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咤风云录-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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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人站起身来,说道:“若是如此,那又有何不可。众人听了,只要丁庄主此刻肯交出钦犯,那么适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当他没发生过,日后若有人重提此事寻衅,定当严惩不贷!”众人口称:“遵命!”
薛远方见高大人如此捧场,倒是喜出望外,便向丁允中道:“高大人既已亲口许下承诺,又着令如此,庄主切勿再自持己见,危及身家子女安全。何况庄主今日所为,我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决不能说是庄主不顾全江湖义气,出卖朋友。所谓成事在天,天不我与,实非常人所能挽回,还请三思!”
丁允中一时难以决抉,他看着儿子脸上那一股倨傲倔强的神情,想他平日骄纵惯了,一向心高气傲的他,今日受到这般的屈辱,那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再看到一旁的女儿,她的脸色惨白,不但受到一番惊吓,适才给张苍松以武力逼吓,很可能已经受了玄阴掌内力的伤害。这张苍松的阴毒内力强悍,自己刚刚与他隔空三尺,却仍被他的掌力逼得喘不过气来,自己的女儿亲身体受,其中苦楚,可想而知。念及此处,心头一酸,便想弃刀投降,只在心中有个迷迷糊湖的声音道:“你这单刀一抛,便将‘义’这个字扔下了,归云山庄纵使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劫,也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忽然屏风后面布帘掀开,走出一个亭亭少女,张口说道:“你们不要再为难丁伯伯了!我便是你们要找的林蓝瓶,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你们这就放开丁大哥与丁铃姊吧?”众人一听,才知这一位怯生生的小姑娘,竟便是眼前这件大事的主角,不由得又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心中的疑问却只有越滚越大。
丁允中一把将她拦住,说道:“万万不可……”林蓝瓶轻轻挣脱,说道:“丁伯伯,我在后头都听到了。您肯收留我,我已经十分感激,我林蓝瓶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怎好再让整个丁家上下为我甘冒奇险?爹爹他若是地下有知,也会要我这么做的。丁伯伯的大恩大德,姪女只有来世再报了。”丁允中一时心情激荡,不能言语。
原来今天丁允中大寿,林蓝瓶既然身为晚辈,又在丁家做客,自然得到堂前去磕头。而丁家来了官差,一时喧腾,林蓝瓶来到穿廊前便发觉不太对劲,便躲在布帘后偷听。
那张苍松问道:“你果真便是林仁肇的女儿?”林蓝瓶将秀眉一轩,更往前走去,慷慨道:“你们仗着兵强马壮,便恣意践踏邻国弱小,兵祸连结,不知使天下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偏偏我父亲镇守南昌,紧扼长江入口,你们敌他不过,自然怨恨于他。可恨那李从嘉昏庸糊涂,竟诬我父亲勾结你们,丝毫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当天晚上就毒杀了他。哼,我这么说可不是向你们求饶,李从嘉害得我家破人亡,只叫我有一口气在,总有一天取他狗命,为我父报仇。但追根究底,赵匡胤一日想并吞天下,天下便一日不得安宁,你们今日不来找我,我改天也会找上你们!”早有亲兵在旁喝道:“大胆逆贼,当今皇上的名讳,也是你这女娃儿可以喊的吗?当真不想活了!”
