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近卫军-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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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刘勃卡坐到邬丽亚身边来。
“你认得我吗?”刘勃卡轻声问道,“你记得我父亲吗?”
“那是在我面前发生的……”邬丽亚把谢夫卓夫遇难的详情轻声告诉了她。
“唉,我们不知要经受多少苦难!”刘勃卡说,“你知道,我恨透了这批法西斯分子和‘警察’,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她说,眼睛里露出天真而残酷的神色。
“对啊……对啊……”邬丽亚轻声说,“有时我觉得心里充满了复仇的渴望,我甚至为自己担心起来。我怕我会做出什么轻率的举动。”
“你喜欢斯塔霍维奇吗?”刘勃卡凑着她的耳朵问道。
邬丽亚耸了耸肩。
“你知道,他太爱表现自己。不过他是对的。这样的青年当然能找得到,”刘勃卡说的时候想到谢尔格·列瓦肖夫。
“不过问题不光在有没有这样的青年,而在于谁来领导我们。”邬丽亚轻声回答说。
奥列格仿佛跟她约好似的,这时说话了:
“问题不在于青年人,勇敢的青年总是有的,整个问题全在于组织。”他用年轻响亮的声音说出这句话,比平时口吃得更厉害,大家都望了望他。“要知道,我们毕竟不是组织……我们是聚一聚集起来谈谈的!”他的眼睛里带着天真的表情。
“要知道,有党。我们怎能不受它的领导,不通过它,就自己行动呢?”
“本来就应该从这里谈起,不然倒变成我是在反对党似的。”斯塔霍维奇说,他的脸上同时露出了狼狈和懊丧的表情。
“直到现在我们都是跟你和凡尼亚·杜尔根尼奇发生关系,而不是跟党发生关系。你们至少可以跟我讲明白,你们召集我们来是为了什么?”
“这就是为了,”杜尔根尼奇说话的声音非常平静镇定,大家听了都转过头来向着他,“要使大家有所准备。你怎么知道今天夜里一定不会来叫我们呢?”他直望着斯塔霍维奇,问道。
斯塔霍维奇没有作声。
“这是第一。第二,”杜尔根尼奇接下去说,“我们不知道柯瓦辽夫和庇罗若克出了什么事。我们难道可以盲目行动吗?我从来不容许自己说弟兄们的坏话,但是万一他们出了问题呢?不跟被捕的人联系,我们怎么能随便采取行动呢?”
“这一点由我来负责,”奥列格急急地说,“他们的家属一定会送东西进去,可以给谁递一张字条——夹在面包里,或是瓶子里。我可以通过妈妈组织这件工作……”
“通过妈妈!”斯塔霍维奇鼻子里嗤了一声。
奥列格的脸涨得通红。
“可见你并不懂得德国人。”斯塔霍维奇带着轻蔑的口吻说。
“不应当迁就德国人,应当叫他们适应我们。”奥列格勉强克制住自己,避免望着斯塔霍维奇。“你—你的意见怎么样,谢辽萨?”
“最好是去劫狱。”谢辽萨不好意思地说。
“对啊……人力是有的,不用担心!”
斯塔霍维奇觉得有人支持,马上有了精神。
“我所以说,我们这里没有组织,也没有纪律。”奥列格满脸通红地说,说着就站起身来。
这时妮娜打开了门,庇罗若克走了进来。他鼻青脸肿,一只手也包扎着。
他那副样子非常痛苦,又那么怪,大家都不由朝着他欠起身来。
“你是在什么地方搞成这样的?”杜尔根尼奇沉默了一会之后问道。
“在‘警察队’里。”庇罗若克站在门口说。他的乌溜溜的、小野兽般的眼睛充满了孩子般的痛苦和狼狈的神情。
“那么柯瓦辽夫呢?你在那边没有看见我们的人吗?”大家都向庇罗若克问道。
“我们什么人都没有看到:他们把我们拉到‘警察队长’
办公室里揍了一顿。”庇罗若克说。
“你别装得像不懂事的孩子那样,把经过情形好好地讲一讲,”杜尔根尼奇没有提高嗓门,生气地说,“柯瓦辽夫在哪里?”
