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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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听周围人“嗤嗤”轻笑,这汉子的同伴见这人居然被个小丫头绊了一跤,甚是狼狈,无不捧腹大笑。
伍封自小便随母亲练习舅父王子庆忌秘传的空手搏虎,最精格击之道,见月儿手法并不十分巧妙,显然不曾练过什么空手格击的本事,但身法轻盈,手快眼疾,脚下又配合得当,竟能将这大汉摔倒,看来十分不简单。
那汉子被众人一阵讥笑,脸色甚是难看,站起身来,又向月儿抓去,只见这丫头又一闪身,转到那汉子的背后,伸出两支小手往那汉子背上一推,那汉子“哇呀”一声,又栽倒在地,激得尘土扬起。周围许多旁观的人忍不住好笑,一阵喧闹。
伍封这一次看得更清楚,暗暗心惊,心忖这丫头虽然不习空手格击,却甚有此道天赋,而且力气极大,在自己见过的女子中,只怕以此女力气最大。
这群汉子止住了笑声,无不大奇,知道这丫头有些古怪,眼见她自顾自往前走,当下有三人追上去,六只手向月儿抓去,不料又被月儿闪身躲过。
这群汉子就算再蠢,此刻也知道这月儿必定练过武技,心忖自己有十余人,却被这丫头逃了,众人这脸往哪儿放去?一拥而上,将月儿围住,七手八脚便要拿人,只见月儿左闪右避,众人连她的衣角也碰不上。有几人脸上涨得通红,一怒之下,拔出剑来。
伍封见月儿脚步身法高明之极,正感佩服,见这些汉子居然拔剑,心道:“田逆这人脸皮颇厚,想不到他府中的下人也是如此,对这么个小丫头也拔剑相对,成何样子?”忍不住喝道:“干什么?”大步走了上去。
一个汉子骂道:“干你鸟事?你爷爷……,”众人回头看时,见伍封高大威武,身着华丽,单看他头上尺高的金冠,便知道这人来头不小,那人立时将后半句骂人的话吞回肚里去。
伍封叱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女孩儿,羞也不羞?”
这些汉字不认识伍封,心忖这市肆之中,卿大夫一般是不会来的,眼前这人多半是某一家的子侄。二田家中的子侄他们都认识,这人自然不是田氏的人。可这临淄城中,除了田恒、田逆两家子侄之外,他们又会怕谁?
一汉子道:“这是左司马的事情,阁下犯不上理会。”
伍封哼了一声,并不理他,走到这群汉子中间,对月儿道:“月儿,你既然身有要事,先去办吧,不用怕他们。”
月儿笑嘻嘻地道:“月儿虽打不过他们,但他们也拦不住我,不过月儿不想被他们的脏手污了衣服。”
伍封笑道:“正是,这群家伙委实可恶。”他顺手推开了数人,留出条道来,道:“你救人要紧。”
月儿点头道:“多谢公子,月儿走了。”从人群中穿过,自行走了。
有两个汉子迈步去追,伍封抢上前去,一手抓住一个,扔出丈外,二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摔可比先前那丫头摔得重多了,半晌爬不起来。
一汉子见他十分凶猛,叱道:“反了反了。”拔剑便刺,伍封正想教训这群仗势欺人的家伙,也不多话,上前拳脚如飞,不管他们是否拔剑,将他们尽数打倒在地。他这空手格击之术妙绝天下,又是从小与人打架惯了,此刻对付这些粗人,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这群汉子各自爬起来,大惊失色,都拔剑在手。便听四周的人轰然叫好,无不脸上变色。
伍傲抢上来叱道:“什么东西,竟敢向封大夫拔剑?”
