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上的文明:宋辽夏金的另类史-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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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灭亡之前,虽经徽宗二十多年折腾,社会经济依旧达到高度的发展阶段。笔者不想用枯燥的统计数字来一一陈列北宋的富饶、先进,只引几首宋徽宗自己的清词就是以形容描述宋王朝的繁盛、富足:
罗绮生香娇上春。金陵开陵海,艳都城。宝舆回望翠峰青。东风鼓,吹下半天星。万井贺升平。行歌花满路,月随人。龙搂一点玉灯明。萧韶远,高宴在蓬瀛(《小重山》)
绛烛朱笼相随映。驰绣毂,尘清香衬。万金光射龙轩莹。绕端门、瑞雷轻振。元宵为开圣。景严敷坐,观灯锡庆。帝家华英乘春兴。搴珠帘,望尧瞻舜。(《金莲绕凤楼》)
雅怀素态,向闲中、天与风流标格。绿锁窗前湘簟展,终日风清人寂。玉子声乾,纹楸色净,星点连还直。跳九日月,算应局上销得。全似落浦斜晖,寒鸦游鹭,乱点沙汀碛。妙算神机,须信道,国手都无劲敌。玳席欢余,芸堂香暖,赢取专良夕。桃源归路,烂柯应笑凡客。(《念奴娇》)
帘旌微动,峭寒天气,龙池冰泮。杏花笑吐禾犹浅。又还是、春将半。清歌妙舞从头按。等芳时开宴。记去年、对著东风,曾许不负莺花愿。(《探春令》)
紫阙苕翘,绀宇邃深,望极绛河清浅。霜月流天,锁穹隆光满。水精宫、金锁龙盘,玳瑁帘、玉钩云卷。动深思,秋籁萧萧,比人世、倍清燕。瑶阶迥。玉签鸣,渐秘省引水、辘轳声转。鸡人唱晓,促铜壶银箭。拂晨光、宫柳烟微,荡瑞色、御炉香散。从宸游,前后争趋,向金銮殿。(《聒龙谣》)
寰宇清夷,元宵游豫,为开临御端门。暖风摇曳,香气霭轻氛。十万钩陈灿锦,钓台外、罗绮缤纷。欢声里,烛龙衔耀,黼藻太平春。灵鳌,擎彩岫,冰轮远驾,初上祥云。照万宇嬉游,一视同仁。更起维垣大第,通宵宴、调燮良臣。从兹庆,都俞赓载,千岁乐昌辰。(《满庭芳》)
宫梅粉淡,岸柳金匀,皇州乍庆春迥。凤阙端门,棚山彩建蓬莱。沉沉洞天向,冕宝舆、还花满钧台。轻烟里,算谁将金莲,陆地齐开。触处笙歌鼎沸,香鞯趁,雕轮隐隐轻雷。万家帘幕,千步锦锈相挨。银蟾皓月如昼,共乘欢、争忍归来。疏钟断,听行歌、犹在禁街。(《声声慢》)
春梦绕胡沙的宋徽宗父子
金兵命宋徽宗郊迎,作为“孝子”的宋钦宗此时倒是有帝王气度,说:“上皇惊忧成疾,朕当亲往。”奇怪的是,汴梁城陷之后,连日大雪忽停,一朝放睛。
不久,金人囚宋徽宗、宋钦宗及皇太子于青城,作为人质,大索金帛子女,并随意斩杀宋朝守城将士和文武百官。金人共勒索黄金一千万锭,白银两千万锭,绢一千万匹,并多次在宋朝官员“协助”下入城搜括,劫取了无数宝物,大约有北珠四千斤,玛瑙一千二百斤,水晶一万斤,象牙一千四百六十座,其它杂物无算。
“性情中人”宋徽宗(4)
总以为在满足金人一切要求后能苟延残喘,以“儿皇帝”名义继续统治。不料,靖康二年四月,金人立张邦昌为傀儡皇帝,驱持宋徽宗、宋钦宗、皇后、皇太子及宗室、百官北行,“凡法驾、卤薄,皇后以下车辂、卤薄,冠服、礼器、法物,大乐、教坛乐器、祭器、八宝、九鼎、圭璧,浑天仪、铜人、刻漏、玉器、景灵宫供器,太清楼秘阁三馆书、天下州府及官吏、内人、内侍、技艺、工匠、娼优,府库蓄积,为之一空。”
北去途中,平日里锦衣玉食,只知品茶饮酒、作词度日的宋徽宗眼见周遭三千多宗室男女一路上任金兵杀戮、凌辱,心中凄凉肯定无法诉说,从下面诗词中,可以窥见其忧惧、悲凉之一斑:
