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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亲历产床:29位分娩母亲访谈录-第31章

小说: 亲历产床:29位分娩母亲访谈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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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好像两人说好了似的,我们全体哄堂大笑,只是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手术刀口,刚一笑,立刻被剧烈的疼痛弄得“哎呦、哎呦”叫个不停,然后,看着彼此那个狼狈样,笑得更欢。
  好像搞笑比赛,小韩话音刚落,第六号床高个子的女孩子又站起来发言,她说,她刚怀孕的时候,大夫让她做一次B超检查,那天清早,她喝了好多水,又让丈夫带了两瓶“可乐”,到B超室一看,说是不合格,将“可乐”都喝下去,等了半天,她觉得已经憋不住尿了,让大夫一检查,仍说不合格,她说我都要哭出声来了,等做B超的医生将仪器往她身上一放,她大叫,不行了!大夫“刺瞪”她:你做不做了,你还做不做了?她说,等到临产的时候,她又疼得大叫,嘿,真绝,跟商量好了似的,那值班大夫也说:你还生不生了,你还生不生了?她哀求着说,生、生。
  笑声一停,我说,那天我的宫缩疼刚好一点,夜里忽然听见产房里有一个人又哭又笑,我的肚子立马就又疼了。真怪,只要产房一有生孩子叫唤的,我这肚子立刻就疼。
  刚说完,四号病床的那位回答,你猜那个人是谁?我还没答话,她接着说,哈哈,是我。
  她叫方秀才,是该院的内科大夫,女强人一个,一边接门诊,一边在读研究生。她说,到现在我才知道什么叫不生孩子不知肚子疼。要说我这个人可是够“皮实”的,我爱人经常出差,有一次他到西藏去几个月,我感冒发烧到40℃,自己开了几支青霉素,一天假没请,上完班晚上回家自己给自己扎针。所以我平时最看不上那种娇气的人,如果见到那种有病不能忍,不舒服就“哼哼、唧唧”的病人,我就经常很不客气地提醒他们要尽量克制,谁在我面前哼哼,我就不给他看病。嘿,当我临产的时候,疼得快要疯了。
  我插嘴说,这人我记得最清楚了,那天,她在产房中先是哀叫,后来又发出一种像哭不是哭、像笑不是笑的声音,特恐怖。
  方秀才捂着脸笑说,对、对、对,简直不是人发出的声音。你猜怎么回事?那天值班的是我现在研究生班的同学,还是男的,我平时“横”惯了,大话说绝了,这回可“现”在人家眼前了。一方面疼,一方面还没忘了要脸,我怕出更大的洋相,就往产房里的那间卫生间钻,蹲在里面喊,反正听得见,看不见。他们不知出了什么事,急得站在卫生间门外叫:“小方,你出来。”我不是她声地说:“不,我就不出来。”
  我们一边听,一边想象着她那个狼狈相,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在产房的走廊上,贴着很多关于如何哺乳的小常识。六号床住的是个大大咧咧、不到三十岁的人,她说话声音特大,站在走道边认真地看着小常识讲的要点,一边看一边念。那天她在看关于初乳的常识,说是初乳是最好的,她高兴地揉着胸口说:嘿,我来奶了,我来奶了。
  过了一会,快到喂奶时间了,她赶紧站在洗手池边拼命地挤着自己的乳头。谁也不明白她在干什么。等护士把小婴儿们都推进来的时候,她还在那认真地挤着。一个护士发现了,走过去问她:“你在干吗呢?”她说:“我把坏的奶挤出去,好给孩子喂奶呀。”护士看了看,连忙制止她:“喂,这是初乳,你没看哺乳常识吗?”她惊讶地说:“什么?初乳?这奶怎么一点颜色都没有,我还以为这是废奶呢,想把它挤出去,然后用好奶喂孩子。”小护士忍不住笑说:“小常识上不是说的很清楚吗,初乳是没有颜色的,如清水状。那是最有营养的。就是怕你们不懂,才特意告诉你们。你怎么不看啊?”



苦中作乐(3)
  还没等她回答,临床的那位抢着说:“她怎么没看,她还特意地大声地念给我们听了呢?”看着六号床站在那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全屋人都大笑起来。
  记得最初设想做生育选题时,有朋友担心说,这么私人的话题,又婆婆妈妈的,人家愿意说?说这话的是男人,我说你错了,你太不了解女人。另外没有把生育看作一个社会人生话题对待。
  生育不是女人私人的事。它不同于两性情感纠葛,它是关涉着人类生活最敏感的几个领域:性、情感和生殖。所以它应该是严肃的研究话题,它不是文学和小说,它是医学、心理学、社会学、妇女学……多学科的研究对象。它不应该是绝对隐私,而应是关于生育的田野调查。
  另外,女人排解忧闷、承载痛苦和欢乐与男人是那么不同。关于这点,早些年我的朋友王友琴在北大校园里说过一句称得上经典的格言:女人就是上厕所也邀一帮子人的人。
  只有生孩子能把女人们短暂地隔离开(有些女人甚至连丈夫都可以共享)。但女人们在产前产后却急慌慌靠扰,向母亲问长问短、与同事窃窃私语……女人们就像一串被穿起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汇聚在那条金线上。又像是一条河,上下传承,集体向东流———流向生命的海。女人渴望同类的理解共享,她们从来是一个独特的整体。也许是女人天性胆小,或者说她们做的事(生孩子)太惊天动地,没有吮取老祖母、母亲、周围姐妹的经验,“没有病房总谈会”,“光捧着一本医学书,吓破胆呵!”吴汀说,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多亏产前产后身边被一群“患难”姐妹包围,也多亏产前母亲婆婆的指导。
  生产的事去问母亲,女人的事女人自己知道,这是一种集体潜意识,是几千年女人在繁衍后代中心理积淀下来的经验。但是,把生产的事说给男人和社会听,女人们就没有这种集体意识和胆量,因为社会和男人从来没有给予她们说话权。她们只会自己苦与乐。



