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克威克外传(三)-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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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不啦；我用不着；我想个把钟头之内我就会出去了；〃那一位匆匆回答说。随后走到窗口；又一次失望而回；深深叹一口气；就走出了房间；一看这情景；另外那两位发出一阵大笑。
〃唔；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事情；〃那位贡献出剃刀的绅士说；他的名字叫做普拉斯。〃从来没有！〃普拉斯先生咒骂了一声来证实他的断语；然后又大笑起来；那个孩子呢（他认为他的同伴是世上最出色的人物之一）；当然也笑了。
〃你简直想不到吧；〃普拉斯对匹克威克先生说；〃那家伙在这里到昨天就是一个星期；没有剃过一次胡子；因为他觉得他有把握半个钟头之内就出去；所以他以为不妨到了家里再剃。〃
〃可怜的人！〃匹克威克先生说。〃他脱离苦难的机会真的那么大吗？〃
〃见鬼的机会；〃普拉斯答；〃他连半点影子的机会也没有。十年之后上街走走的机会还谈不上呢。〃说着；普拉斯先生鄙夷地弹一弹手指；拉铃叫人。
〃给我一张纸；克鲁基；〃普拉斯先生对侍者说；从那人的服装和一般的样子看来；像个介乎破产的畜牧家和破产的牛羊贩子之间的人；〃还要一杯掺水白兰地；克鲁基；听见没有？我要给我的父亲写信；我一定要喝一点刺激的东西；否则就不能够有声有色对老家伙吹一通了。〃那年轻的孩子听了这句滑稽话当然又捧腹大笑起来；几乎是无需乎说的罗。
〃对的；〃普拉斯先生说。〃不要丧气。有趣儿啊；是吗？〃
〃妙！〃年轻的绅士说。
〃你总算有种；有种；〃普拉斯说。〃你倒是见识过点儿世面的。〃
〃我相信我是见识过点儿的！〃孩子答。他透过酒吧间的污秽的玻璃窗见识过呵。
这段对话；以及谈这话的两个人的神情和态度；都使匹克威克先生觉得颇为讨厌；所以正打算探问一下；他能否弄到一个私人房间坐坐；这时进来了两三个上等人派头的陌生人；孩子一看见他们；就把雪茄向火里一丢；嘘嘘地告诉普拉斯先生他们是来替他〃解决问题〃的；就跟他们坐到房间尽那头的一张桌上去了。
然而；事情似乎并不像青年绅士所预期的那么快就可以解决；随着来的是一场很长的谈话；匹克威克先生不可避免地从里面听到些发怒的片断；说到放荡的行为和三番五次的饶恕。最后；其中一位最年长的绅士很清楚地说到到什么白十字街；那青年绅士一听这话；尽管他是〃好样的〃和〃有种〃；而且还见识过世面；却把头伏在桌上号啕大哭起来。
这青年人的勇气的突然垮台；和声调的大为低下；使匹克威克先生非常满意；于是他拉铃叫来了人；依他自己的要求；被领到一个私人房间里；那里有地毯。桌子。椅子。食器橱和沙发；还陈设了一面穿衣镜和几种古旧的版画。他在这里有机会听到南比太太在他的头上弹奏一只方形钢琴；同时他的早餐也在准备；后来早饭开来的时候；潘卡先生也来了。
〃啊哈；我的好先生；〃那矮小的人说；〃到底被抓住了；呃？唉；唉；我倒不觉得难过呢；因为现在你会明白这种行为的荒唐了。我已经把法院开出来的讼费和赔偿金的总数记下来了；我们还是马上付掉不耽搁的好。我相信；南比这时候已经回家了。我的好先生；你说是我签支票还是你签？〃矮小的人一面说一面装作愉快地搓着手；但是对匹克威克先生脸上一看；忍不住向山姆。维勒丢一种失望的眼光。
〃潘卡；〃匹克威克先生说；〃我请你不要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看留在这里没有好处。所以我打算今天夜里进监狱。〃
