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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明-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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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废弃的宅邸改建而成,有四十多间屋子,院子里有三株南唐时的古松。宅邸的大门白天一直是敞开的,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只要识字,就可以凭自己的名字和一两白银领到一张借书牌。牌子上刻了他的名讳,凭借这张牌子他今后随时可以出入任何一间屋子,选择任何一本书阅读,在他们读书时,图书馆的仆役免费为他们端上茶水。这个图书馆及日常开销是松江府商人捐赠的,作为交换,他们拥有购买科学院发明的优先权。余瀚宇就是凭借这层关系成了玻璃大棚的最大股东。
  图书馆内按科学院所涉及的科目陈列了各种书籍,先秦百家也收罗到其间。北平复古儒家的经典之作,江南儒家领袖的立言之文,均有收集。当然也少不了读书人都喜欢的《北平春秋》和《北平新报》,还有一份新的报纸是京城商家秋天时才创立的,叫做《江南新闻》,也许是离皇城近的缘故,《江南新闻》的原则是记录最近发生的事,不做任何评价。什么松江的布匹卖到了维查耶那加儿,赚回了大把的金子,什么邵云飞的商船在吕宋遇到了海盗,双方打了一天一夜,最后邵侯爷黑吃黑,大赚一笔路费。什么巴赫马尼(古印度的一部分,存在于1347~1526)的使臣前来朝拜,在松江府迷了路,大叫天堂不过如此。经证实和未经证实的消息还有那些海商的旅游见闻,隐隐的民族自豪感让人读着痛快。这些放在大堂的报纸对正在国学读书的年青学子最有吸引力,而年纪大一些的学者则喜欢到不同的房间去寻找符合对自己有用的书籍,掌管制造局的周无忧和他麾下的干将是杂学部的常客,那里边关于西方算术、几何的书籍对他们开发制造武器大有裨益;自以为饱学的鸿儒们则喜欢钻进故纸堆中,先秦的诸子百家正对他们的胃口;靠给戏院、酒楼和画舫写曲子为生的落魄文人则喜欢钻进艺文部,里边的西方神话、悲剧、喜剧是秦淮河上的新卖点;最冷清的是西学部,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人的作品经同文部聘请通事从回回文转译成白话,再过滤成文言,味道如同嚼蜡,连武安国事先设想的批判都没有人屑于去批判。这个阅览室连续十天不打扫也不灰凌乱,偶尔走进来的读书人感兴趣的是《马可波罗游记》(1298?),那个人走过的漫长旅途所见所闻丰富了少年人的梦想,书后所附的马里诺萨努托地图展示了一个比武侯地图更细致的西方。
  “我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远在北平的灯下,伯文渊如获至宝般翻看着辗转从海外带回来的《物理学》、《气象学》、《政治学》、《伦理学》、《修辞学》、《范畴篇》(亚里士多德作品)三十多卷,用回回文写下了他一生中的不朽名句:“道法自然,儒家的义和法家的律法皆以道为根本。大道面前,人生而平等,即使人们的地位、天赋和财富等方面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差别,但人们至少都有要求维护个人尊严的起码权利,正义要求法律应当认可这些权利并保护这些权利。”
  刹那花满枝桠,每逢春来,灿烂还依旧。
  江南的春天来得早,才到二月,各色的花儿就熙熙攘攘地挤破东风,傲立于指头,街头巷尾的集市也越来越热闹,就连报童的叫卖声听着也分外悦耳。
  “买报了,买报了,沐元帅攻破大理,段氏兄弟束手就擒”。