伍封被赐大夫之爵还是上午的事,这些人哪里知道?众人从未听说过封大夫之名,愕然相顾。他们见伍封气势甚大,猜想伍傲所说定非虚言。
伍封正感手痒,笑道:“你们拔剑正好,我们再打一次!”闪上前去,左冲右突,拳脚快如闪电,片刻间这十余人又倒在地上。这些人被击倒在地,兀自摸头不知道脑,手中的铜剑不翼而飞,骇然抬头,见伍封手中正拿着他们这十余口剑。
伍封摇头道:“这群家伙其实甚不成器。”
伍傲笑道:“他们今日可是丢了左司马的脸,这事若传到左司马耳中,左司马定会大加责罚。”他这是故意说给这群人知道,免得他们在田逆面前搬弄是非,更结深仇。
这群汉子心中大惊,以田逆的性子,或会找这个什么“封大夫”报仇,但对他们也会大加痛斥,不是责打便是赶走。众人脸上变色,不敢多说。
伍封哈哈大笑,将剑弃在地上,道:“月儿那丫头你们休要再去欺负,若让我知道了,便揪你们到相国府上去,请相国处置。”先前他听那些汉子说,田逆虽然要擒这丫头,却又不许让田恒知道,想是其中另有缘故,故而这么说,免得他们找那丫头纠缠不休。
众汉子知道今日这事情闹了出来,唯恐传到田恒和田逆耳中去,一个个面如土色,不敢说话。
伍封又道:“华神医是齐国第一医士,他这药坊救人无数,你们不得迁怒于他,再来找麻烦。”
这群汉子忙道:“不敢不敢。”
伍封哼了一声,道:“日后这药坊有何遗失,自然也是你们所为了!”
一个汉子忙道:“小人们可不敢,万一别人所为呢?”
伍封叱道:“我可不管那么多,只要药坊有事,这笔帐便算在你们头上,我自会找左司马去理论。”
众汉子立时愁眉苦脸,心忖:“这就烦了,日后我们岂非要时时盯着这药坊,为它保护?”
伍封向人群外看去,却已经见不到月儿那丫头,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回伍堡的途中,他在车上兀自寻思:“月儿力气甚大,她的身法极妙,比我可高明得多了,本该求教,可先前忘了问她住在哪里。”
他回到伍堡,向母亲细说了求亲和打人的事情经过。
庆夫人听伍封说完,秀眉微皱,道:“虽然阻止了田逆的提亲,这次却得罪了田恒和田逆,封儿,日后你要多加小心。”
伍封笑道:“鲍田两家是亲戚,大哥鲍息算起来还是田恒的表哥,这次平阚止之乱,大哥出力甚多,田恒总不致于向鲍家动手吧?”
庆夫人摇头道:“虽是这么说,还是要小心为上。如今临淄城中,各国使者各有图谋,我看,恐怕有不少人是为了你孙叔叔的《孙子兵法》而来!”
伍封点了点头,道:“反正这部书我已经乱熟于胸,不如将它烧了,正好以绝后患。”
庆夫人点头道:“这样也好。听说颜不疑来了临淄,多半是伯嚭派来的。你父亲见过他的剑术,此人剑法非同小可,以你目前的剑术,绝非其敌手。若是被他知道你的身份,恐怕会暗施毒手。”
伍封笑道:“他的剑法,总不致于比楼无烦、高无平等人高太多吧?”
庆夫人正色道:“封儿,你千万不可小视了颜不疑。这人初到吴国,便能与伯嚭一较短长,听你父亲说,这人心计深沉,知道伯嚭心胸狭窄,不能容物,所以故意在伯嚭剑下输了一招。他虽瞒得过伯嚭,却瞒不过你父亲。后来,他又重返代国,在董梧门下再习剑七年,据说是由其师祖屠龙子支离益亲授屠龙剑术。如今其剑术之高,可想而知。”
伍封奇道:“他既然在夫差手下任职,如何还能返代国习剑?”
