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月远火]+平行恋人+-parallel+lovers--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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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字路口的正中间有个多向行人穿越道,往东走就是我就读的南高,往西走则是一哉的北高;一到傍晚,便能见到南高的西装制服与北高的立领制服交错于路口的光景。走在斑马线上,抬头仰望车站正面的大楼外墙,便能看到一个不逊于东京的巨大荧幕,各种商店大多聚集在这一带。
九月六日,礼拜六。我在那栋大楼二楼的麦当劳用餐,坐的是窗边的双人座。我坐在白色座椅上,空着的红色座椅被我拿来放包包。坐下以后才发现桌上有道香烟焦痕,不过也只好忍耐。反正看起来有点像米老鼠。
那天我的心情很好,一方面是因为期待已久的新书出版了,一方面则是因为前一天傍晚转蛋转到了我一直很想要的绿小鸭。礼拜一拿去给里绪看吧!里绪每周六都在楼下的便利商店打工,但今天正好请假。
我望向身旁的玻璃窗,多向行人穿越道尽收眼底。我悠哉地喝着奶昔,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接着又拿出新书,随意翻了几页。车站里的书店最近多了许多警告窃贼的吊牌及海报,找起书来变得很麻烦。店方的心情我能懂,但也用不着这么做吧!
我的视线突然被伫立于斑马线彼端的人影吸引住。那男人手里拿着两根棒子在做什么?
正当我奇怪之际,棍棒间有个沙漏状的东西飞了起来。哇!好厉害,好高!我看得入神,甚至连奶昔都忘了喝。转眼间,他的周围便多出了一道人墙。原来是街头艺人啊!我记得那种沙漏状的东西叫做扯铃。
车站之前常有人弹吉他,不过街头艺人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扯铃一落下,便又立刻高高地舞上天空,实在好精彩。我立刻拿起手机,与一哉分享。
“绫?”
第一道铃声还没响完,一哉就接起了电话,教我有点惊讶。
“你接得好快,害我吓一跳。”
“真巧,我看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正想打电话给你。”
不知何故,听了他这番话,我的心脏猛然一跳。我的眼角瞥见斑马线彼端的人墙动了,看来是那个艺人耍了什么特技。
“我跟你说,现在路边有街头艺人在表演,他拿着两根用线连着的棒子,把一个像鼓的东西抛向空中。”
咦……?
一哉刚才说了什么?我一面听着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一面战战兢兢地问他:
“你说的路边,是不是在南侧出口的荧幕附近……?”
“对,就是过了斑马线那里。很厉害耶!他现在一次抛三个!”
我觉得四周似乎突然暗了下来,体内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玻璃窗外有三个飞舞的扯铃。错不了,是同一个人。一哉与我看见的是同样的画面。
“诶,一哉,你现在在哪里?”
我从宛如榨干了水分似的干燥喉咙中,硬生生地挤出话语。
“唔?哦,我现在人在荧幕大楼里的麦当劳,孤单地一个人吃着午餐——”
椅子发出了喀当一声,原来我竟在不知不觉之间站了起来。我四下张望,却没看见一哉的身影。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你……坐在哪个位子?”
我发问的声音变得好沙哑,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我坐在窗边……呃,从角落算来第四个双人座。”
〈双人座〉
吱!脑袋里响起了一道怪声。我默数座位,从角落算起,一、二、三,柱子前有个高大的印度橡树盆栽,接着是——
“窗边的座位有红色和白色两种椅子,你坐的是哪一种?”
“嗯?哦,我坐的是红色的,后面有橡树。”
我转动犹如生了锈一般沉重的脖子,望向对面的座位。桌子的另一头,放着包包的椅子正是红色的。
是这个位子——
塑胶椅上放着我的包包,后头是橡树盆栽,没有。椅子上根本没坐人。我战战兢兢地伸手向前,却什么也没碰着。当然啊!〈这一边〉的一哉已经死了,早已化成白骨,堆在白色骨灰坛之中,哪还能坐在这里吃汉堡?可是……
“一哉,你真的坐在那个位子上?”
“怎么啦?你干嘛一直问这些?”
“桌上是不是有个烧焦的痕迹?看起来有点像米老鼠的。”
电话彼端传来了一道小小的抽气声。
“听我说,我现在就坐在你的对面。我们是面对面的!”
不知不觉间,我哭了起来,偌大的泪珠扑簌簌地直掉。我知道周围的客人都一脸错愕,但就是无法止住眼泪。
“一哉,为什么?”
这一礼拜以来一直视而不见的现实突然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为什么一哉要死?为什么我不早点和一哉见面?被笑也无所谓啊!和一哉见面,亲耳听他的声音,看他的笑容,还有什么比得上这个?可是现在再怎么悔恨也没用了,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无论说再多话,我们还是无法相对而坐。这个不得不认清的现实如沉重的冰块一般压扁了我,我就像只缺氧的金鱼一样拚命喘气。
“为什么你要死?我好想见你,就算只见一面也好,我一直好想见你!”
我奋力挤出的嘶哑声音仿佛自远方传来。
“我也很想见你啊!本来还想邀你来参加园游会的,可是你为什么偏偏选在那个时候走那条路啊!你平常不是都搭巴士吗?为什么那一天偏偏要走路!”
