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记-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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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却禁不住喘著,板儿忙抓过簪子,朝绳上一看,明白道:“大娘是不是要将绳子刺松,这个我会。”
低下头去,全神贯注刺绳,忽听碰的沉沉闷响,是重物坠地声,隐约又传来几声咒骂,板儿急将簪子抓在手中,惊道:“老杨回来了。”
进门的果然是老杨,他忍著脖子、胸口上的疼痛,咬著牙将两袋东西扛回,进门往地上一放,一声碰,惊醒了老马,他唬的跳起,看清是老杨,精神一松,说:“我当是谁,原来是你!”
老杨原以为掳了个丫头回来,可以快活快活,好消心头闷气。不料下车一看,已然不见。心里怀疑,莫非和尚救走?却又纳闷,和尚中迷魂香,亲眼见他二人手揉太阳穴,摇摇晃晃,他们自身都难保,哪有余力将人救走?又想莫非那丫头摔下车去,否则想不见人影?满腹惊疑,不敢折回去寻,只因铁龙一再嘱咐,将人看守为要,别惹麻烦,以免功亏一篑。
只是,刚刚吃了丫头的亏,胸口受伤,头颈扭伤,连脸颊都让她抓疼,越想越恨,骂道:“那丫头再让我撞见了,老子将她整个不成人样,再卖到窑子去,若她好受!”
“怎么回事?”
老杨没回他话,继续骂道:“那两个秃驴,老子下回撞见,将他剥个干净,让他从头光到脚,见不得佛。”恨气未解,迭声又骂:“死丫头,死秃驴,老子要饶了你们,老子就是乌龟王八!”
老马越听越糊涂,搔搔脑袋问:“老杨,说的什么?”
老杨扯开喉咙,叫道:“小鬼!给我滚出来!”
板儿战战兢兢,门口踟蹰一下,老杨虎视眈眈看他,喝道:“贼头贼脑,叫你出来,你这副德性!”窜上前,啪啪左右开弓,给板儿两个巴掌,板儿咬紧牙,不敢吭声,老杨对著里面又叫:“老婆子!”
老嬷嬷颤巍巍行至门口,老杨一睨她,昂头道:“袋里有粮,作两样点心吃吃,要做得不好,当心你几根老骨头!”转脸对板儿道:“别闲著,升火去!”
板儿犹豫看他,嗫嚅道:“大叔,这绳子不够长,如何去升火?”
老杨一声不吭,老马懒洋洋站起,行至墙边,墙角栓了两根绳,这端是头,尾端栓在板儿、老嬷嬷腰间。老马自墙上取下两个绳套,艇龟头一套,板儿觉宽松多了,便也不敢怠慢,行至厨房升火。
板儿人坐灶下升火,手心仍握著簪子,老嬷嬷左右一瞧,那二人竟没跟进厨房,心中暗喜,便弯下腰去,炉灶里火正旺旺燃起,老嬷嬷轻轻一拍板儿,抓出一根柴火,往他绳上一烧,板儿愕了愕,会意,惊喜道:“大娘的绳子也一起烧断。”
“不成!”老嬷嬷说:“灶下一没声响,他们就会过来瞧,你先逃,逃了再告官。”
板儿的绳子刚刚用簪子刺松,这下只烧了烧,便断了,老嬷嬷说:“你爬窗出去,要快!”
板儿又惊又喜,一张小脸已通红,老嬷嬷门口来来去去,装腔作势忙碌着。老马突然出现,往灶下一看,不觉一呆,急问:“小鬼呢?”
老嬷嬷瞧他一眼,没说话。
老马突然瞥见那根绳子,已被火烧掉,系在窗上,正迎风摇晃,老马慕地一揪老嬷嬷前襟,咬牙切齿道:“你这老太婆,找死!”
板儿从窗口跳出,小心翼翼循著树干,躲躲藏藏往外行,眼看距离稍远,这才撒腿疾奔,不料只窜了十来步,便听得叫:“小鬼在那!快追!”
饶是板儿奋力狂奔,又哪比得上老杨、老马?只是一忽儿功夫,板儿就教对方逮个正著。老杨见面就给板儿一个大耳光,板儿痛得掩脸,老杨怒气未消,一把抓开他手,打算再给他一个耳刮子,哪知树上突地窜下一人,拿住他胳臂,说:“阿弥陀佛,只是个稚龄孩子,施主饶过他吧!”