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乡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无题》)
国破山河在,宫廷荆刺深。衣冠今何在,恶作北朝臣。(《无题》)
杳杳神京路八千,宗祧隔越千年。衰病残渴那能久,茹苦穷荒不怨天。(《无题》)
投老汗州北,西风又是秋。中原心耿耿,南国泪愁愁。(《无题》)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冷淡燕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燕山亭》)
过水穿山前去也,吟诗绝句千余。淮波寒重雨疏疏。烟笼滩上鹭,人买就船鱼。古寺幽房权且住,夜深宿在僧居。梦魂惊起转嗟吁。愁牵心上虑,和泪写回书。(《临江仙》)
早在金兵围城时,宋徽宗已忧惧成疾,得了半身不遂。亡国之后,以衰残之躯,行万里之路,风霜苦寒,饿冻交加。男宗成戮,女眷受辱,皆在眼前一幕又一幕,考其原由,均因“玩物而丧志,纵饮而败度。”在韩州监禁一段时间后,徽宗、钦宗皇帝父子不久又被迁往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相传,一夕月明,有负责看守的女真头目斜吹番笛,惹起徽宗旧国情思,命钦宗作词一首,其中有“如今塞外多离索,迤逦远胡沙。家邦万里,伶仃父子,向晓霜花”数语,父子相拥痛哭,其情其景,想象之中亦能令人鼻酸。
苟延残喘了近九年,公元1135年四月,病困交加的道君皇帝死于五国城,年54。
“徽宗性嗜书画,作花鸟、人物、山石,俱入妙品;作墨花、墨石,间有如神品者。所作《梦游化城图》,人物如半小指,累数十人,城郭、宫室、旌幢、鼓乐、仙嫔、云雾、霄汉、禽畜、龙马,凡天地间所有物,色色齐备,为功甚至,令人起神游八极之感,不复知有人世间奇物也。“汤垕在《画鉴》中这番评价,绝非虚词浮夸。观其存世画作《四禽》、《池塘晚秋》、《雪江归棹》等,虽其中有画工代笔,但仍真迹可徇,诚为画中圣手。2002年4月23日上午,北京昆仑饭店举办嘉德中国艺术品拍卖会。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真伪仍有待考据)以780万人民币起拍,20分钟后,此画被人以2300万人民币的天价买走,成为中国书画在全球市场上的最高价。地下有知,宋徽宗对后指斥他的“私智小慧”以及“用心一偏”,不知该有如何感悟!
南宋高宗绍兴十二年八月,宋徽宗尸体还临安下葬。南宋亡国后,元朝军队中有个凶暴的恶僧名杨连真珈,率人遍挖宋帝陵寝,把宋帝头骨斫砍琢磨后,串成佛串挂于胸前招摇(类似《西游记》沙和尚的打扮,现在灵隐寺山上的一些不伦不类的佛头,也是此恶僧的“大作”),不知这赵佶大画家前世有多少恶孽相积,生前死后,竟没有安生之所。当然,也有不少证据显示当时金国送来的棺木中根本没有宋徽宗的尸体,只是一段朽木而已。他的真正“肉身”,估计被金人抛弃于苦寒的北地。
宋人写的《宣和画谱》中,有这样的记载:“江南伪后主李煜,字重光,早慧精敏,审音律,善书画。其作大字不事笔,卷帛而书之,皆能如意,世谓撮襟书。复喜作颤掣势,人又目其状为金错刀。尤喜作行书,落笔瘦硬,飘神溢出。然殊乏姿媚,如穷苦道人,酸寒书生,鹑衣而鸢肩,略无富贵之气。要是当我祖宗(宋朝人对本朝开创者赵匡胤的称呼)应运之初,揭云汉奎璧,昭回在上,彼窃据方郡者,皆奄奄无气,不复英伟,故见于书画者如此。方(李)煜归本朝,我艺祖(赵匡胤)尝曰:煜虽有文字,一翰林学士才耳。乃知笔力纵或可尚,方之雄才略之君,亦几何哉!”观毕这些评价文字,再想想宋徽宗的“瘦金体”及一生所为,是多么地相似!