“咦……”
不知何故,我的眼泪止住了。有种灰暗的东西取代了冰块包覆周围。
“诶,一哉……”
我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别人的声音。
“我是怎么死的?”
有好一阵子,一哉都没开口答话。沉默弥漫着后悔的气息,令我更加不安。我又问了一次,他才告诉我:
“绫……你是被杀死的。”
我只觉得脑袋仿佛被人重重槌了一记,明亮的店里及轻快的音乐声全都突然远去。
“怎么会?为什么?是谁?”
是谁被杀了?我?怎么可能?我连和朋友都没吵过架呢!我才活了十六年就被杀了?难道我在不知不觉之间做了很过分的事,才让人家气得杀了我?
“听说……是杀人魔下的手,现在还没抓到。”
“那、那我是运气不好,被不认识的人给杀了?哪有这样的!”
我一时激动,拍了桌子一下,奶昔险些被震倒。
“绫,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说的。”
“就算你不说,事情还是发生了啊!我还是被杀了啊!”
只搁着一个包包的红色椅子,一哉应该正坐在上头,但是我却突然被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拉到一个见不着一哉的地方去。我和一哉被硬生生地拆散了。一哉不断安慰着无法克制情绪的我,却又突然喃喃说道:
“绫,那我呢……?我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把我拉了回来。回想起他的死因,我松了口气。幸好一哉不是因为某人的恶意而失去生命,这让我颇感安慰。
“你是死于意外。”
他似乎和我一样松了口气,电话彼端传来了吐气声。
“听说你是在北高的顶楼跌倒才死的。”
然而听了我接下来的这句话之后,一哉的声音却僵硬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跌倒才死的。”
“不可能。”
我打了个冷颤。我头一次听见一哉如此严峻的声音。
“学校的顶楼是禁止进入的,门也上了锁。你们学校应该也一样吧?”
“对,可是……”
“我有惧高症。”
“啊……”
“说来丢脸,只要超过三楼我就不敢靠近窗边。就算顶楼门没锁,我也绝对不敢上去。”
可是一哉的确上了顶楼啊!因为他的——尸体就是在顶楼被发现的。
我的脑中浮现了一个令人不快的念头。
“该不会……你也是被杀的吧?”
话一出口,便像剃刀一般刺入我的胸口。怎么可能?可是,假如真是这样,就代表一哉其实并非死于意外,杀了他的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
“是我想太多了,对吧?怎么可能?”
“是啊,可是……”
一哉所在的〈那一边〉和我所在的〈这一边〉完全一模一样,连每天的天气、新闻和电车的误点分钟数都如出一辙。
如果其中一人是被杀的,或许另一人也是被杀的。
“我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会到顶楼上去,至少我敢确定我不会一个人去顶楼。”
令人不快的确信涌上心头,心脏宛若被人用老虎钳镇紧似的揪在一块。放眼望去是一片熙熙攘攘的人潮;或许杀了一哉的人就走在这片人潮里?
“即使是意外,也应该有个让你爬上顶楼的人存在,对吧?”
那个人制造了一哉的死因,或许就是杀害他的凶手,却保持沉默。
“如果是那个人杀了你……”
我的头皮发麻,脸颊上的泪痕变得滚烫如火。
“我绝不会放过那个人,绝对不会……我会替你报仇。”
话说出口,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然而一旦说了,就觉得自己非做不可。这几天来盘旋于心中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
“你在说什么傻话?”
“才不是傻话!”
水滴滴答滴答地落在汉堡包装纸上,我这才发现自己仍在流泪。
“如果你真的是被杀的,我怎么能够放任凶手逍遥法外?”
假如〈这一边〉的一哉是遇害身亡却没人知道,未免太可怜了。
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今后一哉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永远无法赶到他身边帮他。我能为一哉做的只有这件事。
沉默片刻过后,一哉叹了口小小的气。
“我也是……直到那天电话打通前,我都想着要亲手揪出杀了你的凶手,为你报仇。”
接着他又说道:“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电话能够打通的原因。”
自那一天起,我和一哉开始着手找凶手。
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互相确认〈那一边〉与〈这一边〉的状况。
我本来以为〈两边〉是一模一样的,但一哉认为我们的死是个重大的差异,应该会连带造成其他的不同。
从国家、城市名称等基本事项,到我们相识的缘由、彼此的生日、小学时代的事、两人聊过的书籍、简讯及通话记录的数目,我们都逐一对照,结果无不相同。我们的记忆完全吻合。
唯有那一天,八月三十日礼拜六发生的事例外。
我回忆起八月最后一个礼拜。二十八、二十九日都是北高与南高的返校日,接下来的周末〈两边〉都是一样,我忙着画看板,一哉忙着社团活动。不过三十日晚上,〈这一边〉的我是搭巴士回家,而〈那一边〉的一哉并未上顶楼。
接着〈那一边〉与〈这一边〉便产生了差异。想当然耳,〈这一边〉并未举行我的葬礼,但〈那一边〉受到我遇害的影响,不但警方开始展开调查,校方也全面禁止学生因参加社团活动而晚归。
我们的世界好比一条河流,被正中央的岩石一分为二;就像是车站前的Y宇路,往东是南高,往西是北高。
虽然我们斗志高昂地宣告缉凶,但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是被杀人魔所杀,所谓的杀人魔,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