  “看报,看报,苏策宇大败蒙古鞑子,血溅捕鱼儿海”。
  “瞧一瞧,看一看啊,新印的北平新报,北平书院发明铁罐装肉,三个月不会坏啊”。
  “看看科学院的新玩意啊,农牧科推出直线播种机(正史1701,杰思洛。图尔),万岁爷亲笔赐名啊”。
  不用看新闻,听着报童的叫卖声就足够让京城的百姓挺直腰杆。茶房里头,若有一、二个读书人模样的掏出铜子买了报纸,呼啦啦就会围上一大堆不识字的茶客,撺掇着读书人把上面的内容给念一念,此时的恭维声总能让读书人脸上透出光来,清清嗓子满足大家的要求。
  这新闻么,听着也带劲儿,自洪武十四年冬天大破达理麻起,云南来的捷报就一个挨着一个,先是沐英率平南军乘胜追击,兵临云南城下,梁王估计是被吓破了胆,也可能是见大势已去,留书沐英勿杀百姓,自己于忽纳岩举火自焚,元左丞观埔宝献城投降。同时傅有德分兵乌撒,和郭英前后夹击,大败实卜,击溃七万蒙汉联军,生擒实卜以下将佐二百余员。乌蒙、东川、毕节、芒部诸地望风而降。云南、乌撒既下,明军即移师攻大理,段氏土酋每战必败,全凭地形苟延残喘。鹤庆、丽江各洞主、寨主赶来凑热闹,中了沐英火攻之计,数万精壮葬身火海。
  那段氏土酋,见没了援军,只好死守着大理下关。沐英不愿意兵火毁掉这座千年古城,又见胜券在握,所以也不着急,慢慢和众人商量破敌之策。大理城倚点苍山而建,西临洱河,并有上下二关,势甚险固,大理段氏见明军不发炮攻城,以为沐英军火接济不上,暗叫老天保佑。谁料沐英在关下修整士卒完毕,照着王飞雨遗图,暗地里派了白世光密取上关,方文勇潜登点苍山,都从间道绕越,攀援而上。段氏只顾着正面,未料到白、方二位突然率大军从背后杀来,仓促迎战,怎奈沐英又从正面杀上。此时就是大罗神仙,也要慌了手脚,不到半日功夫,下关亦失,段氏全军覆没。大理屏障没了,不由得段氏不服,封了府库,兄弟束手就擒。
  “咳,这段氏也没骨气,咋不学学梁王,虽然同样是蛮夷,人家多有血性”。听报纸的人摇头晃脑地评价道。
  “什么骨气不骨气,保命要紧,朝廷对蛮夷仁慈,必让他安享晚年”。另一个行商打扮的人搭茬。
  “对蛮夷仁慈,不是对自己的残忍么,我看这样不成,都是和那王飞雨学的,妇人之仁”!
  “不知道最后王将军的事怎么着了,这攻下大理,首功还得记到他头上,好人啊,就是心太软”。一个操着点四川口音的伙计小声念叨。
  “我不觉得这样,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居然为了蒙古人胁持主帅,皇上念着他的功劳不灭他的族就不错了,还等着立功,没门”。旁边一个年青人不屑地说。
  “话也不能这么讲,屠城毕竟是蛮夷的做法,我们中华上国,不能和蛮夷学”。坐在一边的老人看不过去,低声替王飞雨辩解。
  这话激起了很多人的反对,读报的书生放下了报纸,嘲弄的说:“放了蒙古人,等他们有了力量,再来杀我们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不和你们说,读了那么多书,圣人之道多少也懂些吧,小伙子,多积阴德没什么坏处,北宋年间天雷劈死了头牛,肚子上都有白起两个字”,老人不耐烦的看着年青的书生,愤愤道:“我听说那边的蒙古人给王飞雨修了个庙,非常灵验,人心都是肉长的,老天也惩恶扬善”。
  众人不再言语,虽然子曰不语怪力乱神,但大家对鬼神还是比较克制的,一旦有人被立了庙,通常没人会对庙中雕像发飚。管他灵与不灵,少惹为好。
  王飞雨的庙宇是用烂砖头码就的,里边仅仅是一个牌位,从十四年冬天就不断有过往的蒙古人在此点酥油灯,叩谢他活命之恩。日子久了,过往的商人也进来拜拜,图个旅途平安。渐渐的就有些神迹被传开,传颂的人如亲眼目睹一般信誓旦旦。慢慢的人们也就忘了这个庙的由来,有了道士在里边照管香火,神殿也慢慢变成了红砖碧瓦。后来永乐年间,白石江大水,潮头到了曲靖城外王飞雨庙前嘎然而止,阖城百姓因此而保全。后有人相传见一黑衣白马将军拦住潮头,随波上下,似故将军王飞雨云云。