〃你不能上白十字街去呵；我的好先生；〃潘卡说。〃不可能！一间牢房里有六十张床；而且铁闩在二十四小时之中有十六小时闩着。〃
〃假使能够；我愿意到别的牢里去；〃匹克威克先生说。〃假使不能够；我只好在那里面尽量对付了。〃
〃假使你一定要到什么地方去坐牢的话；我的好先生；你可以到弗利特去；〃潘卡说。
〃行呀；〃匹克威克先生说。〃我一吃过早饭就走。〃
〃且慢；且慢；我的好先生；一点也不需要这么狠命地赶进那大多数人只想出来的地方呵；〃好脾气的矮小代理人说。〃我们一定要有人身保护法（人身保护法源出〃大宪章〃；而于一六七九年颂布施行的法令。其要点为防止滥行拘押；由法官训令将被拘押者本人提到法庭审判；并由十二人组成的陪审官决定其有无犯罪；凡被捕者至迟须在二十日内送交法院正式审讯。）的手续。不到下午四点钟；法官不会到公事房去。你得等到那个时候。〃
〃很好；〃匹克威克先生说；抱着无动于衷的耐性。〃那末我们两点钟的时候在这里吃一顿吧。去看看；山姆；关照他们准时弄好。〃
尽管潘卡一个劲儿劝谏和争辩；匹克威克先生还是坚持不动；吃的东西出现了而又消失了；于是他被放进另外一辆出租马车；到法院胡同；动身之前等南比先生等了大约半个钟头；因为他有个午宴；决不能打扰。
在大律师院出庭的有两位法官。。。。。。一个是高等法院的；一个是高等民事裁判所的。。。。。。假使拿着一束束文件忙着进进出出的那些律师的办事员们的人数可以作证；那末摆在两位法官面前等待办理的公事似乎多得很呢。匹克威克先生他们到达大律师院入口处的拱门之后；潘卡逗留了一会儿和马车夫争论车钱和找头；匹克威克先生呢；走到一边躲开那进进出出的人潮；抱着几分好奇心看着周围。
最吸引他的注意的是三四个摆穷架子的男子；他们对经过的许多代辩士们触帽致敬；似乎有正经事情的样子；匹克威克先生却猜不透是什么事。他们是些样子古怪的人。一个很瘦弱；腿有点跛；穿着变了色的黑衣服；围一条白领巾；另外一个又胖又粗蠢；穿着同样的衣服；颈子里围一大条黑里带红的布；第三个是样子矮小。枯萎。像喝醉了酒似的人；一张长满粉刺的脸。他们在那里徘徊着；手背在身体后面；时而带着焦急的脸色对匆匆走过的夹着文件的绅士们耳朵里捣几句鬼话。匹克威克先生记得他路过的时候时常看见他们在拱门下面徘徊；他的好奇心大发；想知道这些龌龊相的游荡者可能是属于怎样的职业部门。
南比紧站在匹克威克先生旁边；吮着小拇指上的一只大金戒指；匹克威克先生正打算向他提出这问题；这时潘卡匆匆赶来；说时间不能耽搁了；就领路进了院。匹克威克先生跟着走的时候；那跛腿的人走过来对他殷勤地触一触帽子；递上一张写好的卡片；匹克威克先生不愿意拒绝而伤害那人的感情；就有礼貌地接过来放在背心口袋里。
〃喂；〃潘卡说；要走进办公室之一；事先转过身来看看他的同伴们是否跟在后面。〃进去吧；我的好先生。哈罗；你有什么事呀？〃
这最后的问话是对跛子说的；他在匹克威克先生没有注意的时候已经插足于他们一群之中了。那个跛子听见这句问话；就用尽一切想像得出的礼貌又触一下帽子；并且对匹克威克先生指点一下；作为回答。
〃不；不；〃潘卡带笑说。〃我们不需要你；我的好朋友；我们不需要你。〃
〃请你原谅；先生；〃跛子说。〃那位绅士接了我的卡片。我希望你雇用我；先生。那位绅士对我点过头的。我要他自己决定。你对我点过头的呵；先生？〃
〃呸；呸；废话。你没有向任何人点头吧；匹克威克呵？误会；误会。〃潘卡说。
〃那位绅士把他的卡片递给我；〃匹克威克先生回答说；从背心口袋里掏出卡片来。〃我接下了；因为他似乎是愿意这样的。。。。。。我的确是有点好奇；等我有工夫的时候；想看一看。我。。。。。。〃
矮小的代辩士大笑一声；把卡片还给了跛子；对他说那完全是误会；那人怒气冲冲地走开的时候；他凑近匹克威克先生的耳朵告诉他那人只是一个保人。
