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飞鹰-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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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虽然不说出来,以后也许会说出来。
——可是现在他如果死了,以后就永远不会说出来了。
班察巴那又举杯:“我也佩服你,因为你实在是个聪明人,我一向很佩服聪明人,从来都不愿杀聪明人。”他叹了口气:“只不过我偶尔也杀过几个。”
他忽然问小方:“你猜我会不会杀他?”
就在班察巴那问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就是在同一瞬间,也有一个人用这个同样的问题问另外一个人。
问这个问题的人,这时候正站在河流对岸山坡上,岩石间,树丛里,一间很隐秘的小屋里,一扇很隐秘的小窗前。
这个人距离班察巴那很远很远。
班察已那看不见他,可是班察巴那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得很清楚,甚至连班察巴那说的话他都好像能听得见。
这个人就是吕三。
河流对岸的山坡上,岩石间,树丛里,有一栋隐秘的小屋。
一栋别人很难发现的小木屋。
就算有人发现了,也没有人会注意的,因为从外表上看来,这栋小木屋绝没有一点能够让人注意的地方。
就算有迷路的旅客猎人,在无意间闯了进去,也不会发现这间小木屋有什么特别之处,更不会想到“富贵神仙”吕三会在这里。
但是吕三就在这木屋里。
不但吕三在,齐小燕也在。
木屋是用坚实而干燥的松木板搭成的,没有漆,有一个小小的窗户。
木屋里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木板桌,三张木板凳,一个木板柜,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
如果你常常在山野丛林间走动,你一定常常会看到一些这样的木屋。
一些樵夫猎户隐士和被放逐的人,住的地方通常都是这样子的。
可是这栋木屋不同。
这间木屋不是樵夫猎户的居所,也不是任何人的隐居处。
这问木屋是吕三的秘窟,甚至可以算是吕三最主要的秘自之一。
木板桌也没有漆。
齐小燕坐在木桌旁一张没有漆的木板凳上,看着吕三。
她觉得很奇怪。
她一向认为自己是绝顶聪明的人,这世界上很少有她不懂的事。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子的。
可是她看不懂吕三在干什么?
吕三正站在这问小木屋唯一的一个小窗前,手里拿着个小圆筒。
一个大约有两尺长的小圆简,粗的一头比酒杯粗一点,细一头比酒杯细一点。
这个圆简是吕三刚从那个没有漆的木板柜里拿出来的。
木柜里本来只有几件粗布衣服,但是吕三伸手也不知在什么地方一按,木柜里忽然弹出了一块木板,木板后忽然又出现了一个小柜子,金光闪闪的小柜子,上面有七道锁。
这个小圆简就是从这个小柜子里拿出来的。
吕三站在窗口,闭起了左眼,把这个小圆简比较细的一头对在右眼上,把这个小圆筒比较粗的一头对住小窗外。
他就这么样站在那里,保持着这种姿势,已经站了很久。
他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一向很少有什么表情。
可是现在他脸上却有了很多种表情,就好像能从这个小圆筒里看到很多能够让他觉得非常有趣的事,就好像一个小孩子在看万花筒一样。
吕三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这个小圆筒当然也绝不会是万花筒。
齐小燕实在看不出他在看什么?也想不通他在于什么?
吕三忽然回头对她笑了笑,把手里的小圆简递给她。
“你也来看看。”
“看什么?”小燕问:“看这个小筒子?”
她摇头拒绝:“我不看。”她想不出这个小圆筒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吕三却坚持。
“你一定要来看看。”他说:“我保证你一定可以看到一些很有趣的事。”
小燕不相信,但是她也不再坚持。
她离开小方决定来投奔吕三时,就已经决定不再坚持任何事。
她已经决定要做一个又聪明又听话的女孩子,因为这种人是绝不会吃亏的。
这个小圆筒是用金属做成的,做得极精致,两头都镶着手工极精妙的黄金花纹,看来无疑是件极贵重的东西,却又偏偏看不出它有什么用?
吕三要小燕用他刚才同样的姿势拿住它,用两只手拿住它的前后两端,举在右眼前,对准窗口,闭上左眼。
“我知道你是个非常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吕三微笑:“可是我保证你一定想不到你会从这个圆筒里看到什么事的。”
小燕果然想不到。
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会从这个圆简里看到小方。
——小方,要命的小方。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无情的女人,绝对比任何一个像她这种年纪的少女都无情。
因为她的确非常非常聪明,多年前她就已知道多情是件多么令人痛苦的事。
她一直想忘记小方。
可是这世界又有哪个少女能这么快就忘记她的第一个男人?