据明人《良斋杂说》记载,“李后主亡国,最为可怜,宋徽宗其后身也。宋神宗一日幸秘书省,见江南国主(李煜)像,人物俨雅,再三叹讶。适后宫有娠者,梦李后主来谒,而生端王(宋徽宗)。及北狩时(即被俘掠),金人用李后主见宋艺祖故事(待徽宗),亦异矣!”
如此看来,古人早已见出李后主与宋徽宗两人的相似之处,并以小说笔法附会穿凿之。但李煜的南唐地窄人稀,生前并无大过失;宋徽宗的北宋富庶广大,奸佞肆虐,百姓倒悬,其亡国昏庸之势,相较之则变本加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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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情中人”宋徽宗(5)
死人无知,朽骨无觉,宋徽宗毕竟有生之年才受了九年苦。这位大艺术家,天天持锄耕种、上房割草修屋,完全成了一个闲杂工人。“道君(宋徽宗)在五国城,凡有小小吉凶,丧祭节序,北朝(金人)必有赐赉。一赐必要一谢表,北人集成一轶,刊在榷场博易四五十年,士大夫皆有之”。从谢表可以看出,昔日的大宋皇帝是多么可怜,即使是获赐一束干肉也要低三下四地向金朝皇帝谢恩,摇尾乞怜,令人心酸。
更悲惨的,当属宋钦宗。这位爷“享国日浅,而受祸至深”,在位也就一年多,就成为俘囚为金人执送五国城,而后困辱达三十一年之久。“帝在东宫,不见失德。及其践祚,声妓音乐一无所好。”连史官也对这位没有做过任何坏事的年青皇帝打抱不平,大呼“真可惜也夫!真可惜也夫!”
据逸史《大宋宣和遗事》记载,金主完颜亮继位后,于正陵六年(宋绍兴三十一年,公元1156年)以击戏马球为名,把金国俘掠的辽国末帝耶律延禧和宋钦宗一并拉到讲武殿前的广场上,大阅兵马。此后,完颜亮命令两个末帝为队主,各自率一队人马玩马球游戏。双方马队合击之时,有数百金兵纵马从广场边上一涌而上,其中的褐衣兵士一箭先把辽末帝射个透心凉,死于宋钦宗马前。见此情景,宋钦宗本人惊骇至极,也“失气堕马”,紫衣士兵乱箭齐发,把尘埃中翻滚的宋钦宗射成个刺猬。而后,完颜亮挥手示意,乱马奔腾,辽天祚帝和宋钦宗两人的尸体不大功夫就被万马践蹂,成为两堆肉泥。忍死苟活于苦寒穷荒三十一年,最终仍死于非命,酷毒遭遇,千载莫匹!(辽朝天祚帝应该在被俘后病死,此中记载不是十分可信;至于宋钦宗,倒真有可能被杀。也有记载是病死。总之,绝非善终)
叹过靖康年被俘掠的北守二帝后,人们会因好奇心以及受佛家轮回报应理应相左,探究灭亡北宋的金国帝王、将师以及他们后人的下场。本书后面的章节中,将会揭示这些“胜利者”及其后代们的悲惨下场。果真是,天道煌煌,报应不爽,恰似一出绝妙的、峰回路转的离奇大戏!
无赖“六贼”朝堂坐(1)
宋徽宗手下诸无赖文臣、太监、以蔡京、童贯、王黼、梁师成、李彦、朱勔六人最“有名”。其实这“六贼”之称出于太学生陈东在宣和七年上书使然。太监李彦,史书记载不是很多,附于杨戬传之后,其实大可加上杨戬。陈东上表中之所以未提杨戬,只因为这位公公在宣和三年已经病死,现一一录此,以曝诸“贼”之恶,以彰“宣和”政治的黑暗。
其一:精书法的大宰相――蔡京
宋代四大书法家,苏、黄、米、蔡(苏轼、黄庭坚、米蒂、蔡京),今人多指“蔡”为蔡襄,实则不然,乃宰相级巨奸蔡京也。蔡京四度入相,权倾人主,而当初获宋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