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2-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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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我们……我们只好建议他先去把那把轮椅拆了再说。”
言冰云一向冷漠的脸上也忍不住多出了一丝烦恼之意,半晌后说道:“父亲是什么时候从军中到的监察院?”
“有三十年了吧。”言若海想着往事,皱眉说道:“我在军中虽然不出名,但暗底里却是秦老爷子的亲兵只是埋在营中,一直没有起什么作用。”
言冰云摇头叹道:“难怪老爷子这么信任你,不过父亲一直在监察院里做到今天这个地位,想必老爷子心里也是很得意当年的安排。”
言若海第三次叹气,脸上似笑非笑说道:“可问题是……我在入军之前,就已经是监察院的密探了,只能说……秦老爷子的运气不怎么好。”
言冰云低头说道:“院长大人果然一切智珠在握,算无遗策,只是不明白,明明可以阻止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呢?”
……
……
京都郊外的陈圆之中,陈萍萍坐在轮椅之上打了个哈欠,对身边满脸愤怒的费介说道:“你急什么急?大清早地就要来杀我?他是你最疼的徒弟,难道就不是我最疼的接班人?”
费介眼中的幽火燃烧着,冷冰冰说道:“你到底要做什么?范闲差点儿就死了!”
陈萍萍咕哝了两句,用那极有特色的微尖声音说道:“为什么?当然就是为了这个事实,这个既定的事实……人人都说我是陛下的一条狗,但其实,那位老爷子才是陛下最大的忠狗……没有点儿真正的鲜血喷涌出来,怎么能让狗主人舍得打狗?”
陈萍萍拍拍双手,舔着微干的嘴唇说道:“而且我一直很好奇,我把陛下的狗儿们都赶到了院子里面乱吠,陛下变成了孤家寡人,他能怎么办?”
第六卷 殿前欢 第37章 人在庙堂,身不由己
“怎么办?”费介的眼瞳的那抹异色愈发浓烈了,乱糟糟的头发,就像火苗一样燃烧着,“傻子才知道怎么办,只是院长,我必须提醒你一声,就算你将自己藏的再深一些,可是已经牵连进了这么多人,将来一旦出事,陛下总会怀疑到你。”
陈萍萍轻轻拍拍自己像冻木头一样的膝盖,伸起两根手指,微屈一根说道:“你说的情况是……陛下胜了,这样他才有可能疑心到我。我从来不否认这点,因为事实就是,我虽然掌握了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秘密,却依然有百分之一的地方触碰不到。”
“比如帝心。”
“所以我会选择割裂,不如此不足以说服,不足以让那孩子在事后依然可以很幸福地活下去。”
割裂是用血与火来割裂,是用最真实的死亡气息来割裂,费介是当年的老人,又一直在监察院里身居高位,毫无疑问,他是这个世界上对于陈萍萍真实想法掌握的最清晰的那个人,虽然对于院长大人的最终目的,费介依然疑惑,但对于割裂这两个字,他马上就听明白了。
待若干年后,山谷里的狙杀,就会像是一层纸,又会像是一块布,一块黑布?遮掩住陈萍萍的心,替某位年轻人挡住来自龙椅上灼人的怀疑目光。
“如果陛下败了怎么办?”这是费介最担心的问题,陛下毕竟是范闲的老子,如果他胜了,至少目前看上去忠心不二的范闲。不会有太大地问题,可一旦是长公主那边得了天下,范闲想死,只怕都没办法死的太好看。
“不要低估范闲这孩子。”陈萍萍屈回最后那根手指。并不怎么大的右手握成了一个硬硬的拳头,“范闲就像这只拳头,他是有力量地,而且五根手指都收在掌心里,就像是一记记伏笔,这孩子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我隐约能猜到。”
“手指头露在外面,容易被人砍掉,捏在拳头里就安全的多。随时可能弹出去打人一个暴栗。”陈萍萍尖声笑道:“我们这些老头子不死,长公主那疯丫头怎么可能轻轻松松控住天下?范闲将自己的兄弟妹妹都送到北齐,私底下又和北边做了那么多事。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在准备这一切吗?他那心思瞒得过旁人,难道瞒得过我?”
这话说的实在,范闲暗底下往北方转移力量,所凭恃的依然是监察院的资源,陈萍萍身为监察院祖宗。哪里有猜不到的可能?
陈萍萍微低着头,将膝上的祟毛毯子往上拉了拉,说道:“这家伙其实想的比朝中所有人都远。后路安排的比所有人都扎实,我敢打赌,就算日后他在南庆呆不下去了,这天下依然要因为他而改变,北齐地底子还在那里,你自己想一想吧。”
费介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幽幽叹道:“这是叛国。”
陈萍萍讥笑说道:“国将不国,何来叛字?更何况对那孩子来说。这国实在也没有什么好依恋的。”
费介明白院长大人的心理感受,仍然忍不住摇摇头:“难道范闲已经掌握了内库地秘密?”