那高大人听她将话说完,倒也没什么大反应,只轻轻地道:“那林仁肇果真死了……”林蓝瓶心想:“我父亲过世,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没想到整个大江南北都知道了。”她不知她父亲之所以会被李煜诛害,乃是因为中了赵匡胤的反间计,林仁肇一死,埋伏在南唐的探子,自然是星夜通知宋廷这个好消息了。
那丁允中见林蓝瓶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子,竟能在此生死关头舍命挺身而出,自己平日素以仁义称颂江湖,到头来却是连个小女孩也不如。激动之处,忽然脱口而出:“瓶儿且慢!”手臂暴长,拦住林蓝瓶。
张苍松道:“丁庄主,你这是干嘛?”丁允中道:“你们所忌惮的林仁肇已死,眼前的这小小女娃儿,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能对你们有多少威胁?莫说我与她父亲是八拜之交的同门师兄弟,便是非亲非故,冲着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便值得我姓丁的为她两肋插刀。”说着将林蓝瓶拉到身后,举刀虚砍,劲力到处,呼呼做响。
原本林蓝瓶在不愿拖累丁家的情况下自动现身,愿意束手就缚,丁允中态度动摇,整个态势已大致底定,此时张苍松等人见他忽然又转变态度,都大感意外。丁铃自被擒后,一直强做镇定,但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哭喊了一声:“爹!”丁允中心里万分不舍,不住激动说道:“铃儿别怕,我丁家孩儿宁死不能无义,勇敢坚强一点,别叫人看笑话了!”丁铃眼眶中的泪水潸然而下,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嘴里轻轻念了一声:“爹!”
丁允中接着向丁白云看去,说道:“白云,你怕吗?”只见丁白云满脸通红,一言不发地瞪着双眼,彷彿要从中间喷出火来。丁允中深知他这儿子的执拗脾气,心中酸苦,大喝一声:“今日叫天下英雄都晓得归云山庄,舍生取义,威武不屈!”众宾客听了,尽皆动容,虽有齐大川之辈蠢蠢欲动,但都被其他人按耐下来。林蓝瓶首当其冲,连忙挣扎道:“丁伯伯,万万不可!”
那高大人对于眼前丁允中有如困兽之斗的抵抗并不在意,只是丁允中公开挑明地违抗朝廷的举动,让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他斜眼看着林蓝瓶瘦小的身躯,忽然想起今日大张旗鼓地所为何来?他有一点受不了告密者夸大其事的邀功手段,但表面上却又不得不鼓励他们再接再厉。不过再怎么说,今天这个脸铁是丢定了。他心下自忖,待会儿把人捉回去后,还得另外派人去把快马传回京城的密摺给截回来,要不然过不了几天,这件事就会传遍汴京,说我竟然带了一队亲兵,外加三个武功高手,就只为了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
那高大人愈想愈觉得沮丧,转头看了看此番来祝寿的宾客,再瞧丁允中那一付大义凛然的样子,心想:“如再让他如此沽名钓誉下去,只怕这班人日后再也难以管束了。”开口说道:“丁允中冥顽不灵,通敌叛国,一并拿下了!”张苍松应了一声:“是!”双掌一分,道:“得罪了!”
忽然门厅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且慢!”张苍松心想:“这一回又是谁?”一回头,一道黑影闪了进来,仔细一瞧,是一名秃顶老人,身旁还跟了一名衣衫汙秽的少年。
丁允中一见不觉心中一宽,心道:“我怎地忘了他,这下有救了!”
那丁白云听到这声音,便知是莫高天出现了,待到定眼一瞧,却见汤光亭满身鲜血地站在他旁边,一颗心差些要跳了出来。他第一个念头是:“汤光亭的鬼魂来找我报仇啦!”眼前天旋地转,耳里一阵嗡嗡做响。
奇怪的是,他心中虽然害怕,但两眼的目光却始终无法自汤光亭的鬼魂身上移开。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隐隐约约听到妹妹丁铃大喊:“莫伯伯!快来救救我们!”这才逐渐回过神来。又见这个“鬼魂”并没有其他的举动,心神才得以稍微平静了下来,只是仍不断地反问自己:“他到底是人是鬼?”
