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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罪与罚(上)〔俄〕陀思妥耶夫斯基-第31章

小说: 罪与罚(上)〔俄〕陀思妥耶夫斯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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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也没向佐西莫夫点个头,虽然后者早已向他点头示意,叫他别再打扰病人了;卢任走了出去,当他微微弯腰以便走出房门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地把帽子举得齐肩膀那么高。 就连他弯腰的姿势也仿佛表现出,他随身带走了多么沉重的侮辱。“能这样吗,能这样吗?”大惑不解的拉祖米欣不停地摇着头说。“别管我,你们都别管我!”拉斯科利尼科夫发狂似地叫喊。“你们到底肯不肯让我安静一下不,你们这些折磨人的家伙!

    我不怕你们!

    现在我谁也不怕,谁也不怕!

    给我滚开!

    我想独自个儿待在这儿,独自个儿,独自个儿,独自个儿!“

    “咱们走吧,”佐西莫夫对拉祖米欣点点头,轻轻地说。“那怎么行,难道我们真能这样丢下他不管吗?”

    “走吧!”佐西莫夫坚持地又说了一遍,说罢就只身走了出去。 拉祖米欣想了想,就跑出去追他了。“如果我们不听他的话,那可能更糟,”佐西莫夫已经到了楼梯上,自言自语说。“不能激怒他……”

    “他究竟怎么了?”

    “如果有什么有利的因素能够推动他一下就好了!

    刚才他精神还好……你听我说,他有什么心事!一件好象总也放不下、让他十分苦恼的心事……这一点我非常担心;准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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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就是这位叫彼得。 彼特罗维奇的先生吧!

    从谈话中我们完全可以听出,他要和他妹妹结婚,罗佳生病以前接到过一封信,信里就曾经提到了这件事……“

    “是啊;见鬼,他为什么偏偏现在来了;也许会把事情完全弄糟了。 你发觉没有,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对什么都一语不发,只除了一件事,这件事总是会使他失去自制:就即使是这件凶杀案……”

    “对,对!”拉祖米欣附和说,“我不但发觉,而且非常注意!他很关心,同时也很害怕。 这是因为,就在他生病的那天正好有人吓唬过他,在警察局长的办公室里;他昏过去了。”

    “今天晚上你把这件事跟我详细谈谈,以后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他曾经让我很感兴趣,很感兴趣!半小时后我再去看他……不过发炎是不会的……”

    “谢谢你!

    这段时间里,我在帕申卡那儿等着,只能通过娜斯塔西娅照料他……“

    只剩下拉斯科利尼科夫一个人了,他急不可耐、满腹忧虑地望着娜斯塔西娅;但她还拖延着时间不走。“现在要喝茶吗?”她关切地问。“以后再喝!我现在想睡觉!别管我……”

    他痉挛地转身面对墙壁;娜斯塔西娅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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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但是当她刚一出去,他立刻就起来了,用门钩扣上房门,解开拉祖米欣不久前拿来、又重新包起来的那包衣服,动手穿了起来。 怪事:好象他突然变得十分镇静了;既不像不久前那样精神错乱,胡言乱语,也不像最近这段时间那样失魂落魄,惊恐异常。 这可以说是一种奇怪的、突然到来的镇静的最初瞬间。 他的动作毫无差错,目的明确,表现出他有某种坚定的意念。“今天,就在今天!