“在家里……在休息。可是有什么好讲的?”庇罗若克说,他突然发起火来。“白天,就在这次抓人之前,索里柯夫斯基把我们叫去,吩咐我们傍晚前带着武器到他那里去,他说要派我们去捉人,可是促什么人,他没有说。这是他第一次叫我们办事,至于是不是单派我们去,是不是大规模地捉人,这些我们当然都不知道。我们回家的时候心里就想:‘我们怎么能去捉自己人?我们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我就对托尔卡说:‘我们上卖私酒的女人西纽哈那里去吧,喝醉了酒,就不去,事后就说我们喝醉了。’唔,我们考虑来考虑去——他们究竟会把我们怎么样呢?我们又没有嫌疑。大不了吃一顿耳光,把我们赶走了事。结果正是这样:把我们押了几个钟头,审问了一下,打了一顿耳光,就把我们赶出来了。”庇罗若克十分狼狈地说。
形势虽然严重,可是庇罗若克那副样子实在又可怜又可笑,总的说起来,这一切又像孩子般地蠢笨,所以大伙的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微笑。
“可是有—有的同志还以为他们能够袭—袭击德国宪兵队呢!”奥列格说的时候口吃得厉害,眼睛里露出了无情的、愤怒的神气。
他觉得对不起刘季柯夫:他第一次委托青年人做一件重大的工作,就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幼稚轻率、无组织、无纪律的情况。他在同志们面前感到惭愧,因为他们大家对这件事都和他有同感。他对斯塔霍维奇的浅薄的自尊心和虚荣心感到愤慨,同时他又感到,斯塔霍维奇仗着自己有战斗经验,所以自以为有权对他奥列格组织整个工作的方法表示不满。奥列格觉得,是他的软弱和他的过错造成了工作的失败,所以他心里充满了严厉的自我谴责,他鄙视斯塔霍维奇,但是他更为鄙视自己。
第34章这批青年人在杜尔根尼奇家里开会的时候,瓦尔柯和舒尔迦正站在宪兵站长勃柳克纳和他的副手巴尔德面前,就在几天前他们把舒尔迦叫去跟彼得罗夫对质的那间办公室里。
他们俩年纪都不轻,身材都不高,肩膀都很宽,两个人并排站着,就像是林中空地上的两株兄弟橡树。瓦尔柯略微瘦些,面色黧黑阴沉,连在一起的眉毛下的眼珠闪着凶光。舒尔迦的满布斑点的大脸,虽是浓眉大眼,样子英勇,却露出一种明快平静的神色。
被捕的人实在太多,所以这几天在宪兵站长勃柳克纳、副宪兵站长巴尔德和“警察队长”索里柯夫斯基的办公室里,都在同时进行审讯。但是他们却一次也没有来惊动瓦尔柯和舒尔迦。甚至他们的伙食也比以前单独给舒尔迦的要好一些。这几天,瓦尔柯和舒尔迦一直听到他们牢房墙外有人在呻吟,有人在咒骂,有脚步声、忙乱声、武器的碰击声、水盆水桶碰得叮当作响的声音,还有冲洗地板上血迹时的泼水声。有时从远远的一间牢房里隐约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后来提审他们的时候,没有给他们上绑,他们俩由此断定,德国人大概试图用软功和诡计来收买和蒙骗他们。但是为了防止他们破坏秩序——秩序①,宪兵站长勃柳克纳的办公室里,除了翻译之外还有四名武装的兵士,带他们进来的芬庞军士,也握着手枪站在他们背后。
①原文为德语。
审讯从确定瓦尔柯的身分开始,瓦尔柯报了自己的姓名。全城的人都知道他,连舒尔卡·雷班德也认得他,在舒尔卡·雷班德给他翻译宪兵站长勃柳克纳的问话的时候,他看到雷班德的黑眼睛里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和强烈的、几乎是他个人的好奇。
宪兵站长勃柳克纳又问瓦尔柯,他是不是早就认识站在他旁边的这个人,这个人是谁。瓦尔柯微微冷笑了一声。
“我们是在牢房里认识的。”他说。
“他是谁?”
