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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地球的红飘带 -魏巍-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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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攻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师长就红了眼。他说,同志们,我来掩护你们,说过,就 端起机枪,架在警卫员的肩膀上,向山上的敌人猛扫,结果一颗流弹就把他打倒了!才把他 抬了下去……”
    这位师长在四方面军屡建战功,颇为有名,曾被称为“夜摸将军”。在反敌六路围攻 时,他自己带着三十几个手枪队员,夜间偷渡过小通江,攀越上几丈高的悬崖,摸到敌人团 部,砍死敌人的团长,带着缴获的武器、文件安全返回。今年才二十岁。徐向前听到这位青 年英雄牺牲的消息,痛心不已,不禁落下了眼泪。
    “我对不起师长,我一定要给师长报仇!”
    冯明说过,提起驳壳枪,就向突击队的方向走去。平时的冯明象一个姑娘,这时他却变 成了一头狮子。徐向前一把拉住他,说:
    “你要干什么?”
    “我要带突击队。”
    “不行!”徐向前厉声制止道。“这样激动是打不好仗的。”
    徐向前立即命令停止攻击。重新总结了经验,调整了部署。决定先将山上的残敌围住, 集中力量解决求吉寺的敌人。
    说过,又指了指山上的碉堡,说:
    “不要紧,这个敌人跑不了。”
    经过兵力、火力的重新调整和重新准备,果然将这个有高大围墙的寺院一举攻克。山上 的敌人感到孤立无望,终于垂着头打着白旗走下山来。
    当徐向前步入这座相当壮观的寺院时,顽抗的敌人已将粮仓放了火,战士们正在抢救。 有几个战士一边抢救,一边抓起生粮食往嘴里填。这些勇士显然是饿着肚子来打仗的。徐向 前望望后山上的山垭口,不禁感慨地说:
    “北进的道路总算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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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六十八)



    北进的道路打开了,部队却仍然不能前进。
    除先行的一军团正向俄界开进之外,其余部队又被一种无形的内部原因滞留住了。
    全军上下又焦躁不安起来,颇似毛儿盖时那种情绪。
    彭德怀就是这样。大早晨,他的脸色就很难看。三军团部驻在名叫巴西的一村庄里,满 村都是飘着白色经幡的牛屎房子。他就在牛屎房子前面宽大的院子里来回踱步。警卫员知道 他的性子,懂得在他脸色难看的时候,最好离得稍远一点,以能听到他的叫声为度。
    彭德怀屈指算来,到达这里已经十几天了。在这期间,他天天都盼望着左路军靠拢的消 息。毛泽东和陈昌浩、徐向前都不断地发电报催促,依旧音信杳然。直到九月三日,他们突 然接到张国焘一则电报,说左路军正在前进时,葛曲河涨水,不能过了。电报说:“葛曲河 上游侦察七十里,亦不能徒涉和架桥,各部粮食能吃三天,二十五师只两天,电台已绝粮, 茫茫草地,前进不能,坐待自毙,无向导,结果痛苦如此,决定明晨分三路全部赶回阿 坝。”电报还说:“如此影响整个战局,上次毛儿盖绝粮,部队受大损;这次又强向班佑 进,结果如此。再北进,不但时机已失,且恐多障碍。”当彭德怀在总指挥部看到这份电报 时确实大吃一惊。几天来,他的精神陷入一种烦躁不安的状态。他老在想,难道草原上一条 无名的小河,就能挡住一支大军的去路吗?这明明是一种借口。他从其他同志那里得知,四 方面军本身就带着造船队,只要就地取材,营造简便的渡河工具是不成问题的。再说草地上 的水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怎么能挡住大军的行动?至于说粮食问题,那分明是撒谎了,因 为前面的电报,他自己就说阿坝地区粮食要比毛儿盖多。彭德怀想到这里,脑海里倏然出现 了张国焘那张笑嘻嘻油光光的胖脸。两军会师之后,张国焘曾请自己和聂荣臻去吃饭,那张 胖脸是多么地亲热呀!想来都不过是为了拉拢罢了。他彭德怀在旧军队里是很知道这一套 的。那个拿着几百块白洋和几斤牛肉干来作说客的黄超,留下的印象就更深刻了。这个年轻 人竟说,“现在中央主事的是毛而不是张闻天。”这样的大话,这样的口气,怎么能出自一 个黄口乳子之口?很明显,现在比那时的情况更为严重。从电报的口气看,张国焘是连他举 过手的北进方针也不同意了。那么问题究竟会发展到何种地步?会不会有某种不幸的突然事 变发生?……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停住了,就象被什么力量定住了似的。屋顶上的经幡在风 里噼啪乱响的声音他似乎没有听见。
    “问题是,中央对这种情况以及对可能发生的突然事变,是否有了觉察。”彭德怀向自 己提问,然后又移动着脚步,继续想道,“他们多半都是知识分子,搞书本的,对旧军队的 事知道的并不多。从种种迹象看,他们并没有觉察。”最近他对毛泽东曾有所观察,毛虽有 苦思焦虑之色,神态还算坦然,对自己并没有任何暗示。“象这种状态,如果发生什么事那 是很危险的。”彭德怀想到这里,更加不安起来。
    “军团长,你披上大衣吧,风凉得很呢!”