    ……“他喃喃地自言自语。不过他还是明白,他还很虚弱,但极度的精神紧张,使他变得镇静和下定决心的精神紧张,当然给了他力量和自信;不过他希望自己不至于跌倒在街上。他全身都换上了新衣服,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钱,想了想,把钱都装进了衣袋。 一共是二十五卢布。 然后他又拿了那几个五戈比的铜币,那是拉祖米欣拿去买衣服的十个卢布找回的零钱。 然后他轻轻取下门钩,从屋里出来,缓缓走下楼梯,朝大敞着的厨房门里面张了一眼:娜斯塔西娅背对着他站着,弯下腰,正在吹女房东的茶炊。 她什么也没听到。 但是谁能想到他会出去呢?不一会儿,他已经到了街上。时间已经八点钟了,红日西沉。 仍然那么闷热;然而他还是贪婪地吸了一口这恶臭难闻、尘土飞扬、被城市污染了的空气。 他的头微微眩晕起来;他那双发红的眼神里和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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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黄,十分消瘦的脸上,却昭示出某种奇怪的旺盛精力。 他不知道,也没想过要到哪里去;他只明白一点:“这一切必须在今天结束,一下子结束它,立刻;否则他决不回家,因为他不愿这样活下去。”怎么结束?

    用什么办法结束?

    他一点儿也不知道,也不愿去思考它。 他驱除了这个想法,因为这个想法在折磨他。 他只是感觉到,而且知道,必须让一切都发生变化,不是这样变,就是那样变,“不管怎么变都行”

    ,他怀着绝望的、执拗的自信和决心反复说。由于以前形成的习惯,他顺着从前散步时通常走的那条路径直往干草广场走去。还不到干草广场,在一家小铺门前,马路上站着一个身背手摇风琴的黑发年轻流浪乐师,正在弹着一首十分动人的抒情歌曲。 他为的是站在他前面人行道上的一个姑娘伴奏,她约摸有十四、五岁,打扮得像一位小姐,穿一条钟式裙,肩上披着披肩,戴着手套,头上戴一顶插着火红色羽毛的草帽;这些东西都破旧了。 她用街头卖唱的声音演唱那首抒情歌曲,声音显得有点发抖,然而相当悦耳和富有感染力,默默期待着小铺子里会有人丢给她两个戈比。拉斯科利尼科夫停下来,站在两三个听众身边,听了一会儿,掏出一枚五戈比的铜币,放到姑娘的手里。 她正唱到最动人的高音上,突然停住不唱了,歌声猝然中断,她用尖锐的声音向摇琴的乐师喊了一声“够了!”于是两人慢慢往前、向另一家小铺子走去。“您爱听街头卖唱吗?”拉斯科利尼科夫突然问起一个和他一起站在摇手摇风琴的乐师身旁的过路行人,那人已不算年轻了,看样子倒是像是个游手好闲的人。 那人奇怪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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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眼,居然吃了一惊。“我爱听,”拉斯科利尼科夫接着说,不过看他的神情,却好象根本不是在谈街头卖唱,“在寒冷、阴暗、潮湿的秋天傍晚,一定要在潮湿的晚上,行人的脸色都白得发青,面带病容,这时候我爱听在手摇风琴伴奏下唱歌;或者是在没有风,潮湿的雪直接从天上飘落的时候,那就更舒服,您明白吗?透过雪花,煤气路灯闪闪烁烁……”

    “我不明白……对不起……”那位先生含糊不清地厌烦说,拉斯科利尼科夫的问题和奇怪的神情吓坏了他,他赶快走到马路对面去了。拉斯科利尼科夫一直朝前走,来到干草广场的一个拐角上,正是那天跟莉扎薇塔谈话的那个小市民和他老婆就是在这儿摆摊做生意的;但是这时候他们不在这儿。 认出这个地方以后,他站住了,往四下里望了望,问一个正在面粉店门口打呵欠、身穿红衬衣的年轻小伙子:“不是有个市民在这个拐角上做生意吗,与一个女人,跟他老婆一起,不是吗?”

    “各式各样的人都在做生意,”小伙子傲慢地打量着拉斯科利尼科夫,不太高兴回答说。“你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受洗礼的时候给他取了个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

    “你是不是扎拉斯基人?哪个省的?”

    小伙子又诡秘瞅了瞅拉斯科利尼科夫。“大人,我们那儿不是省,是县,我兄弟出门去了,我待在家里,所以我不知道……请您原谅,大人,多多包涵。”

    “关于上面是个小饭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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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小饭馆,有弹子台;还有漂亮女人……好极了!”

