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近卫军-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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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巡逻警和岗警在聊天。有一瞬间他甚至看见他们的脸低下来凑近打火机。必须等巡逻警沿着街向下走去,否则奥列格可能在空旷的广场上被他碰到。但是那两个“警察”还老是站在那里低声交谈。
巡逻警终于走了,不时打着电筒照路。奥列格站在房背后,听着“警察”的脚步声。脚步声刚走远,奥列格就走到街上。沉重的脚步声还清晰可闻。巡逻警还在打着电筒照路,奥列格可以看见他走过了高尔基俱乐部。“警察”终于不见了:刘勃卡家后面就是通山沟的陡坡。只有远处依稀可见的闪亮的反光表示“警察”仍旧不时在用电筒给自己照路。
像所有在撤退时炸毁的大矿井一样,新一号井也没有开工。但是奉施维德中尉的命令,井上成立了一个由德国山矿营官员组成的管理处。一部分来不及或是不能疏散的工人每天早上来做“修复”工作——在官方文件里这样称呼清除满院废物的工作:几十个人没精打采地在院子里晃荡,用手推的板车运走废物和垃圾。
现在这里是寂静而阴沉的。
奥列格在矿井院子的砖围墙上贴了一张传单,又在进口岗亭上贴了一张,然后在布告板上各种公告和命令上面再贴上一张。他不能在这里久留,倒不是怕被看守人发现——那老头夜里睡得很死——而是怕巡逻警在回来的路上可能经过矿井,照一下岗亭。但是听不见巡逻警的脚步声,远处也没有电筒的光亮:巡逻警可能在小“上海”逗留了。
奥列格穿过广场,朝俱乐部大厦走下去。城里这所最宽敞、最不舒服、又是最冷的房子完全不适于住人,现在空着。它正面临街,大清早起,“八家宅”、五一村和近处庄子里出来的人,都要沿着这条街上市场去,这条街也是从城里去伏罗希洛夫格勒和卡缅斯克的交通要道。
奥列格正往房子的正面墙上贴传单,忽然听到“警察”从下面山沟里走上来的脚步声。奥列格绕过房子,躲在房后。
“警察”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楚。但是“警察”刚沿街上来走到大厦旁边,他的脚步声就听不见了。奥列格呆住了,等待“警察”走过俱乐部,他站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但是还听不见脚步声。
要是那个“警察”走过来的时候忽然照了照俱乐部的正面,发现了传单,现在正站下来看呢?当然,他马上要把它们撕下来,并且就会发现它们是刚贴上去的。那时可以料到,他会打着手电绕着大厦走一圈:刚贴了传单的人除了躲在这所大厦后面,是无处可躲的!……
奥列格屏息凝神地倾听着,但是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他非常想离开墙边拔脚飞奔,但是他懂得这只会害了自己。不,唯一的办法是弄清楚那个“警察”究竟到哪儿去了!
