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剑仙-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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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他说到这里，声音竟微微发颤，想是当年那一战极为惨烈。
蓝天正回思当日那一战自己凭借一双肉掌将叶星辰的三百亲兵尽数歼毙，双手沾满血迹的情景，此刻犹自惊心。他停得一停，继续说道：“我杀了他的亲兵，便去林中追他。他那时受伤极重，尚未走出多远。叶星辰见我追到，索性坐在地上闭目调息。”
叶若华忽然冷冷说道：“你见我爹爹坐在地上闭目调息，倒一时不敢逼近！”
蓝天正闻言一怔，却听他又说道：“我爹爹笑你一生处处算计，那时短剑便在他的怀中，你却不敢去取！”
蓝天正冷冷一笑，道：“那时短剑若然在他怀中，我也无须等这么多年了！”
叶若华一怔，忽听莫高枯说道：“短剑在我手中！当时我失手刺了你爹爹一剑，你爹爹一掌将我推开，顺势将袖中一个包袱送入我的怀中！”说着望向蓝天正，“我当时瞥见他的表情奇怪，只道他恼我刺了他一剑，故而一掌拍在我的肩头。今日终于才想明白，他是助我卸去了你的掌力！不想你顺手发出的附骨钉却如此厉害，令我二十年困在此地，不能走动！嘿嘿！”说着嘿嘿冷笑。
蓝天正冷冷说道：“叶星辰妙手传物的功夫也当真厉害，我当时竟没瞧出来！后来在林中追到了他，那时我见他气息奄奄，心想咱们兄弟一场，何必如此。便将胸中抱负又向他说了一遍，他却不识时务，将我痛骂！”
说着摇头叹息，又道：“当时我尚以为短剑在他怀中，见他固执，便伸手取剑。他蓦然将一个包袱递给我，趁势拔出胸前莫大哥尚未拿走的枯木剑，刺向我的心口！我反手将剑夺过，不想他重伤之下，后招竟来得那么快！我肩头登时中了他一掌！我那时以为抢到短剑，虽然中了一掌，却也借势退去！”
当时叶星辰用计骗到蓝天正，奋起毕生功力想一掌将他毙于掌下，但未想到对方应变奇速，要害躲过，用肩头硬接了他这一掌。饶是如此，蓝天正也被这一掌震得心肺俱伤，恰好当时郑三带了叶若华来到林中，蓝天正以为是莫高枯复来，忙施展轻功逃走。这一层，他却不愿道出。
叶星辰凝聚最后的真力发出一掌之后，筋脉俱断，弥留间看见老仆郑三带着爱子叶雨到来，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手掌轻轻放在爱子头上，溘然长逝。叶雨后来得拜“懵懂老人”风满天为师，习得一身武艺，又改字若华，便是今日的“岭南狂生”叶若华。
叶若华听得蓝天正亲口将当年恩怨说明，想到父亲惨死，全系此人一念之故，当下冷冷说道：“你既然害死我爹爹性命，今日咱们不见生死，谁也休想离开！你还有什么好说？”
他见蓝天正面色沉如秋水，当下不再多说，一声长啸，挺剑刺去！
忽然听得一声娇呼：“不要杀我爹爹！”蓝凤已闪身挡在蓝天正面前，张开了双臂。
叶若华听着蓝天正述说当年恩怨，心中悲仇同增，既恨他害死自己父亲，欲杀他而后快，又想到蓝天正和自己中两人但有一死，蓝凤都必定十分痛苦。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原只盼立刻与蓝天正厮杀，哪怕死于他的剑下便也罢了，不想蓝凤偏在这时挡了出来，一时凝剑不发，怔怔望着她！
蓝凤心中与他也是一般心思。她从小长在玉峰，于尘世的诸般事物都未曾了解，后来听叶若华讲起江湖趣闻，又与他从玉门关远行千里，到了太原，一颗芳心，早已暗许于他。听到他要带自己西回玉峰，只道是要向父亲提亲，心中无限欢喜。
