个秀丽端庄,仿佛是从画中飘出来的一对仙人。
马猫儿点点头:“嗯。”
阿福翻个白眼:“你嗯什么呀你,我又没问你什么。哎呀,我们主子孤孤单单一个人漂了几年,这下可好了,”他一脸婆婆妈妈的表情,掰着手指满脸憧憬的开始数算,“等主子成了家,回到杭州,大小姐大姑爷甥少爷连二爷,这可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吗,哈哈……哎,马猫儿,不如你也把余二丫接到杭州来吧?等你们有了孩子,我给他当干爹……嗨,你愣什么楞啊?”
马猫儿一脸恍惚的转过头来看看阿福,沉默了半晌忽然说道:“阿福,说实话,其实在叶家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还有干净屋子住着……”
“废话,”阿福有些莫名其妙的瞄她一眼,“这还用你说?主子宅心仁厚,能呆在叶府是你的造化。”
马猫儿有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转过脸念叨一句:“早知道,当时就不泼他那一身狗血了……”
西山并不高,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已经到了半山。叶长春与江氏兄妹且谈且笑,偶尔不经意的回头,目光扫过身后那个邋遢瘦弱的身影。山腰一个凉亭停驻片刻,用了些点心与冷汤,三人接着闲步往山上走,不多时就到了山顶。西山寺并无想象中的金碧辉煌香火繁盛,可是却优雅宁静一派古风,颇有深山古寺的意境。寺中方丈与江庭柏本是旧识,三人自然被另眼看待,请进了后院方丈室里去。
几个仆从坐在后院门口的台阶上,在漫天的清凉树荫下休憩。阿福与周全和梅香凑在一起东拉西扯,独独马猫儿一个人,蹲坐在台阶一旁垂着头,默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边阿福正眉飞色舞的替自家主子擦亮招牌:“……我家主子岂止是仪表俊雅才高八斗呢,叶家商号可是大江南北数一数二的药材商呢!叶家主子性情也是极温和有礼的,你们不都看到了吗!并非我夸口,梅香,你家小姐如果真的嫁给了我家主子,可是捡了个大便宜……马猫儿,你说是吧?”
几个人的目光一起转向马猫儿。马猫儿被人从怔忪中惊醒,懵懂回过头来:“……嗯?什么?”
梅香站起来,轻巧的走近一步问着马猫儿:“说你们家主子呢,他人可好?”
马猫儿愣了片刻,摇摇头,又点点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李伯说他好,大概也是好的吧。京城里叶家商号,不是还向穷人布施药材吗,说起来,他倒也算是个好人的,虽然……”
阿福暗地里一脚踹过来,马猫儿停住口,刚要说什么,就听到后院里传来一阵古琴声铿锵飞出。几个人齐齐凑到门口往里看去,却见后院一片竹林旁边一张石桌上旁,叶长春双手抚琴,伴着竹林风吟,风姿斐然淡雅清绝。
激切的琴声响了许久,半天几个人回过神来,马猫儿嘟囔着:“……是叫《醉里挑灯》的。”
梅香看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的,你也会?”
马猫儿摇摇头:“只是以前听过的。”
她已经忘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记得那时她正抱着萧二锅刚用内功烤熟的鸟蛋趴在树杈上,一边剥着鸟蛋壳,一边远远看着刚刚灌了一肚子酒的萧二锅立在另一棵树的树杈上,背对着金碧辉煌的晚霞,带着微醺的醉意神色落寞的吹着这首曲子。
怎么能不印象深刻呢?就是因为这首古曲壮怀激烈引人入胜的情调,马猫儿听得出了神,结果一不留神把含在嘴里的滑溜溜的鸟蛋吞了下去,呛得她抱不稳树杈一跤跌倒树下,差点把脖子跌断,还差点噎死……
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马猫儿忽然觉得,那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好像是好几百年以前的事了。
趁着阿福周全他们没有注意,马猫儿回转身,悄悄抹掉眼角溢出的水痕。
院里琴声又起,只是这次的琴调柔和了许多,清风入松般的明朗飘逸。几个人又凑近了院门,马猫儿站在后面,听见周全嘴里“啧啧”的赞赏声:“真是一对天仙啊……”她凑近了也看一看,却看到江竹心在桌上另一台瑶琴前与叶长春相对而坐,两人在一个长胡子和尚与江庭柏赞赏的目光中拨弄着琴弦,叶长春脸上含笑抬头看江竹心一眼,直看的后院门口的马猫儿心里一阵莫名的恍然若失。
琴声徐徐落下。
梅香转过身,带着满意的表情叹道:“天保佑这一对好人吧。”
也不过是那么一瞬,马猫儿仿佛想到了什么,拉过梅香往庭院外门走去。
一旁周全看在眼里,虽不好阻着,却仍然满脸不爽的瞟了一眼拉拉扯扯远去的一对身影,嘴里嘟囔道:“不就是长的白净些吗,难道天下女子都喜欢这样的小白脸吗……”
阿福听在耳里,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周家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全撇撇嘴:“说你们家下人马猫儿。你看看,仗着长的清秀几分,都跟梅香纠缠上了。你们看上我们家堂小姐也就罢了,竟然连梅香也要被那个姓马的小白脸拐跑……”