老杨一见那人,如火上浇油,怒气直冲脑门,骂道:“你这秃驴,咱们又见了。”
看对方一身袈裟,只道是刚才坏他好事的,双目一瞪,将背后刀刃一抽,举在眼前:“你爷爷正想找你,你自己倒送上门来。”
这人原是悟明,见对方哇哇嚷嚷的,可见无多大城府,便也不慌,眼眸一扫二人,平静问:“二位为何与这孩子过不去?”
“你爷爷管教自己的小孩,也要你这秃驴哆嗦吗?”
悟明一怔,低头一瞅孩子。板儿见他手上提棍,早已如遇救星,心里笃定许多,这下老杨竟随口胡说,板儿怕悟明信以为真,袖手不管,急叫:“我不是他孩子!师父救我!是他们把我抓来的!”
老杨恨道:“你找死!”举刀朝他脑门劈将下去,悟明提棍一拦。老杨越发气恼,破口大骂:“死秃驴,你爷爷的事,要你插手!”
悟明将板儿往后一拉,说:“你如此凶残,出家人不得不插手!”
老杨怒道:“敢管你爷爷的闲事,你爷爷教你好看!”
将刀回收,一个半弧形,前胸抄后背,拦腰一扫,直取中盘,悟明一个“旱地拔葱”,跃将起来,对板儿叫:“快走!”
板儿原本惶然无措,闻言如梦初醒,急急拔腿,老马早已防到,箭步窜前,抓他后背,喝道:“敢跑!找死!”
老杨与悟明,一刀一棍,你来我往,酣战不休,老杨趁隙对老马叫:“快将小鬼抓回去!”
老马双手如鹰爪,一把抓住板儿,喝道:“走!回去!”
忽然那边有人哼哼冷笑,老马、老杨急抬头,三人自一棵树后闪出,是两个和尚,一个眼目怪异的青年。原来悟尘、悟凡、简天助已赶到。老杨一见悟尘、悟凡,怒火攻心,骂道:“这个不怕死的秃驴,还敢来!”
话说完,见四人排成一排,四双眼沉沉盯来,老杨不觉胆寒,知道斗不过,便悄悄与老马交换一个眼色,打算施诡计,不料一抬头,就见四人各自从袖中抓出一条方巾,将口鼻一蒙,老杨一愕,顿时哈哈大笑,说:“你们怕了,一个个蒙起口鼻装孬种,哈哈哈!”
众人冷然看他,步步进逼,老杨葛然惊觉,四人既已蒙住口鼻,迷魂香哪能施展?笑容霎时凝住,见对方步步近身,情急间一把抓住板儿,刀刃抵他咽喉说:“你们再要逼近,我就将这孩子杀了!”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简天助冷笑道:“杀孩子是你家的事,与我们何干?”
老杨一瞄悟尘等人,说:“三位都是出家人,难道狠心看我将这孩子杀了?”
悟凡双手合十,从容道:“阿弥陀佛,对一个稚龄孩子动刀,只怕天地难容。”
老杨忙说:“慨知如此,就别逼我出手!”
简天助看他如此可恨,皱眉道:“你要杀便杀,哆嗦什么!”
老杨不料这招不管用,将板儿一推,叫道:“你爷爷跟你们拚了!”
简天助哼哼哼,冷笑不停,悟尘等将棍一挺,一声不吭,虎视眈眈瞧著两人。
四周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老杨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望望老马,老马回望他,将背后长刀一抽,老杨定神看对方,三和尚持齐眉长棍,怪眼青年则赤手空拳,老杨胆子一壮,对老马说:“怕什么?他们三支棍,咱们两把刀,拿刀的还怕拿棍的吗?”
※ ※ ※
百禹奇独坐灯下,闷闷给自己斟上一盅酒,一仰头,饮尽了,伸手欲抓酒壶,一双纤手将酒壶提起,白禹奇正讶,听得柔声细语:“我来。”白禹奇恹恹一抬头,看杏桃眉眼盈盈含笑,白禹奇皱眉道:“做什么?”