哪知此刻竟然听闻父亲便是他要寻找的仇人，又见叶若华双目血红，全然不是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蓝凤心中一惊，只觉此生幸福，便要尽数随风化去。她见叶若华一剑向刺来，闪身挡在父亲面前，心中却是念头连转：“我不能让他杀了爹爹！可爹爹若杀了他，我又该如何呢？”
叶若华长剑一颤，冷冷说道：“蓝姑娘，你让开罢！”
二人自出了王家峪后，叶若华已将蓝凤唤作“凤儿”，此刻改口叫道“蓝姑娘”，蓝凤微微一怔，心下登凉：“原来他并不喜欢我！”
蓝天正见她双目泫然欲哭，抬手轻轻按在爱女肩头上，说道：“凤儿，你让开，人家要找你爹爹报仇！”说着欲将她拉开。
蓝凤闪身将他手掌甩脱，转身高声道：“你为什么要杀叶大哥的父亲？！为什么？”
蓝天正闻言怔得一怔，喟然长叹：“他们说你爹爹一心只为私念，不懂我为苍生的一片抱负，难道连你不理解为父吗？”
蓝凤摇摇头，哭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回头望着叶若华道：“你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你若杀了我爹爹，我又该怎么办呢？”
叶若华神色黯然，心道：“我若为父报仇，杀了他爹爹，她是不是也该为她爹爹杀了我呢？”
蓝凤此时心悲神乱，只觉这些人谈什么江湖争斗，道什么武林恩怨，不过都是乱生祸端，自食其果罢了。心中厌恶，就连从小爱戴的父亲霎时也变得面目可憎，不忍相视。
第四十四回 塞上劝得英雄回
蓝天正见爱女神色有异，心下担忧，道：“凤儿……”抬掌向她头上抚去，哪知蓝凤蓦然闪开，哭道：“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了！”转身向外跑去。
叶若华心中一震，与蓝天正同时呼道：“凤儿！”趋身向外追去。
蓝天正回手一掌将他迫退，冷冷道：“不许你再见我女儿！”叶若华闻言一怔，蓝天正已在数丈之外，转过山洞，飘然不见。
那锦衣人与常德见蓝天正退走，一声长笑，也尾随而去。
叶若华怔怔得站在原地，想道：“我以后终究是不能和她再见面了！”
过得良久，忽听得莫高枯轻咳一声，叫道：“雨儿，你过来！”
叶若华转身来到他面前，却听他说道：“儿女情长，自古误英雄啊！”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叶若华心头一凛，却听他继续说道：“当年我仗剑游历西域，喜欢上了一名回族女子。我与她白日牧羊，晚上望星，逍遥自在，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谁知一场部族间的纷争中……她却永远离我而去了！”
莫高枯想到当年自己本欲远避江湖，在塞外与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不想世事纷争，她竟惨死于一场部族争斗间，不觉喟然长叹。
叶若华瞧不清他神色，但听他语气十分伤心，不禁问道：“那后来呢？”
却听莫高枯道：“后来，我伤心至极，一腔痛楚尽数化作仇怨！我走遍回疆南北，誓要找到那两个部族。唉，也是我心魔太重，偏又爱迁怒于旁人，这一路上竟杀了许多无辜的回人！”
莫高枯说着望了望自己双手，虽然数十年已过，但那上面的鲜血似乎尚未褪去。他又说道：“后来你爹爹从中原来到回疆找我，我与他大战了两天三夜，兀自没有分出胜负。我杀那些回人，只是因着心中仇恨，但与你爹爹交手之后，见他武功人品俱是一流，不免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心中仇怨霎时也淡了许多。”
原来当年莫高枯杀人太多，叶星辰远赴回疆欲除此人，但见面之后，发现他非但武功卓绝，言谈中却也并非恶贯满盈。待到听闻他是为了心爱的女人才乱开杀戒，叶星辰也深为同情。