〃一个什么！〃匹克威克先生喊。
〃一个保人；〃潘卡答。
〃一个保人？〃
〃是呀；我的好先生；这里有半打这样的人呢。无论多大的数目都保你；而且只要半克朗的费用。这一行生意很古怪吧？〃潘卡说；款待自己一撮鼻烟。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这些人谋生的办法就是在这里等着；到堂堂的法官面前罚伪誓；一个罪恶换半克朗！〃匹克威克先生喊；听见透露这件事大为惊骇。
〃嘿；关于伪誓这一层我确实是不知道的；我的好先生；〃矮小的绅士答。〃难听的字眼呵；我的好先生；真是难听的字眼。那是法律上的假定呵；我的好先生；如此而已。〃说着；代辩士耸耸肩；微微一笑；吸了第二撮鼻烟；领头走进法官的文书的办公室。
这是一间看上去特别肮脏的房间；天花板很低；嵌墙板很旧；而光线又是那么坏；虽然外面是大白天；桌子上却点着粗大的兽脂烛。房间一头有门通到法官的私室；门周围聚集着一群代辩士和办事员；他们按照约定的次序被叫进去。每次门开了；出来一组人；第二组就急急忙忙冲进去；而且；除了等着见法官的绅士们之间的无数交谈之外；还有那些见过法官的大部分人私人之间也在作种种的争吵；所以那里人声之嘈杂是达到那小小的房间里可能发生的限度了。
而冲耳而来的还不仅是这些绅士的谈话声。在房间的另外一头一排水栅栏后面的证人席上站着一位戴眼镜的文书；他在〃办宣誓书〃；这东西由另外一个文书一次一次地大批送到法官那里去签字。要宣誓的代辩士的文书们是很多的；一下子让他们都宣好誓确实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些绅士为了接近戴眼镜的文书而起的挣扎；就像国王陛下光临戏院因而群众向正厅的门里拥挤的情形一样。另外一位公务员时时运用他的肺叶叫唤那些已经宣过誓的人的名字；为了把法官签过字的宣誓书交还他们：这又引起了一阵混战；这一切同时进行着；所发生的喧哗使最活动的和最易于兴奋的人也觉得尽够受的了。然而还有另外一批人。。。。。。他们在等着他们的雇主拿出来的传票以便出席；而出席与否在对方的代辩士是随意的。。。。。。他们的工作就是时时叫唤对方代辩士的名字：为了确定他没有不通知他们就出席了。
举例说；倚在墙上；紧靠着匹克威克先生的座位；是一个十四岁的公事房小厮；男高音的喉咙；靠近他有一个习惯法的文书；低音的喉咙。一个文书拿着一束文件匆匆走进来；四下张望。
〃史聂格尔和布林克；〃男高音喊。
〃帕金和史诺伯；〃低音吼。
〃史登比和德肯；〃新来的人说。
没有人答应；走进来第二个人；于是全体三个人都向他呼唤；而他又叫唤别人；随后又是什么人大声吼叫别人；等等。
在这全部时间里；戴眼镜的人辛苦工作着；叫文书们宣誓；誓词老是那一套；不加任何标点符号；大多是如下的字眼：
〃把《圣经》拿在右手这是你的名字和亲笔你宣誓你的陈述书内容是真实的上帝帮助你一先令你应该有零钱找我没有。〃
〃喂；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我想他们已经预备好了人身保护法公文吧。〃
〃是吧；〃山姆说；〃我希望他们把人生不二法门使出来。老叫我们在这儿等；真不舒服。要是我；这时候半打人生不二法门都准备好了；头头是道的。〃
究竟山姆。维勒把人身保护法的公文当成了什么麻烦而难办的玩意；那可不知道；因为潘卡这时走过来；带着匹克威克先生走了。
通常的手续办过之后不久；塞缪尔。匹克威克的正身就被交给警吏看守；以便押送到弗利特监狱去坐牢；等到巴德尔控匹克威克案所判的赔偿金和讼费的总数完全付清才能出来。
〃那会是很长的时期呢；〃匹克威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