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的妙药 毕淑敏-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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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申拜被月光镀成青铜色的躯体,知道一个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申拜的激情越来越蓬勃,我在昏眩中等待。就在箭即将离弦的时候,他突然抬起身体,说,渠枫,你说得对,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既然我们要爱到地老天荒,为什么不能再等几个朝朝暮暮?我保存和尊重你的领土完整,直到婚礼之夜……
我拼命搂住他的身体,不让他离开我,声嘶力竭地叫道:不!申拜,你不能这样!不能!我要你!
但是,没用。申拜是一个自制力非常顽强的人,他一旦决定了,谁也无法更改。我于是绝望地看着他起身,拧亮电灯……于是,在明亮如昼的灯光之下,他看到了在我的雪白的床单之上,有一片鲜红的血迹……
这是什么?他大吃一惊。
刚才,床单上还是什么都没有的啊……我干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干啊……
申拜惊愕地捶着自己的胸膛,我知道,在他的胸膛里,一颗纯洁的心正在粉碎。
他疯了似的抓住我,歇斯底里地喊道,这是你干的,是你!是不是?
我泪水凄迷地点了点头。这屋子里没有别人,不是我干的,又是谁干的?!
这就是你所说的要做的准备,对不对?你想伪装成一个处女,你作案的工具在哪里?在哪里?!申拜的目光喷吐着蔑视的火焰,嘴唇哆嗦。
我不说。我什么也不说。默默地穿上我的衣服。我看着申拜,如同路人。刚才,我们还在肌肤相亲啊。
申拜在我的房屋里疯狂地寻找,很快,他就在我的床下,找到了这只眼药瓶,里面还有几滴残存的血液。
申拜说,你是处女吗?
我说,我不是处女了。
申拜说,那个人是谁?
我说,是我以前谈过的一个男朋友。我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用性这种东西,让女人来证明自己的爱。我那时还小,我不知道说〃NO〃。当我发现他不可信任的时候,我就离开了他。
申拜捏着这个眼药瓶说,这里面是你的血吗?
我哭了,说,不是。我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血装进这个小瓶里。如果做得到,我愿用千倍百倍的血来证明我的爱。
申拜毫不为之所动,冷冷地追问,那这是谁的血?
我说,不是谁,是一只鸡。那只鸡是我杀的,它的尸体在垃圾桶里。
申拜说,想不到,你设计得这样周密啊!
我放声痛哭道,我不愿失去你!我知道你在意!我没办法,才想出这个主意。我本来想用现成的猪血豆腐,但那是凝固的,根本就不能流淌了。我后来到了菜场,我想跟人要点鳝鱼血,就说是为了治病,可我还是没法子把它装进小瓶里。后来,我买了一只活鸡。菜贩子说,小姑娘,我替你杀了吧,不多收钱。我说,不,我自己杀!
我从来没有杀过任何活物,包括一只螳螂或是蝴蝶。可是,为了我的爱情,一等回到家,我挥刀就把鸡头斩了下来。鸡血飚射一地,好像谋杀案的现场。我往一只碗里注了冷水,再加了点白醋,然后把鸡血控进去,拼命搅动。我从书上查到,这样血液就不会凝固了。然后我到街上买了几只眼药水。先是开口剪得太小,血好不容易吸进去但又挤不出来,总之很不顺畅。我想熄灯后,留给我操作的时间不会太长,我得速战速决。后来我又把药瓶口子剪得太大了,瓶帽盖不住了。费了半天劲儿才弄得合适了,血吸进去后,一滴不漏。需要的时候,可以很快喷涌而出。一切都计算好了,只是没想到……
申拜双臂交叉,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肩膀,好像在狂风暴雨中。他冷笑道,你没想到什么?
我说,没想到你有如此坚强的毅力,没想到你那样地珍爱我……
申拜说,珍爱?只可惜,那是以前了。你伤害了我,什么就都不存在了。保存好你的秘密武器吧!
他说着,把这个眼药瓶扔到我床上,扬长而去。
从那以后,我无论打他多少电话,他一概不接。我堵着他,好不容易见到了,也没一个眼神……我太痛苦了,生命已没有价值……渠枫拼命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没有一点痛觉的模样,好像那是一堆破鱼网。
我看着愁云惨淡的渠枫,再看看那个眼药瓶。药瓶如同一个杀了人的子弹壳,丑陋而污秽。我说,渠枫,你很后悔,你想挽回,你不知从何做起?对不对?
渠枫说,是啊,是啊。快教我怎样办。
我说,你先告诉我,你最伤了申拜心的是什么?
渠枫说,他嫌我不再是处女。
我说,如果真是这个原因,此事已无可挽回。即便你做了修补手术,不似这次露馅,但他已心冷如铁,你无法修补他的记忆。
渠枫想想,又说,他嫌我欺骗他。
我说,一个不诚实的人,确实人见人怕。你怎样才能让申拜认为你从此痛改前非,开始真诚?
渠枫说,我找到他,把我的苦心和忏悔告知他。如果他能原谅我,我就和他重新开始。如果他不能原谅我,我也只好认命了。但是,以后,我再若交了男朋友,该如何解释自己不是处女?