庆夫人道:“我听你父亲说过,颜不疑自小在吴国长大,甚得夫差的喜欢,他是五大高手之一,是以颇为傲慢。有一日他随夫差狩猎,途遇一群猕猴,射猎之时,有一只猴子竟能接下夫差所射的箭,一连接了三支箭,夫差大怒,命兵士乱箭齐发,将那只猴子射成了刺猬。夫差便道:”此猴伶俐可爱,寡人本有将它收养于宫苑之心。可惜它仗着自己有点功夫,卖弄本事,以致令人发怒,结局比其余诸猴还要惨得多。‘他虽是无心之言,颜不疑在一旁却面色大变,当晚便向吴王告假,返回代地再习剑术。若非他回代七年,未立甚功劳,以他的本事,现在怎会只是一个领军右使呢?“
伍封心中凛然。
庆夫人道:“若是你父亲在世,也未必有把握能击败颜不疑,如今你剑术未成,怎可大意?”
伍封额上沁汗,点头道:“娘教训得是,孩儿是傲气了些。”
庆夫人见儿子虚心受教,心中暗喜,道:“这也怪不得你。你能连败古陶子、公孙恽、楼无烦三人,一招便生擒了高无平,年轻人有此战绩,免不了有些自豪,这是可想而知的。”
伍封汗颜道:“娘亲不要再说了,孩儿确是惭愧得紧。”
庆夫人道:“娘亲按你父亲修建阖闾城的图纸修了这座伍堡,虽然不及阖闾城的雄大,但坚固耐守尤有过之,只要你留在堡内,颜不疑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闯进堡来杀人。”
伍封苦笑道:“这样是否太过示弱了些?”
庆夫人叹道:“若非如此,又有什么办法?”
伍封道:“如今我是齐国国君的未来女婿,颜不疑若是杀了我,免不了要挑起齐吴之战,吴王夫差必会怪罪于他。他不会不想到这样的后果吧?”
庆夫人叹道:“你并不了解你这堂兄夫差的性格。夫差这人虽然不蠢,却狂妄自大之极,行事不计后果,否则,又怎会保全了败亡的越国,还将越王勾践放了回国,留下无穷的后患?如今吴国与鲁国结盟以对付齐国,他有艾陵大胜的心思,恐怕并不怎么将齐国放在眼里,否则,齐国新君之立,他怎会只派了个颜不疑来?”
伍封哼了一声,道:“我倒有一个想法:若是说服了鲁国背吴向齐,夫差恐怕不敢得罪齐国了吧?只是吴国是娘亲的父母之国,有损吴国的事,不好去做。”
庆夫人眼中一亮,道:“这事恰恰相反。夫差背后有越国之患,西有富殷地广的楚国,此时还与齐国交恶,实乃亡国之途。吴国虽然兵精剑厉,自从被越国焚姑苏之台后,国力不继。如果鲁国背吴向齐,夫差自然惊惧,不敢再与齐为敌,反而会与齐修好,再将心思放在楚国和越国身上,这便有利于吴国。夫差虽恶,但吴人却无罪,我们家国宗祀在吴,自不能亲眼见它被毁。”
伍封道:“不错,日后越国真要攻吴,说不定我还要去帮助吴国。父亲一生忠义,就是为了保全吴国,如今鲁国派了柳下惠来,多半有与齐国修好的意思。孩儿明日便去见过国君,找个机会与那柳下惠详谈,力争促成此盟,迫夫差修整内政。”
庆夫人点了点头,道:“被离先生是你父亲生前的好友,如今被田恒邀入府中,多半是为了《孙子兵法》,你最好想办法把他从相国府中接出来。”
伍封忽然笑道:“我又有一个主意,不如把《孙子兵法》交给国君,再由国君赐给田恒,这样一来,既可让田氏对国君大生好感,又可让觊觎这兵书的人将眼光放在田恒身上,诸多麻烦,让田恒去应付。”
庆夫人微微皱眉道:“让兵书落在田恒之手?岂非让田氏更为得势?”
伍封道:“孙叔叔写这兵书的意思,无非也是想让它流传于世。父亲不让兵书留在吴国,是怕夫差读过书后,纸上谈兵,自以为了不起,以致生祸。其实人之兵法才能,并不在读一两册书。如今天下将领大多读过姜子牙的兵书,却并不见人人都成了用兵如神的太公望。”
庆夫人点头道:“你说得有理,便这样吧。田恒虽然势大,对你骜叔叔却暂无恶意,否则,也不会将女儿嫁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