奥列格从屋角后面探出身子——一点可疑的声音都没有。他扶着墙,把脚高高地提起,再小心翼翼地放下,悄悄地朝街道那面移动。有几次他停下来细听,但是周围都是静悄悄的。他这样走到第二个屋角跟前,然后用一只手抵着墙,另一只手抓着墙角,探出头来望了一望。突然他的手底下有一块被雨水浸蚀的旧灰皮碎裂了,带着奥列格觉得是吓人的响声掉在地上。在同一瞬间,奥列格看到了大厦门口下面台阶上的香烟的火光,他这才明白,“警察”只不过是坐下来休息休息,抽支烟。香烟的火光马上往上升起,台阶上发出一阵响声,奥列格抵着墙角用力一挣,就沿着街朝下面山沟里跑去。响起了刺耳的警哨声,有一瞬间奥列格竟陷进了圆锥形的电筒光里,但是他马上连窜带跳地冲了出去。
说句公道话,从这个直接的危险发生的那一刻起,奥列格就没有做过一个冒失的举动。他可以在一分钟里面在“八家宅”把“警察”搞糊涂,自己躲到刘勃卡或是伊凡卓娃家里去,但是奥列格没有权利连累她们。他可以假装往市场那边跑,实际上却躲在连魔鬼都找不到他的“上海”。但是这样会连累谢辽萨和华丽雅。于是奥列格就朝小“上海”跑去。
现在,形势逼得他还是非拐到“八家宅”不可的时候,他也不打算深入这个区,免得连累斯巧巴和托霞。他回头朝山岗那边跑,朝他可能被岗警拦截的十字路口跑去。
为朋友担心和担心整个行动可能失败的念头折磨着他。但是当他听到小“上海”那边狗的狂吠声,他还是又被孩子般的淘气的心情控制住了。他想象,追逐他的那个巡逻警和宪兵站的“警察”们怎样相遇,怎样在研究这个人怎么会不见影踪,怎样打着电筒搜索周围这块地方。
市场上不再有警哨声。奥列格又到了岗顶,他根据电筒的闪光看出,跑来拦截他的“警察”们正在穿过空地回宪兵站去,而追逐他的那个巡逻警还站在远远的街头,打着电筒在照一座房子呢。
那个“警察”有没有发现贴在俱乐部大厦的传单?……不,当然没有发现!否则他决不会坐在门口台阶上那样悠闲地抽烟。他们马上会把整个“八家宅”闹得天翻地覆,搜寻他奥列格的!
他心里觉得一松。
奥列格照约好的信号在杜尔根尼奇的百叶窗上轻轻敲了三下,这时天还没有亮。杜尔根尼奇轻手轻脚地开了门。他们踮着脚尖走过厨房和睡着人的上房,到了杜尔根尼奇单独住的小房间里。油灯高放在小橱上。显然杜尔根尼奇还没有睡。他看到奥列格时丝毫没有露出高兴的样子,他的脸色严峻而苍白。
“有—有人出事了吗?”奥列格结结巴巴地问,他的脸色也发白了。
“没有,现在大家都齐了。”杜尔根尼奇避免跟他的目光相遇,说道。“你坐下……”他向奥列格指指凳子,自己在凌乱的床铺上坐下:显然,他整夜是一会儿在小房间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在这张床上坐下。
“怎么样?顺利吗?”奥列格问。
“顺利。”杜尔根尼奇并不望着他,说。“他们都到我这里碰过头——谢辽萨、华丽雅、斯巧巴、托霞……那么你是一个人去的吗?”杜尔根尼奇抬起眼望望奥列格,又垂下了。
“你怎—怎么知道的?”奥列格带着小孩子做了错事的神情问道。
“我们都替你担心。”杜尔根尼奇回避地说,“后来我憋不住了,就跑去找尼柯拉·尼柯拉耶维奇,一看,玛丽娜在家。大伙都要在这里等你,但是我劝他们不必。我说,要是他出了事,再被他们发现我们深更半夜在这里聚了一大帮人,那就更糟。你自己知道,明天这一天大伙的工作多么艰巨——
又是市场,又是职业介绍所……”
奥列格心里越来越感到内疚,虽然他还没有完全认识内疚的原因。他匆匆讲了讲他怎样急急地从矿井转到俱乐部,在俱乐部旁边又发生了什么事。他追忆这一切情况的时候,还是兴奋起来。
“唔,后来,等一切都平安无事地过去之后,请原谅,我干了点淘气的,在回来的路上又在伏罗希洛夫学校贴了两张传单……”
他满面笑容地望着杜尔根尼奇。
杜尔根尼奇默默地听他讲完,站起身来,双手插在口袋里,把坐在凳子上的奥列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会。
“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不过你别生气……”杜尔根尼奇用他的低低的声音说,“这是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干这种事。懂吗?”