“我不清楚。”陈萍萍低头说道:“不过在江南呆了一年,这小子要是不想法子把内库里的那些制造工艺捏到自己手上,我根本就不信。”
范闲如果此时在场,一定会对这位老跛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己的所思所想,竟是完全被对方猜中了。
“如果将来真的大乱,范闲迳直投了北齐。”陈萍萍叹息着,“就算咱们大庆朝心里极为不爽,可是就凭长公主和叶秦两家,难道就能把北齐灭了?此消彼惩,国运转换,只怕天下大势将要颠倒过来了。”
费介摇摇头:“不过是个内库罢了,就算范闲有能力掌握一半地工艺,也只不过能让北齐朝廷多挣些钱,改变不了什么。”
“改变不了什么?”陈萍萍嗤之以鼻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钱更重要的事情了,小姐当年便是这般说过……只是小姐不像范闲这般贪财和狠辣而已。”
“范闲真的会这么做吗?”费介叹息道:“可他毕竟是咱们大庆人,去帮助敌国……我不怎么相信。”
他接着说道:“那他还不如选择站在陛下地身边,替陛下将朝廷打理好。一去异国为客卿,即便北齐重他,也不过是个没有人身自由地宠臣罢了,有何好处?”
“说来很奇妙。”陈萍萍微笑说道:“虽然我一直没有对他明言过什么,相信范建也不会说什么,但范闲对于陛下一直似乎有个隐藏极深的心结……这孩子能忍,忍到我也是最近才查觉到这点。既然有心结,也就难怪他一直在找退路……范若若如此,范思辙如此,如果年前范尚书真的辞了官,我看范闲会直接安排他回澹州养老。”
“澹州那个地方好,坐船到东夷城不用几天,我大庆朝的水师都没法拦从东夷城到北齐就更近了。”
费介摇了摇头:“想的太玄乎了,范闲再如何聪慧,也不过是个年不及二十的年轻人,怎么会将事情计算到那么远的将来?在说先前我也说过,北齐毕竟是异国,他有什么把握可以获得北齐皇室的信任?有个老子当皇帝不好……偏要去当别人家的大臣。”欢迎访问沸、腾、文、学
“这只是我地猜测。”陈萍萍眨着有些疲惫的双眼,说道:“谁知道将来会怎么发展呢?不过关于北齐会不会接纳南庆的逃臣,这个我想范闲心里应该有数,至少在最近这两年,他没必要思考这个问题……不要忘了那个叫海棠的村姑,范闲这小子花了这么大气力,骗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女人上手,要说这小子没点儿阴谋想法,我是不信的。”
远在京都养伤的范闲会不会觉得很冤枉?
“至于北齐皇室……”陈萍萍皱眉道:“那位太后已经快掌不住了,苦荷一直没有说话,她自己娘家最得力的年轻一代都投到了小皇帝的手下,再过两年,北齐小皇帝便会大权在握,而……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位小皇帝还真是信任范闲,那么多银子放手不管……想不通,想不通。”
“或许,不,不是或许,在那个时候,我早已经死了,管那么多做汁么?我只是觉得很欣慰,欣慰于范闲没有辜负我的培养。”
“在院子里,我曾经对他说过几句话,要他将自己的眼光放高一些。”
“他做的不错,虽然说细节上经常出问题,但在大势的构划上做的准备很充足。”陈萍萍老怀安慰道:“在京都里闹来闹去,也不过是一国的事情,他现在的心已经放在了天下,仅这一点,他就天然比李云睿要高上一个层次,开始接近咱们伟大的陛下了。”
费介想了会儿后,说道:“院长今天又把我说糊涂了,我只是想来问山谷里狙杀的事情,没有想到扯到天下。”
陈萍萍笑了起来,说道:“我看你这时候最好去范府看看你那徒儿的伤势。”
费介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陈萍萍忽然说道:“告诉他,他走不成,至少我还没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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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没想着走,那些安排只是以防万一的最后出路,七叶在闽北三大坊与杭州之间来往,冒着奇险,让自己悄无声息地抄录了厚厚的一份内库卷宗,他也没有准备现在就拿着去投奔北齐。
他没那么傻,虽然不知道北齐小皇帝为什么如此欣赏自己,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根在庆国,如果能在庆国如此逍遥地活下去,傻子才会玩千里大转战。
只是后路必须备好。
再说了。这庆国的京都里,乡野里还有那么多的敌人、仇人,不将这些家伙收拾地干干净净,不将老三扶上位置。不让庆国依然和平和安宁着,他如何甘心撒手?
正如陈萍萍不甘心一样,虽然范闲在老家伙的教导下,学会了用天下的眼光去看待大势,但心里其实都是不甘的。
其实范闲要撒手很简单,等五竹叔伤养好了回来了,自己与五竹叔单身飘离,于泉州坐船往西方世界去看看西洋景,找找那些神秘至极却又窝囊至极地法师打打小架,泡几个海伦。那是快意之极。
想必就算是皇帝,叶流云,四顾剑。苦荷……天下的三大势力,都不敢轻易来阻拦自己,就算是军队,也不可能将这一对主仆留在某一个地方。
只是停留,往往不是因为脚步。而是因为心神上的系绊。范闲是有老婆侍妾的人,也有父亲祖母兄弟姐妹友朋知己下属心腹……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人在庙堂,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便是无法轻易抽身离开,于是范闲选择了留下,并且强悍地扩充着自己的势力,准备着自己的后路,时刻准备在这艰险的朝堂之上,与那些敢于伤害自己的势力拼个你死我活。
所以当他躺在庆上,听着老师转述陈萍萍最后那句话时,他的心内虽然震惊于老跛子的双目如炬。脸上却是一片平静,唇角微翘,讥讽说道:“老头子是不是脑子昏了,尽说胡话?我能往哪儿走?”
费介看了自己最得意地徒弟一眼,发现这小子说的话似乎是发自真心,也觉着陈院长似乎想的过于复杂,把这天下人都当成如他一般地老狐狸来看待——他虽然是用毒大宗师,但在某些方面比陈萍萍差远了,甚至不如范闲,所以硬是没有看出来,小狐狸笑的其实也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