    彭德怀回过头,见是警卫员送大衣来了,果然觉得身上凉嗖嗖的,就随便披在身上。秋 风起,白云飞,虽同内地相似,而那风的峭厉却已近乎冬天。
    “现在,究竟该怎么办呢?”他望着天上那一大块白云,叹息道,“这是有关全局有关 团结的大事,是非同小可的,不到一定时机是不能随意同人谈论的。只好自己先考虑考虑罢 了。”
    他似乎已经得出了结论。但是没有走出几步又突然站住。
    “不行,还是得有点措施才行。”他立刻否定了刚才的想法。“一个党员如果自己看出 了问题,已经发觉了可能对党产生的危害而默不作声,等到酿成大祸也就晚了。”
    他的步伐加快了,闷着头走了颇长时间,忽然停住。“第一步,必须先打通与一军团的 联系。”他心头一亮。因为自张国焘当了总政委之后,已经将各军团互通情况的密电本收缴 了,连一、三军团和军委、毛泽东通报的密电本也收缴了。从那时起,他们只能同前敌总指 挥部通报,与中央隔绝了,与一军团也隔绝了。这样如果发生了不测事件,将是毫无办法的。
    他想到这里,摸着自己的光头沉吟了一会儿,随即站定了脚步。
    “警卫员!”他对着牛屎房子叫了一声。
    警卫员连忙跑到了他的跟前。
    “武参谋在家吗?”彭德怀问。
    “在家。”
    “快找他来!”
    警卫员去了。不一时,一个个子高大、方脸浓眉的雄赳赳的军人出现在面前。他名叫武 廷,是个朝鲜人,曾就学于黄埔,性格坚毅,忠实可靠,是三军团一个得力的参谋。
    “有一个重要任务,需要单独行动,交给你好吗?”彭德怀瞅着武廷,神色严肃。
    “首长说吧。”武廷老练沉着地说。
    “是这样。一军团到俄界去了,我们之间有些事情需要联系,这就得很快把电报密本送 到他们手里。”
    “可以,我去。”武廷蛮有信心的样子。
    “可是路上不好走呵,茫茫草地,也许找不到向导。”“不要紧。”武廷微笑了一下, “我有地图,还有指北针呢。”“好,那你就带几个人很快出发。”彭德怀说,“你到了俄 界,请林、聂很快来电联系。”
    武廷去了。
    “这样还是不行,远水不解近渴。”他一面走一面想。大约闷着头转了一个小时,才右 手握拳向左手掌心里狠狠地擂了一下,这是他下重大决心时的习惯动作。然后他回到房子里 摇了电话,亲自通知团长薛枫尽快赶到军团部来。
    一个多小时后,薛枫飞马赶到。薛枫一向精明强干,他原是总部的作战局长,后来调到 下面当团长了。他踏进彭德怀的牛屎房子里时,衣服早已湿透,一只手不断地擦汗。
    彭德怀等他坐定,随便问了一句:
    “你现在在忙什么?”
    “总指挥部不是布置了七天整训计划吗?”薛枫的语调流露出几分不满。“北进的道路 打开了,我们倒不慌不忙地在这里整训!”
    说过,他注视着彭德怀,实际上是想了解点儿上面的情况。但是彭德怀没有言语。他搔 了搔自己的光头,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话头说:
    “你们团的驻地需要调整一下。”
    “到哪里?”
    彭德怀站起来,往图上一指。薛枫欠身一看,是一个距中央驻地阿西很近的一个村落。
    “就是这里。”彭德怀神态严肃,“你们要特别注意保证党中央的安全。”
    “有什么情况吗?”薛枫闪动着两只眼睛,流露出惊疑的样子。
    彭德怀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我们任何时候都要注意党中央的安全嘛!”
    薛枫那双聪明的眼睛不住地一眨一眨地闪动。彭德怀的答话没有消除他的疑团,也就不 再问了。
    “马上就动吗?”薛枫问。
    “对,晚饭后就动。”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彭德怀一直把这位团长送到大门外。在薛枫将要上马时,彭德怀又吩咐道:
    “薛枫,这几天你要少休息一点;如果出了事,我是要找你的!”
    “是。”薛枫跨上马背郑重地应了一声。
    直到马跑开了很远,薛枫回头张望,那个粗壮的光着头的身影还在村头上直矗矗地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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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  (六十九)



    这时的总指挥部和中央机关都住在潘州。潘州位于包座附近,在巴西东北约二十里,彭 德怀差不多每天都到潘州去一次,名义上是去总指挥部,实际上是到毛泽东和中央领导人那 里,看中央是否安全。
    潘州有上百户人家,坐落在满是松柏的谷地里,一部分房子在山坡上。这个村庄也象其 它藏族村寨那样,满村房顶上都是猎猎作响的白色经幡,村中还有一座比喇嘛庙小一些的经 堂。这就是总指挥徐向前、政治委员陈昌浩居住的地方。村里有一条溪流,距村边不远处有 一座小小的水磨房。村子以北约一华里处,高高的山坡上有一个藏族样式的小楼,毛泽东、 张闻天和博古就住在那里。
    九月九日这天过午,彭德怀从总指挥部住的那个经堂走出来,脸色非常难看,神情中带 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样子。他心中暗暗嘀咕道:“事情已到了这种程度,看来不能不说了。” 他这样一路想着向北走去,爬上了那面高高的山坡,跨上木梯,进了毛泽东住的那间房子。
    毛泽东坐在火塘边的矮凳上,正皱着眉头在看电报。火塘的余烬早已熄灭,房子冷嗖嗖 的。彭德怀说话一向开门见山,他进来朝毛泽东对面的小矮凳上一坐就说:
    “我看现在情况不好。”
    毛泽东从电报纸上抬起头来,观察了一下彭德怀的气色,觉得有些异样,就说:
    “你听到什么了?”
    “我上午到总指挥部,他们还在谈北进;午饭后再去,陈昌浩的腔调完全变了。”
    “他说么子?”毛泽东关切地问。
    “他说南进好啰!”彭德怀带着气愤,“把阿坝吹得比通、南、巴还好。鬼才相信!北 上抗日的事一句也不提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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