    拉斯科利尼科夫穿过广场。 看见那边拐角上密密麻麻站着一群人,全都是乡下人。 他挤进人最多的地方,紧紧盯盯那些人的脸。 不知为什么,他很想跟所有人说话儿。 但是乡下人都不答理他,大家都东一伙西一簇地挤在一起,互相小声交谈着,乱哄哄的,只是不知在谈什么。他站了一会儿,想了想,就往右转弯,在人行道上朝B大街那个方向走去。 过了广场,他便走进了一条小胡同……

    以前他也经常经过这条很短的小胡同,胡同拐一个弯,从广场通往花园街。最近一段时间,每当他心里烦闷的时候,总是很想到这一带来溜达溜达,“好让心里更加烦闷”。现在他到了这条胡同,什么也不去想。 这儿有一幢大房子,整幢房子里都是小酒馆和其他饮食店;从这些酒馆、饭店里常常跑出一些穿得像去“邻居家串门儿”的女人——不包头巾,只穿一件连衫裙。 她们一般只在人行道上两三个地方,主要是在底层入口处旁,成群地挤在一起,从入口走下两级台阶,就可以进入各种娱乐场所。 这时便从其中一个娱乐场所里正传出一阵阵喧闹声,在街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吉他声叮叮咚咚,有人在唱歌,笑语喧哗,十分快活。一大群女人挤在门口;有的坐在台阶上,另一些坐在人行道上,还有一些站在那里闲扯。 旁边有个喝醉了的士兵,嘴里叼着支香烟,粗野地高声骂着街,在马路上闲荡,看来是想去什么地方,可是到底要去哪里,却想不起来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和另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对骂,还有一个烂醉如泥的醉汉横躺在街道上。 拉斯科利尼科夫在那一大群女人身旁站了下来。 她们用嘶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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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交谈着;她们都穿着印花布连衫裙和山羊皮的皮鞋,都没包头巾。 有一些显得已经四十多岁了,不过也有十六、七岁的,几乎个个的眼睛都被打伤了。不知为什么,下边的歌声和喧闹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可以听到,那里,就夹杂在一阵阵哈哈大笑和尖叫声中,在尖细的假噪唱出的雄壮歌曲和吉他的伴奏下,有人正用鞋后跟打着拍子,拼命地跳舞。 他更也全神贯注、阴郁而若有所思地听着,在门口弯下腰来,从人行道上好奇地往穿堂里面张望。

    你呀,我漂亮的岗警呀,你别无缘无故地故意打我呀!——

    歌手尖细的歌声婉转动人。 拉斯科利尼科夫很想听清唱的是什么歌,似乎全部问题都聚集于此了。“我到底是不是要进去呢?”他想。“他们在哈哈大笑。 因为喝醉了。 怎么,我要不要也喝它个一醉方休呢?”

    “不进去吗,亲爱的老爷?”女人中有一个用相当响亮、还没有完全嘶哑的声音问。 她还显得年轻,甚至不难看,——可以说是这群女人中唯一的一个。“瞧,你真漂亮啊!”他稍稍直起腰来,看了看她,欣喜地回答说。她嫣然一笑;她很居然爱听恭维话。“您也挺漂亮啊,”她说。“您多瘦啊!”另一个女人声音低沉地说,“难道刚从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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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吗?“

    “这不好像都是将军的女儿,不过都是翘鼻子!”突然一个微带醉意的乡下人走过来,插嘴说,他穿一件厚呢上衣,敞着怀,丑脸上带着狡猾的笑容。“瞧,好快活啊!”

    “既然都来了,就进去吧!”

    “是要进去!很高兴进去!”

    他随即跌跌撞撞地下去了。拉斯科利尼科夫又往前走去。“喂,老爷!”那女人在后面娇娇地喊了一声。“什么事?”

    她居然感到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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