那高天内力深湛,已入反璞归真之境,锋芒不露,蕴含内敛,张苍松只觉此人忒地胆大,却瞧不出他的底细,回想他刚刚那一声呼喝,竟听不出远近之别,颇感纳闷。又打量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刚刚说话的就是你吗?你可知道上头坐的是什么人,这么胡闯瞎闹,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现在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快快将你的孙子一起带走,说不定高大人大发慈悲,不再追究了。”言语中只当他是丁家的家仆,但毕竟不敢太过无礼,以留一点退路。
只见莫高天更往前走了一步,哈哈一笑,指着张苍松的身后说道:“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你啊,很好,很好,没想到才几年不见,你的胆子可愈来愈大了,想必是功夫越练越好,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嗯,不错不错,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原来莫高天自持身份,虽然与丁允中关系匪浅,但却很少与丁允中的其他朋友打交道,甚至刻意回避,因此这厅上的宾客都不知道丁允中还有这一号江湖朋友,而就算有少数几个知道的,也没见过他的面,自然也就认不出他来了。
不过众人虽不知莫高天的来历,但瞧着丁允中竟还能在这危急的当儿,立时显现出一付如释重负的眼神,以及丁铃出言求救时那种喜出望外的神态,都已说明这个秃顶老头不是个简单人物。这一回来丁家祝寿的宾客们江湖地位大致相当,武功见识也都差不多,一个人心里这样想,其他人的心里也都想着相同的事。又听到了张苍松说话时的措词用字,不自觉地透露着谨慎小心,就更加证实了大家心里的共同疑点。
这时见莫高天指着张苍松身后的某人叫阵,便不约而同地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只见刘不信不知为何涨红了脸,神态尴尬,仿佛小孩子做错了什么事被抓到一般,都想:“这个奇怪老人指的难道是刘不信?”
一阵胡思乱想间,果听得刘不信讪讪说道:“这个……不知者不罪,要是知道您老人家也在这里,我说什么也不敢来了。再说我的功夫这几年都搁下了,没什么长进,还有,这个……您也看到了,我现在不过是个跟班,这里哪有轮到我说话的份呢!”他说话音调尖声尖气的,原本就有些刺耳,这时说起话不知怎么着,竟然还微微发抖,就好像一个人唱歌唱到了极高音之处,压根儿就唱不上去了,还扯着嗓子猛喊,最后搞得跟鬼哭狼嚎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刚刚才大哭过了。
这莫高天的武功如何,这厅上众人未必人人清楚,但刘不信的身手,却是个个亲眼目睹,他刚刚才以有如鬼魅的迅速行动,一举手间便制住了丁白云,虽然表现出来的招式不多,但功力已现。但现在却只见他宛如耗子遇到猫一般,表现出一付巴不得在地上钻个洞躲进去的神情,前后判若两人。这厅上人人见状都想笑,只是没人敢笑出声来。
那张苍松心想:“平日这头饿狼怪里怪气的,也没见他把谁放在眼里,没想到今天大异其趣,那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耳里听得那莫高天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道:“你不能说话?好,那便把能说话的那一个叫出来,叫他识相的赶紧放人,要不然动起手来,老夫大占便宜,兔崽子们一个一个叫苦连天,到时可一个也不饶啊!”张苍松笑嘻嘻地道:“老先生不知怎么称呼?又不知老先生占了什么便宜?”
莫高天说道:“我年纪比你们大,功夫岂不是比你们深?那岂不是大占便宜?打你们还不是被说成以大欺小?咦?你是谁?你就是那个能说话的人吗?你的功夫比刘不信强吗?看起来不大像啊!”张苍松道:“在下张苍松,乃是川西鬼谷派的弟子,武功虽然未必强过刘兄,但这个世上有很多东西与武功高低无关,老先生瞧不出来也没什么稀奇。”莫高天道:“是吗?不过你话这么多,又不打算放人,想必对自己的功夫自负得很,很好很好,什么川西鬼谷派的?听都没听过,不过名字倒是挺吓人的,也不晓得中不中用。”
张苍松闻言不禁大怒,心想:“我鬼谷派虽然不是什?名门大派,在江湖上却也颇有来历,你既识得陜北饿狼,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