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流香-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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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由珠转了一会,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他在一株树下站定,吼道:“龟儿子们,给老子出来!有胆伤人没胆见人吗?”
一群黑色的鸟被惊起来,向北面飞去。
半晌,没有声音。
兀由珠待要转身,忽有一支冷箭从侧面射来,被他一刀鞘击飞。兀由珠大怒,点地跃起,向那冷箭来处掠去。
兀由珠并非庸手,他能坐稳易周盟的堂主之位绝对是凭真功夫拼出来的。从他击飞冷箭到掠至放冷箭处,也就那么几秒时光。
可是还没有看到人。
一具空了的弩箭机架在树枝上,上面连着几根莹白细丝,穿过枝叶草丛,直连到前方。
兀由珠踩着枝叶飞掠而起,沿着细丝追摄下去,片刻,他停在一栋黑石构造的房子前。
房子造型诡异,呈三角柱型,全由黝黑无华的石头砌成,石头接合处几乎没有缝隙。无窗,正对着兀由珠的壁上开了一扇黑洞洞的门,先前操纵弩箭机的几根丝线就从这门里出来。
兀由珠见此情景,心神微凛,他缓缓拔出长刀,沉声道:“朋友,出来见客了!”
半晌,没有人应答,倒是那门里传出低低的回音,仿佛里面有很大的空腔。
刀光一闪,长刀斩击在怪屋石壁上,轰然大震中,兀由珠飞退数步,低头查看刀口。
刀尖竟已卷曲,而石壁被击中处,只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细痕。
兀由珠这一刀已经用上了七成力,刀身上更被他灌注了人称“断金气”的玄魔力,即使是怀抱大小的石头也会给这一击劈成粉碎。石壁竟然毫发无损!
兀由珠凝视着石屋。忽然,他觉得头有些晕,视线有些模糊。石壁上的门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变成了很多个。
他摇晃了一下,待要后退,背上忽然受了一记重击,他口中喷血,翻滚着跌入门里。
在跌入的一刹那,石门咔一声闭合。
眼睛尚未来得及适应黑暗,兀由珠周身同时剧痛,不知有多少把利刃从上下四方同时切入他的体内……
精神瞬间模糊,片刻后再次清晰。他看见自己正悠悠向上飘着,下方,淡蓝色的光芒里,三个插着数把尖刀的轮盘把他的身体绞成了碎块……他的身体?
他死了!
现在用眼睛看的,是他的灵魂!
头顶上,一个幽蓝的洞穴射下一注光华把他笼罩在内。一种未知的力量拉扯着他,使他向上飘着。
一瞬间,生前的记忆如开闸的洪水,一幕幕掠过他的眼前。
一垄一垄的麦子……金黄的麦粒……
他年迈的母亲坐在泥坝上,头发苍白……他三个妻子饱含着爱的戏弄……
他把刚满月的孩子高高抛起,孩子格格笑着,脸上还有泪珠……
……
最后,记忆凝定为一个白发及肩的人。那人正用一柄光华四射的长剑压住他的肩头,把温润的话音送入他的耳鼓:“……本王正式任命你为司粮部长,位列水宰辅之下……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记忆倏然而止。
心里,却有四个字惊天动地的迸发出来:“天!机!元!神!”
他笑了,流着泪笑了。
阿格利特家的男人从来不哭的。
他笑了,流着泪笑了。
头顶的光华一放一收,将他的身影吞没不见。
……
石室之外,一个全身都被黑斗篷罩住的人默然看着。
不片刻,地下一阵嗡鸣,石屋缓缓向下陷落。
那人挥手画了一个符号,身形渐渐消失在传送阵的光芒中。
呛~~~!
当那人刚刚消失,一柄严重变形的长刀从半埋入土的石门中弹出,半插入泥土里。
石屋很快陷入泥土不见。旁边的花草木石有生命一般移过来,将空地盖住,仿佛天然。
林间又恢复了静寂,只有那柄染血的长刀斜立在疏叶碎光中,见证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
“天!机!元!神!”
一道闷雷一般的呼喊声从我的意识中响起来。
我蓦然转首,面向北方。
下方大帐里,达菲斯汇合刚赶到的莱亚诺,正在做行军部署的讨论,火宰辅费尔雅正在研究一幅地图。
阿陵立刻觉察到我的异处,茫然道:“小楚?”
我脑中分析着那道喊声里所包含的无尽哀伤,脸色转寒,立刻拉起了空间传送的光芒。
瞬间我们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是玄屏东向,距城二十五里。
密林中的草地。一柄染血的长刀斜插地上,刀身已经完全扭曲。
灵神颤振着,蓦然铺展开去,将所有的细节一丝不露的收入意识之中。
我在那柄刀前站定,蹲下来,缓缓握住刀柄。
轰然,刀主留存在刀身上的散碎意念冲入我的神经。
身子猛然一颤,我拔刀出土,仰天怒啸。
半晌,没有顾及阿陵发白的面容,我一步步走上前,一刀怒斩在草木覆盖的地面上。
草木轰然激飞,泥土四溅。
地上,出现一个十余丈长的条型深坑。坑底,一个三角形的大石板裂成七八个碎块。
我带着阿陵缓缓浮起,口中吟道:
“吾以天机元神的名义,召唤守候在大地深处的黑暗之王,用你的力量,将我所憎恶的,踢到我的面前吧!”
自古以来,估计没有人用过这么糟糕的召唤咒。
轰~~!