“告诉你的主子,叫他别装傻,”瓦尔柯阴沉地对雷班德说,“他总该明白,我知道的只限于这位公民自己对我说的。”
宪兵站长勃柳克纳沉吟了一会,像猫头鹰那样眼睛睁得滚圆。这种眼神明白地显示:他问不下去了;要是他审问的人不上绑、不挨打,他就不知道该怎样审问。这种眼神也显示,他感到非常难受和无聊。后来他说:
“如果他希望得到符合他身分的待遇,就让他把跟他一起留下做破坏工作的人都供出来。”
雷班德翻译了。
“我不知道这些人。而且,我并不认为会来得及留下一批人。
我是因为来不及撤退,从顿涅茨河回来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证实这一点。”瓦尔柯说,他那双茨冈人那样的黑眼睛先是盯着雷班德,然后又盯着勃柳克纳站长。
在宪兵站长勃柳克纳的脸的下部,在脸和脖颈相连的地方,胖肉叠成倨傲的皱褶。他这样站了一会,然后从桌上的烟匣里取出一支没有牌子的雪茄,用两根指头捏着它递给瓦尔柯,一面问:
“您是工程师吗?”
瓦尔柯是一个有经验的经济工作人员;他原先是矿工,早在国内战争结束的时候就被选拔出来,三十年代已经从工业大学毕业。但是把这些告诉德国人未免太无聊,所以瓦尔柯就装做没有发觉递给他的雪茄,对宪兵站长勃柳克纳的问题作了肯定的答复。
“一个人有您这样的文化水平和经验,在新秩序下面可以得到更高的地位、更好的物质待遇,只要他愿意。”宪兵站长勃柳克纳表示难受似地把头一偏说,他手里仍旧拿着雪茄要递给瓦尔柯。
瓦尔柯一声不响。
“您接啊,接雪茄啊……”舒尔卡·雷班德用咝咝的、很低的声音说,眼睛里露出恐惧的神色。
瓦尔柯好像没有听见似的,仍旧一声不响地望着宪兵站长勃柳克纳,他的茨冈人那样的黑眼睛里带着高兴的表情。
宪兵站长勃柳克纳拿着雪茄的又黄又皱的大手哆嗦起来了。
“整个顿涅茨煤区跟所有的矿井和工厂,现在都由东方煤业冶金业经营公司接管,”宪兵站长勃柳克纳说完之后,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好像说出这句话非常费劲似的。然后他把头更偏了一些,用一个坚决的动作把雪茄递给可尔柯,说道:“我受公司的委托,请你担任本地办事处总工程师的职位。”
舒尔卡·雷班德听到这几句话,完全发愣了。他把头缩到肩膀里,翻译时仿佛嗓子眼里在发痒。
瓦尔柯默默地对宪兵站长勃柳克纳望了一会,他的黑眼睛眯缝起来。
“我可以同意这个建议……”瓦尔柯说,“如果能够给我创造良好的工作条件……”
他居然使声音里带有谄媚的调子。他最担心的是,舒尔迦会不懂得,宪兵站长勃柳克纳的这个惊人的建议会给他们打开怎样的前途。但是舒尔迦没有朝他做任何的动作,连瞅也没有瞅他,他大概全都懂得。
“条件吗?”宪兵站长勃柳克纳的脸上露出了狞笑,这使他的脸带有野兽般的表情。“条件是一般的:把你们的组织——全部组织,全都告诉我!……这件事您得给我办到!马上就办到!”勃柳克纳站长看了看表。“十五分钟之后您就可以自由;一小时之后您就可以坐在办事处您的办公室里。”
瓦尔柯马上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