杏桃低垂眉眼,娇笑著说:“少爷喝酒,杏桃特来侍候。”
白禹奇一揪她,冷冷道;“你侍候什么?”
杏桃一怔,头一垂,抿了抿嘴,委曲道:“昨夜少爷疼爱,杏桃难以忘怀,今后更要尽合尽力侍候少爷。”
白禹奇慕然一昂头,狠狠盯她,杏桃一愕,茫然问:“莫非少爷对杏桃不满意?”
白禹奇冷冷一哼:“你为何如此贫嘴,惹人心烦?”
杏桃血色全无,惶然呆立,不知所措。白禹奇想起昨夜之事,不觉羞恼上心,恨道:“走远点!”
昨夜与他春风初度,只当他会假以辞色,对她好一点,不料他竟一脸无情,语气厌恶,杏桃不知自己哪里错了,引他如此不悦?心中一黯,再也无法强颜欢笑,转身欲走,忽然听得他叫:“站住!”
杏桃讶然住了脚。
“你知道铁龙为何将你带回奇园?”
杏桃略略一愣,说:“杏桃苦苦求铁管家饶我一命,想是铁管家无处安置我,才带回奇园。”
白禹奇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一挥手,厌烦至极。
杏桃郁郁折回屋里,方才进屋,突被人抱住,杏桃无声挣扎,听得对方说:“是我。”已辨出是铁龙,杏桃心情一松。铁龙将脸凑上,与她耳鬓厮磨,一双大手恣意游动,杏桃低叫:“不要这样。”
铁龙突然住了手,双目鼓大,沉声问:“什么叫不要这样?”
杏桃一瞪他,欲言又止。
“他如此对你,难不成还替他守贞?”
杏桃一怔,眉里含泪,委曲说:“杏桃不知做错什么?他竟如此厌恶我。”
铁龙双眉一扬,笑道:“那岂不更好,他既不在意你,你又何需在意他!”
杏桃眉眼一垂,咽著声说:“杏桃卖力侍候人家,还不讨喜,只怪杏桃命不好……”说著,泪水漱漱而下,几要失声痛哭,她忙一掩口,自行抑制。
铁龙眉一皱,轻喝道:“哭什么?好日子马上来了,我让你享大福。”
杏桃愕然盯他。
“我说让你过好日了。”
“我不懂。”
“你什么都不懂最好,我叫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在她颊边亲了亲说。
“先将细软收拾好,晚上醒睡点。”
杏桃怔了怔,将一抹泪水,问:“我娘呢?”
铁龙瞪瞪眼,不耐道:“少不了你娘的。”
杏桃满脸狐疑,一双眼惊疑不止望住铁龙,对方似不愿多说,只轻抚她肩说:“一切听我的。”随即诡异一笑。
破屋之内,一灯如豆,老杨、老马靠于墙畔,两条长绳原是用来栓老嬷嬷和板儿的,如今一层又一层将他二人身躯紧紧缠住。二人蜷缩著,垂头合眼,似已沉沉入梦。
那一端,简天助焦躁道:“两位师父怎迟迟不见回来?”
悟尘微微一笑,说:“简兄不必担心,我那两位师弟只怕尚未找到张捕头、燕姑娘。我一再嘱咐,一定要找到他二人,不准将口风透给第三者。”
老嬷嬷一旁迟疑一下,忍不住问:“请问二位,为何不快快离开,他们若派了人来,就麻烦了。”
语尘微微笑道:“老太太有所不知,事关重大,只怕中途走漏消息,反为不妙。”
老嬷嬷频频点头:“二位顾虑的是。”对板儿道:“快添茶水。”
板儿原本靠桌畔站著,听老嬷嬷一说,忙提起水壶,在每人碗里注了水。
老嬷嬷瞧著他二人,诚恳道:“我年纪一大把,死活无关紧要,倒是这个板儿,二位务必送他回家去,这孩子,想爹想娘,每晚都偷偷哭著呢。”
悟尘点点头说:“老太太放心,等捕头大人来了,自会作主的。”
正说著话,忽听脚步纷沓,简天助他将灯熄了,俄顷,听得拍门,众人皆屏息,老嬷嬷哑著嗓问:“谁啊?”
“老太太,快开门,捕头大人来了。”
门一开,外面几盏灯笼,张俊明、燕燕飞、悟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