自从她看见小方对“阳光”和苏苏的态度,看到他对她们流露出的那种感情,她就已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男人。
——这个要命的男人,仿佛无情,却又偏偏多情,仿佛多情,却又偏偏无情。
她悄悄地退出了那间小屋,退出了他们那个复杂的圈子,因为她知道如果再留下去,只会变得更痛苦更烦恼更伤心。
她一向不愿折磨自己。
从那时开始,她就不想再见到小方了。
——相见不如不见,纵然有情,此情也只有留待追忆。
可是现在她举起了这个小圆筒,这个既多情又无情的小方却忽然出现了。
圆筒的中间是空的,两头都嵌着一种仿佛像是水晶的透明物。
她举起这个圆筒,把较细的一头对住自己的右眼,把较粗的一头对着窗口。这个要命的小方就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吕三一直在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想从她脸上的表情和反应上看出她对小方的感情。
他知道她现在一定已经看见了小方,可是她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的手还是和刚才一样稳定,她的脸色也完全没有改变。
——齐小燕今年才十六岁,可是她已经把自己训练得像七十岁一样。
她只问吕三:“这是什么?”她问的是她手里的这个小圆筒。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吕三说:“这是从比英吉利国更远的一个国度得来的,到目前为止,这种东西还没有名字,因为这种东西以前从来都没有被传入到中土,到目前为止,除了我之外,只有你看见过。”
“哦?”
“可是现在它已经有一个名字了,”吕三得意微笑:“因为我已经替它取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我本来准备叫它千里眼镜。”吕三说:“可是这名字太俗,而且听来好像是神话中的法宝。”
他说,“这不是神话,这是真真实实的东西,它唯一的用处,就是能望远,所以我才决定正式为它命名为‘望远镜’。”
“望远镜?”小燕说:“这是个好名字。”
“这样东西也是样好东西。”
小燕同意:“所以这样东西和这个名字都一定可以留传千古。”
她虽然在说话,可是她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她手里这个望远镜。小方的每一个动作,她都没有错过。
吕三忽然又说:“我知道你还学过一样很少有人能学得会的事。”
“什么事?”
“读唇语。”
这也是个非常新奇的名字,吕三解释:“只要你能看见一个人在说话时的嘴形,你就能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对我的事好像知道得很多。”
说这句话的时候,齐小燕并没有表现出一点不愉快的样子,而且还笑了笑:“你当然应该知道得很多,否则你怎么会收容我?”
吕三也笑了笑。
“看来我们彼此都很了解。所以我相信我们以后一定会相处得很好。”
然后他又间她:“现在是谁在说话?”
“是班察巴那。”
“他在说什么?”
“他在奇怪。”齐小燕说:“他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派吕恭那么样一个人去把他留在那里。”
吕三微笑!
“他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你派去替他们炒菜烤肉的那些人,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武林高手。”小燕说:“他还说连那个正在添火的人用的那把火钳子,都可能是件很厉害的外门兵器。”
吕三叹了口气:“别人都说卜鹰是人杰,依我看,班察已那绝不比卜鹰差。”
他忽然又问:“你猜他会不会杀吕恭?”
齐小燕又笑了笑:“现在他也正在问小方,同样也是在问这句话。”
“小方怎么说?”
“小方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你呢?”
“我也跟小方一样。”齐小燕说:”你和班察巴那这种人做的事,我们永远都猜不透的。”
吕三用一双柔软纤长,保养得非常好的手,轻轻慢慢地整理着腰上的金色缎带,过了很久才问:“你认为我和班察巴那是同一种人?”
齐小燕没有回答这问题,吕三好像也不想要她回答这问题。
他接着又说:“如果我是班察巴那,我绝不会杀吕恭这么样一个人的。”
“为什么?”
“第一,因为吕恭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他出手。”吕三说:“第二,因为吕恭以后对他也许还有用。”
“刚才吕恭自己也这么说。”
“但是另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哪一点?”
“‘班察巴那不杀吕恭,因为他也不想冒险。”
“冒险?”小燕问:“冒什么险?”
“班察巴那没有看错,我派去替他们炒菜烤肉添火的人,确实都是武林高手。”
“哦?”
“替他们添柴生火的那个人外号叫‘螃蟹’。”吕三说:“他用来添柴生火的那个铁钳子,的确是件独创的外门武器,不但可以钳死对方的兵刃,护手的把子上还另有妙用。”
“哦?”
“只要你的兵刃一旦被他钳住,那铁钳的手把立刻就会弹出。”吕三道:“只要他一反手,就可以刺穿你的心脏。”
他又说:“这是他独创的武器,江湖中见到过的人还不多,因为他出道还不及一年,就被我收容了,我实在想不到班察巴那居然能看得出来。”
“替他烤肉的那个人平常烤的真是人肉?”
“那个人的外号叫‘叉子’,无论什么人只要一被他看上,就好像被叉子叉住了一样。”
“然后他是不是就会把被他叉住的那个人,送到火上去烤一烤?”
“是的!”吕三道:“如果你被他又住了,也许他并不是真的会把你送到火上去烤,可是你自己的感觉却一定是那样子的,甚至很可能比被火烤还难受。”
“另外那些人呢?”
“那些人也跟他们差不多,”吕三道:“几乎每一个都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角色。”
“他们为什么服你?”
“就因为他们太狠,所以才会服我,”吕三道:“因为他们除了来投奔我之外,根本已无处可去,在江湖中根本已无法立足。”
齐小燕叹了口气。
“要杀人的人,别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完全正确。”
“班察巴那不杀吕恭,就因为在顾忌他们这些人?”齐小燕间。
“这一点绝对很重要,”吕三道:“班察巴那一向是个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