“不—不懂。”奥列格说。“事情是成功了。要样样事情都顺顺当当是不可能的。这不是散—散步,这是斗争,那里是有敌人的!……”
“问题不在于敌人。”杜尔根尼奇说,“无论是你是我,都不能耍孩子脾气。是的,我虽然年纪比较大,可我这句话也是对我自己说的。我尊重你,你是知道的,所以我才这样跟你谈话。你是个意志坚强的好青年,你的知识大概也比我丰富,不过你是个小孩子……要知道,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不要去帮你的忙。我虽然在劝别人,可是自己倒差点儿要去了。”杜尔根尼奇苦笑着说。“你也许以为,我们五个人光是为了你在这儿担惊受怕的吗?不,我们是为了整个事业担忧。老弟,现在时候到了,应该习惯你已经不是你,而我也已经不是我……我整夜责备自己不该让你去。现在如果没有必要,我们怎能为了一些小事就拿自己去冒险?不,老弟,我们没有这个权利!你得原谅我,我要总部把这一条作为决议通过。
那就是说,没有特殊指示,禁止你和我参加任何行动。”
奥列格带着稚气的表情默默地、严肃地望着他。杜尔根尼奇的口气变得缓和一些。
“老弟,我说你的知识或许比我丰富,并没有说错。”他带着几分遗憾的口吻说,“这跟受的教育有关。我小时候跟谢辽萨一样,整天赤着脚满街跑。我虽然进过学校,可是真正的知识还是在成年之后得到的。你要知道,你母亲毕竟是个教师,你的继父又是一个有政治修养的人,可是我的两个老的,你是知道的。”杜尔根尼奇脸上带着和善的表情指指通上房的门。“时候已经到了,你应该把你的这些知识运用到真正的事业上去,明白吗?至于捉弄捉弄‘警察’,这,老弟,是无足轻重的事。大伙期待你做的也不是这样的事。要是认真地讲……”杜尔根尼奇意味深长地用大拇指指指背后高高的什么地方,“他们那些人,你要知道,对你有多大的期望啊!……”
“啊,你真—真是个好青年,凡尼亚!”奥列格高兴地望着他,惊异地说。“你说得对,噢,你完全正确!”他说了又把头转动了一下,“好,既然如此,你就让总部通过一个决议吧……”
他们笑了起来。
“不管怎样还是要祝贺你成功,我差点忘了……”杜尔根尼奇把手伸给他。
奥列格到家的时候已经东方发白。准备到他家来做客的刘勃卡也正是在这时候送走了她的德国人。她通宵没有睡,但是望着这辆装满德国醉鬼的带篷卡车,由醉醺醺的司机驾驶着在街上歪歪斜斜地开过去,她不由得大笑起来。
母亲一直在大骂刘勃卡,但是女儿把她夜里从卡车上搬下来的四大罐酒精给她看。母亲虽是个老实人,却也明白刘勃卡这样做是有她的打算的。
第39章乡亲们!克拉斯诺顿的居民们!矿工们!集体农庄庄员们!德国人全是撒谎!莫斯科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仍旧是我们的!希特勒说战争要结束是吹牛。战争刚激烈起来。红军还要回到顿巴斯。
希特勒要把我们赶到德国去,让我们在他的工厂里成为杀害自己的父亲、丈夫和儿女的凶手。
假如你们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在自己的故乡,在自己家里拥抱你们的丈夫、儿子、兄弟,那你们就不要到德国去!德国人折磨我们,蹂躏和杀害优秀的人们,想以此来恫吓我们,叫我们屈服。
打击该死的侵略者!与其在奴役中生,毋宁在斗争中死!祖国在危难中。但是它有足够的力量来粉碎敌人。“青年近卫军”将在自己的传单上报导全部真相,不管它对俄罗斯是多么痛苦。真理必胜!
请读我们的传单,把它们藏起来,使它们的内容家喻户晓,乡里皆知。
杀死德国侵略者!
“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