  这些身后荣辱,王飞雨自己估计也没有预料到,也许当时他的神智已经不清醒,只是凭着本能做了自己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洪武十五年春,云南平,朱元璋下令收阵亡将士骸骨,所有阵亡将士家属一律按功抚恤。王飞雨也混在将士中间被嘉奖,世人很快就把他淡忘了,他的事迹也淹没在浩瀚史书间。明初多慷慨悲歌之士,璀璨星空中,他只是点缀银河的一粒沙尘。
  “一个苏策宇就把蒙古人赶得雁不生蛋,再给大明一些时间,整个故元天下,必属大明的”。茶馆里,人们谈论最多的就是如何提三尺剑荡平天下。每天看着马车从制造局一队队的拉出军械,水路或陆路送到各个新军当中,胜利好像就在眼前。
  “我看不用一年,咱大明平了云南不就是几个月么”,总有人比刀头舔血的宿将还轻看战争。云南最后的两个城市鹤庆、丽江在洪武十五年四月初被沐英和傅有德的联军攻下,云南都指挥使司、云南布政司也在四月正是建立,自宋以来割据数百年的天府之土重归华夏版图,大大地鼓舞了士大夫对国家的信心,很多人都希望自己建立班超、马援一样的功业。
  所有人都愿意当将军,没有人问过远征的士兵是否愿意打仗。
  “再有一年时间,小三,咱们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守了五年了吧”。辽阔的大草原上,一个黑脸汉子对自己的同伴问道。
  同伴轻轻拉了一下坐骑,等身后的大汉拍马赶上,有些无奈的回答道“是啊,自从十一年随老将军出塞,整整五年了,明年,咱们就可以回家了”。这个年纪稍微轻一点的汉子被称做小三儿,姓赵行三,军旅之中,士兵们喜欢名啊,姓啊交替着乱叫,黑脸汉子也就一会小三,一会小赵的叫他,透着亲切。
  “再等一年,俺们就可以回家了”黑脸壮汉感慨的说,六年光阴,足够把一个人年少时的豪情壮志磨平。
  “大个子,真羡慕那些募兵,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我真想回老家看看”。小赵幽幽的说,想起故乡,心中涌起淡淡的惆怅。故乡桥头那个老柳树还在吗,河边是否还有那个小姑娘在浣纱。如果邻居的小妹没搬走,她也该是孩子的母亲了吧,不知她的丈夫是否会疼她。自从因饥荒入了军籍,成了世代的军户,小赵就没了回家的希望,除了立下旷世奇功成为将军,军户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在太平日子屯一份田,娶一个边塞上或其他地方无家可归流落过来的婆娘,生下个命中注定当兵的儿子延续香烟。
  被叫做大周黑汉子听了他的话,也有了点儿淡淡的乡愁,下马拣了个草叶,低低的吹了起来,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他们是军户,原是不准脱籍的,洪武十三年为了安慰边军,朝廷下旨凡边军服役满六年者皆可以转为募兵,这下二人总算有了个回家的盼头。眼看着靼喇海又被春风染绿,心里皆产生了思乡之念。
  战马好像也被主人的乡愁所感染,慢慢地在松软的草原上跑着,远处血红色的山峰在阳光下如朝霞般灿烂。大宁城现在已经是商旅云集的草原明珠,没有战乱的日子,微风吹松勇士的弓弦。
  远远的看见草原上滚过白雪一样的羊群,年轻一些的小赵收拢思绪,双手在嘴边搭成个喇叭状,对着放羊的蒙古老汉喊道:“毕力格老汉,抓到春膘了吗,今年的羊毛价儿怎样”!
  老汉看见二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也把手搭到嘴吧上喊到:“托军爷的福,抓到了”。这两个斥候老汉经常见到,准时到几乎成了老汉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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