当莫高枯言道自己要杀尽那两个部族之人时，叶星辰却道：“你现今杀过的人，却又何止两个部族？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将人一家尽数屠尽，良心何在？倘若你杀了人家妻子，人家丈夫来找你报仇，你又该如何？”
他这一番话说得莫高枯冷汗直流，心中不住道：“人家杀了我妻子，我却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倘若人家丈夫来找我报仇，我又该如何？”想起自己所做的事情，只觉罪业深重，一声长叹，拔剑便往脖子上刎去！
叶星辰忙将他长剑格开，说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咱们习武之人，有着一身好技艺，当须为天下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当今朱氏无道，四方民怨沸腾，咱们正当救黎民于水火之中！莫大哥你既除心魔，何故自贱性命？须将一身好本事用于扶危济弱，才不枉了大丈夫三个字啊！”
莫高枯听得慷慨激昂，暗道：“惭愧！”心想自己受恩师教诲，本应行侠仗义，却因生性厌恶仇杀，而远避回疆，更因一己之故，而屠戮了无数好人，实与恩师遗愿想去太远。此刻自己若然自刎，到了阴世，怕也是无颜面见恩师了。
莫高枯想到助天下百姓出离苦海，或可赎回自己所犯罪孽，于是与叶星辰商议共同赶赴三秦之地，投奔当时刚刚起事的闯王高迎祥。
莫高枯一口气将往事尽述，想起当年与叶星辰纵酒高歌，谈剑论武时的情景，不禁怀念。
叶若华想到父亲当年的侠者风范，不禁神往，喃喃自语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莫高枯点点头，说道：“我瞧你与蓝天正的女儿情孽甚深，但他设计害死你父亲，况且心中邪念极重，若不除他，天下祸患无穷！”
他见叶若华沉吟不语，知道他心中也是踌躇不定，心想此中道理我已讲明，怎么做还是要看你的了，于是罢口不言。
叶若华心中烦乱之极，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觉一股热气在体内四处游走，周身百骸说不出的难受，心中愈加烦闷，那股真气却也流动得更加快了。
莫高枯见他神色怪异，脸上忽红忽白，大吃一惊，知道他心中烦乱，内息起了岔子，忙伸指点了他乳中等数十处大穴，抬掌按在他背上，一股真气输送过去。
叶若华正值走火入魔之际，明知此刻极其危险，但心中百般念头，却都压抑不住，一齐冒了上来，忽觉一股强劲的真气自背后而入，与体内真气相融，逐渐引导。叶若华霎时只觉气定神闲，闭目内视，将一团内息运行全身，少顷，缓缓降至丹田，睁开眼来。
莫高枯见他气色恢复，轻舒一口气，说道：“你的内力好怪，怎么全是散的？”
叶若华愕然道：“散的？”
莫高枯点点头：“刚才我与你交手，见你剑法虽奇，但十式九虚，顾盼间余招太多，与人过招，未免错失良机。你的内力也是如此，太过散乱，虽然于收发间运行极快，但各为一体，互相抵制。须知聚则强，散则弱。你心中念头一多，这些内息就互相攻击，徒耗自身，于己无益！”
叶若华听得心头一震，想起自己曾在玉峰山庄苦思下峰之计，也曾遇到这种情况，又想那灰衣僧也曾说师父心魔难除，暗道：“难道师父果真错了吗？”但想师父武功冠绝当世，自己从小就对他十分信服，这些人或许只是未窥师父武功的精要，就浅而谈之语。
叶若华受恩师之命，不得对人轻言他的名号，于是便岔开话题，说道：“莫伯伯，当年受了蓝天正一掌之后，去了哪里？”
莫高枯微微一叹气，道：“当年我中了一掌，慌乱中也不知逃到了哪里。那时我双腿上的附骨钉发作起来，剧痛之下不得已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