我说,交友的双方,都可以保留自己的隐私,这无可厚非。只是你机关算尽,导演了一场闹剧,你企图伪造一个现实,这就是欺骗了。恋人之间,谎言注定会杀伤幸福。渠枫,你已经付出了两次惨痛的代价,但是你还没有得到代价之后的思索。真正的爱情必定是真诚基础上的建筑。
PART 4校门口的红跑车
女人们对自己的感情经历,大体上可分为三种。一种是讲,逢人就讲,对熟悉她和不很熟悉她的人,甚至车船旅途中的萍客,都可倾诉。一种是不讲,埋得深深,不少人把它像一种致命的病菌一样,带进坟墓。第三种是通常不讲,但在某一特别的场合和时间下,会对人讲。那种时刻,如果我恰巧成为听众的话,常常生出感动。因为我知道,此时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情形,痛切地触动了她的内心。我也要感激她对我的信任和这一份特别的缘分。
那一夜,月亮非常亮。据说是六十三年以来,月亮最亮的一个晚上。女孩对我说。
我是师范院校的学生。读师范的女生,基本上都是家境贫寒的,长相通常也不很好。这样说,我的女同学们,可能会不服气,但我说的是实话,包括我自己,相貌平平。大约读大二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做家教了。其实那时,我们和普通大学生所上的课,并没有大的区别,还没学到教学教法什么的,也不一定就能当好如今独生子女的小先生。师范院校的牌子挺能唬人的,再说我们也特需要钱来补贴。所以,同学们就自己组织起家教〃一条龙〃服务,每天派出代表,在大街上支个桌子,上书〃家教〃两字,等着上门求助的家长,接了活后再分给大家。谁领到了活儿,会从自己的收入当中,抽一部分给守株待兔的同学我们称他们为〃教提〃。
有一天,教提对我说,给你分一个大款的女儿,你教不教?我说,钱多不多?他说,官价。我说,你还不跟大款讲讲价?他苦笑着说,讲了,不成。人家门儿清。我说,好吧,官价就官价。他说,那明天下午四点,范先生驾车大门接你。
第二天,我提前五分钟到了学校门口。没人。我正好把自己的服装最后检视一遍。牛仔裤,白T恤挺得体的,既朴素又充满了活力,而且这是我最好的衣服了。
四点正,一辆我叫不出来名字的红跑车飞驰而来,停在我面前,一位潇洒的中年男人含笑问道:您是黎小姐吗?
我姓李,他讲话有口音,我也就不计较了,点点头。我说,您是范先生吗?他说,正是。咱们接上头了,快请上车吧,我女儿正在家等你呢。
我上了车,坐在他身边,车风驰电掣地跑起来。我从来没有坐过如此豪华的车,那感觉真是好极了。他的技术非常娴熟,身上散发着清爽的烟草和皮革混合的气味,好像是猎人加渔夫。总之,很男人。
他一边开车一边说,女儿的英语基础不是很好,尤其是胆小,不敢会话。口语的声音弱极了,希望我不要在意。我的目光注视着窗外飞速闪动的街景,不停地点头……心想,同样的建筑,你挤在公共汽车上看,和坐在这样高贵的车里看,感受竟有那么大的差别啊。
很快到了一片〃高尚〃住宅区(我对这个词挺不以为然的,住宅也不是品质,凭什么分高尚和卑下呢)。在一栋欧式小楼面前停下,他为我打开车门时说,我的女儿英语考试成绩每提高一分,我就奖给你一百块钱。
我充满迷茫地问他,你女儿的英语成绩和我有何相干呢?我是来教历史的。
那一瞬,我们大眼瞪小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对不起,错了。他赶紧带上我,驱车重回校门口,接上那位教英语的黎同学回家,而我找到已经等得很不耐烦的范先生。
说实话,那天我对范先生的女儿很是心不在焉。这位范先生虽说也是殷实人家,但哪能与那一位范先生相比呢?我心里称那位先入为主的为范一先生。
晚上,我失眠了。范一先生的味道,总在我的鼻孔里萦绕。我想,住在那栋小楼里的女人,该是怎样的福气呢?不过,想来素质也不是怎样的好吧?不然,她的女儿为什么那么胆小?要是我有这样的先生和家业,会多么地幸福啊……
想归想。这年纪的女生,谁没有一肚子的幻想呢?天一亮,我就恢复正常了,谁叫咱是灰姑娘呢!下午四点之前,我又到了校门口,范二先生说好了再来接我。可能是因为头天迟到的缘故,我到的格外早。
走近校门口,我的心咚咚跳起来又看到了那辆非凡的红色跑车。我悄悄站在一旁,因为和我没关系。他是来接英语系的黎同学的,这很好理解。
没想到,那辆红跑车,如水鸟一样无声地滑到了我面前,范一先生温柔地笑着说,李小姐,你好。
我说,您到的很早啊。
范一说,昨天我正点到时,你已经到了。所以我想你今天还会到得早,果然不错。我喜欢守时的人,咱们走吧。
他说着,打开了车门。
我说,范先生,昨天错了。
他笑笑说,昨天错了,今天就不能再错。我已将黎同学炒了,重新雇用你。
我很吃惊,说,你怎么会知道今天我们能见面?
他说,不要这么惊奇。你惊奇的样子,可爱极了。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这点信息有什么难呢?历史系,一个姓氏和〃黎〃近似的有着魔鬼身材的女生,现正做着家教……就这样啊。
我扶着车门说,我不是英语系的。
他说,你的大学只要是考上的,就可以教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