大地深处起来一阵厉啸,当激鸣声由沉闷变为尖锐,泥石惊起数十丈高,隐藏在地下的一个两丈方宽的三棱柱型建筑如同皮球一样被抛出地面。
定住。它被定住。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它定在半空中。
我道:“我的司粮部长……被杀死在这个东西里面……他死了,元神已经入了轮回,我想救都救不了!我想救都救不了啊!”我缓缓地说着,话音不悲不喜,可是只有阿陵才能听出我话音里所含带的强烈愤怒。
“我会用这把刀,去作他未做完的事。”我轻抚着弯曲的刀身,上面的血迹令我颤抖。
蓦然一声龙吟,长刀划出匹练刀光,劈在前面的建筑上。
刀收回。我抚着刀的刃口,心里黯然。
半空中的三棱柱依旧完好。
但,这种完好只是暂时的。
过了几呼吸时光,从壁上一条先前就存在的细细痕迹处开始裂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当裂痕布满全体,整个建筑在强烈的爆鸣声中崩碎成无数细小的颗粒。
墙壁、屋顶和地板都碎了,没了,内里的东西却都完好无损地保持在原本的位置。
三个遍插刀锋的圆形轮盘分布成三角型,背后扭连着一套复杂的机括。刀锋上还沾着鲜血和骨肉。空间里,几百块骨肉碎片混合着粘稠的鲜血半浮着……
阿陵低呼一声,转过头去,不愿再看。
无言中,我掌中射出一线火焰,将那满眼的鲜红烧化。
不久前,兀由珠还是一个有说有笑、血肉丰满的人,这么一转眼,人就没了,变成了灰,化成了火……他所有留下来的,都成了记忆。也许,看到一样东西,人们还能够想起他来,可那又怎么样?去了就是去了,再也没有人以那样一种独特的方式与人玩笑,再也没有人以那样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开怀,让人深思。
“下面怎么办?”阿陵轻轻问道。
我眼里射出芒光,又一瞬隐去。我道:“那一边,有母亲在等待她的儿子,有妻子在等待她的丈夫,有孩子在等待他的父亲,有部下在等待他的上司……阿陵,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阿陵静了片刻,道:“小楚,我知道你难过。你看,这里曾有传送阵运作的痕迹,想查出它的指向并不困难,可我实在不放心你查下去……”
“不!”我摇头道,“兀由珠是我辛苦培养的部下,亦臣亦友,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要还他一个公道!”
阿陵道:“你的力量正在缓慢恢复中,不可以动用太大的力量。”
我思索着,让自己平复下来,道:“阿陵,我知道分寸。我要去查这件事,他的家人那边也必须安抚……”
阿陵默默点头。
顿了片刻,我凭空画了一个巴掌大的六角形魔法阵,将远方的水宰辅威特尼斯召唤过来。
威特尼斯出现在我面前,他看了看四周,愕然望向本该闭关不出的我。
我用灵神把今次的情形一滴不漏地传入他的意识里,待他消化一阵,我道:“你亲自去处理兀由珠的后事,尽量别让他家的老人受到太大的打击。至于杀害兀由珠的凶手,本王要亲自去查。”
威特尼斯面色苍白。他默默点头,转身去了。
我对阿陵道:“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在阴暗的角落里作祟!”
第六十七章 种因之果
威特尼斯正了正衣冠,整了整面容,推开院门。他身边跟着双眼通红的乔达索。
兀由珠一家向来朴素,虽说家资富足,却从未请过仆役。在忙的时候会有些叔姨婆舅过来帮手,在平时,里里外外大小事务都由他的三个女人打理。
这是阿格利特家族的传统。
时已黄昏,女人们正收拾晚饭,等兀由珠回来。她们早就说好了,晚饭要做得丰盛些,因为早些时候兀由珠曾说,忙完这一天,他要带他的兄弟乔达索和乔达索的女人一起过来吃饭。
为了做好这次收割,兀由珠和他的女人们几乎发动了他们知道的所有人家,老爷们上战场的上战场,赶工的赶工,只有家里女人闲着无事,所以他一时兴起,就组了这么一支庞大的娘子军。事实证明,女人们做起这种活计来并不比男人们差。
阿花正把一捆柴禾抱往后屋,乔达索的老婆早早就过来,她端着盆水和阿花一起有说有笑的往后走。
阳光映照在她们的脸上,身上,暖洋洋的面庞,蓝底的碎花布袄,女人的细语和不时传出的轻笑……这是多么令人温暖的家啊。男人,也许需要建功立业,成不朽威名,但骨子里最期待的,往往是这样一个个不经意的细节,这是他们最终的归宿,是他们灵魂养息的港湾。
可是,兀由珠再也看不到这些了。
“如果兀由珠尚有知觉,他会怎么样?”威特尼斯这样想着。兀由珠再也感受不到这种快乐——这样一个现实,让威特尼斯战栗不已。自己的战友去了,面对他身后人自己却无能为力。人世间最让人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这一刻,威特尼斯忽然强烈地思念远在森欲的拉维尼娜。也许,她能够告诉他怎么做。
两个男人的出现引起女人们的注意。
阿花转过头来,没有看到兀由珠,她心中一颤,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乔达索的女人认识威特尼斯,她看了一眼低头垂目的乔达索,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些慌乱地对威特尼斯道:“宰辅大人!”
威特尼斯微微点头,对阿花道:“夫人,能否请其他两位夫人一起出来?最好不要惊动老夫人和孩子。”
哗啦,阿花手中的柴禾撒落一地。她颤音道:“大人,我老公呢,我老公呢?”
面对阿花急切的眼神,威特尼斯心如刀绞,他强笑道:“部长有事,还请三位夫人出来一叙。”
在东厢的一个独立的客房里,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