我是面壁的修行者(1)
  受访人:兰惠(上海)
  年 龄:33岁
  受教育程度:大专
  婚姻状况:1994年结婚
  健康情况:1999年生育第一次
  职 业:广告人
  个人档案
  老天恰恰特别青睐、垂怜女人。她使女人成为创造生命的实践者,哪怕你是一个多渺小甚至身心有些污垢的人,你都可体验到生命发源的神秘和降生的庄严,让她的威严及威力慑住我们渺小的灵与魂,让创造的实践成为生命的修行。
  我是面壁的修行者
  对每个人来说,心灵深处的声音都是非常独特而珍贵的。只可惜我们常常忽略它,甚至不去听。比如我,我多少年来就一直借口忙,或者其他的一些理由,让内心处于麻木状态。
  多次流产手术就是在这种状态下的选择。那时,我觉得每一次流产手术就好像是得了一次感冒,躺两天,就去工作,心理上没感觉到什么,还认为自己挺忘我,是个全心全意投入社会的人。
  记不得做过多少次流产手术了。最后那次手术,丈夫很犹豫,劝我:再考虑考虑?心动了没有?我可动心了,想当爸爸。他想拉我下水,我说没门儿,你动心了就重新找个老婆给你生,我没有心动的感觉,恐怕这辈子也难有。
  也可能是我这人发育成熟都晚,结婚不晚,但30多岁的年龄了,那种所谓的女性原始冲动(想当母亲)在我就没冲动过。我现在想那就是一种挺可悲的麻木状态。
  那段时期,我周围的人好像都比我更关心我的身体。母亲劝我:不然到医院去查查,看是不是有毛病?!我叫着是你们出了毛病,干吗非要生孩子才能证明我是好的,完整的?我又不是你们那一代女人,不生七、八个就不能证明是女人,我一个也不生,我就不想生,我这不是活得更有滋有味,更女人吗?
  母亲说怕我会后悔。不会,才不会,我忙得四脚朝天怎么会有工夫后悔?倒是她们的劝告使我下决心,不要孩子,我相信我此生没寂默的时候。
  后来母亲突然生病,发现乳腺癌而且已经转移,一下子真让我体会了后悔的滋味,不是生孩子,而是觉得自己长期以来拿忙事业作理由,忽视了母亲的身体和心情。那天病中的母亲又一次小心翼翼提起了生孩子的话题,我说别再提,再说,您病成这样,我怎么会有心情生孩子。就让我全心全意伺候您,陪着您吧。母亲说,其实,如果我活着有一天能真的亲眼看你完完整整地做一回女人,做个母亲,这是对我最大的安慰。我还用不着你天天陪,有你爸呢。
  母亲的话,说的那么严重又伤感,一下子让我好像不能不去面对生孩子的问题,一直以来我心里好像是在逃避它,从少女时期到结婚后,并不安于自己的女人角色。可是,我还是挺不理解母亲,她一向在其他方面不落伍,她是个中学老师,在同代人都三、四个生孩子时,她只选择生了我一个。她怎么会坚持认为不生孩子就不完整、不女人?
  母亲病得很重,手术后,连续放疗化疗几周,人几乎脱了形。那些日子我天天在家陪她。她不再提我生孩子的事。有几次,她平静地跟我讨论起怎么死的问题,她说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生命是很脆弱的,但她并不怕迎接最后的那天。她说,惟一遗憾的是此生再没机会体验生的威严和神秘。我当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只想以母亲现在的身体情况,她一定是对生命充满了留恋和想往。唉,我真是太麻木了,心灵好像一直睡着。
  有一天早晨,父亲从家急匆匆赶来说你母亲住院了,情况有点恶化。我赶到医院时,母亲虚弱地正昏睡着,我握住母亲的手发呆,那时特别怕母亲一句话不说就跟我告别。没想母亲在我心里最怕时醒了,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惊住了我,母亲说我不是她生的。她说,原本想等我做了母亲时告诉我,现在怕没机会了。我一下子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就哭着问她,为什么非要告诉我,我原本一辈子也不要当母亲,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事,我就永远是你的亲女儿。母亲握住我手说:你知道不知道不都是我的亲女儿吗?我跟你说这事,我想它是不会伤着我们母女的感情,只是想说,妈这辈子特别遗憾没体会到生的滋味,在你没来家之前,我一直怀了就流,流了又怀,始终没能生下孩子,我那时真是觉得自己不是个女人,活得不完整,灰心丧气的。你来了,才觉得自己活得又有精神了……
  母亲说,她的遗憾特别不想发生在女儿身上,她多想活着时见到我做母亲。就是在那一刻,当我明白感受到母亲的期待时,我也听到了自己内在的声音。是的,没有什么事业能比得上我要创造新生命更有价值的。多少年来苦苦追问的生命意义,母亲不是最有资格的发言人吗?我那时觉得心灵好像一下子从沉睡里醒了,被那种叫原始的冲动打开了,整个人亢奋起来。
  一个多月后,真的如愿怀孕了。我就把这个消息当做最大的礼物送给母亲。母亲像服下什么灵丹妙药似的,从那后精神特别好,吵着要出院。母亲真出院了,可我却不争气地频繁跑医院,开始时吐的翻江倒海,连黄胆汁也往外吐,整个人支撑不住,只好隔三差五到医院打点滴,全家人都瞒着母亲。接着,二个多月时就出情况,见红了。丈夫在出事前天天说,你可千万别出事,不然我没法向妈交待。全家人的神经绷着。



我是面壁的修行者(2)
  第一次见那种咖啡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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