聪明如阿福,当然即刻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拍拍周全的肩膀,笑嘻嘻的压低了声音:“周大哥,放心吧,马猫儿不会跟你抢梅香的。他在秀水镇早就有个心上人了……”
就在阿福跟周全算计着梅香的归属问题的时候,梅香正站在寺院门口,抬头看着寺院外面下山的路摇着头:“这马猫儿,真是怪人。”话音未落,她举起帕子掩住口狠狠打了个喷嚏,于是念叨着转身往院里走:“谁又在咒我呢……”
由方丈带着游过了后山,叶长春三人与寺中方丈告辞,一行人跨出寺门的时候,天边正堆起厚厚的云,酝酿起浓浓的雨意。叶长春抬头看看天,淡淡了往身后扫一眼,转身吩咐阿福:“在山上还敢到处闲逛,也不怕走丢了。你去把马猫儿找回来,天怕是要下雨,我们也该回去了。”
阿福看看江家兄妹,又看看自家主子,山前一步小声回道:“主子,马猫儿已经先下山去了。”
叶长春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他先下山去了……”
说着阿福就见自己主子带着一丝不善的神色扬起了眉端,急忙帮马猫儿解释:“我看他精神仿佛不太好。打今天一出门就闷闷不乐的,八成啊,他是跟主子作对惯了,看主子跟江小姐在一起那么开心,所以才不自在。”
一边说着,阿福看着自家主子脸色渐渐舒缓,眉宇间隐隐一抹掩不住的笑意浮起,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于是放下心来接着往下说:“结果中午时分,听完主子跟江小姐弹琴,他就让梅香留下话,自己个儿溜下山去了。”
马车驶近寺门前,江庭柏和江竹心已经往马车那边去了。阿福说完,就见叶长春脸上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柔软笑意,一时猜到自己主子今天大概游玩的十分开心,便开心问道:“主子今天游玩的还舒心吧?”
叶长春边走着边漫不经心的点头,面上笑意拂动:“嗯。大有意外收获。”
“可不是。对了,还有呢!难得的是,马猫儿竟然还在梅香面前承认,呆在认叶家其实挺不错的,说主子是个好人呢,”阿福笑着跟在后面,看叶长春忽然站住脚转过身,便也跟着顿住脚步,又接着说起来中午的事:“还有一件好笑的事情呢,主子可知道马猫儿找了个什么借口跑下山了?他让梅香转告我,说是怕癞猫儿和赖皮没饭吃饿着……话说回来,马猫儿跟赖皮也够一往情深的,梅香说她还看见马猫儿抹眼泪呢,你说好笑不好笑?为了条癞皮狗抹眼泪,也就马猫儿他能……主子?”
叶长春听着听着,两道长眉缓缓扬起,面色渐渐沉下去:“她说呆在叶家其实挺不错?”
“是……”阿福回答着,忽然也意识到仿佛有什么不对劲,缓缓抬起头来,“主子,马猫儿他……不会是想跑吧?”
叶长春看着阿福:“你说她打早晨出门就不对劲是吗?”
阿福想了想,迟疑道:“要说的话,其实打早晨一起我就觉得他不太对,好像有心事。不过当时,只以为他是没睡醒……”
叶长春已然果断的转身往自家马车那边走去:“阿福,随行的马车上有马鞍的吧?”
“有。”
“将马车上的马卸下一匹,我要先回去一趟。你随着江家少爷一起。”
叶长春刚跟江家兄妹辞别过,阿福已经收拾好鞍座马鞭,将马牵到叶长春面前。虽然明知自家主子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即使对下人也不会亏待,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家主子这会儿应该陪着江小姐,于是请命道:“主子,眼看就要下雨了,不如让小的回去看看……”
叶长春一手接过马鞭,已经撩起衣摆跨上马,回手抱拳向江庭柏与江竹心道一声“失礼”,一提马缰便往山下跑去。
西山山路平缓,马鞭一扬,转眼叶长春人马已经奔出十余丈。江庭柏看着叶长春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转身扶江竹心上了马车。
刚下了西山,天边传来隐隐雷声。已经是夏末,雨也不似盛夏时的迅疾,只见细细密密的雨幕倏然落下,叶长春一时心无杂念,冒着雨马不停蹄往城南奔去,待回到叶家别院,浑身已经湿透。他扔下马鞭进了院子直接到了西厢,就见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桌上鸟笼里趴着癞猫儿,旁边一笺素纸。叶长春将纸捡起,出乎意料的发现马猫儿竟然会写字,虽然字迹不甚清秀,却也工整文雅:“今欠叶府一千七百两银子无力偿还,但我马猫儿必不赖账,日后定然偿清。又及:务请大发善心,照看赖皮,不要将它赶走。”
叶长春拿起纸片转身往外去,心里顿觉又好气又好笑,还夹杂着挥之不去的失落:在她心里,叶府众人,还有自己,难道就比不上一条癞皮狗吗?!还说“一千七百两银子,日后定然偿清”,自己这些日子为她担忧烦神,难道就值那七百两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