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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青年近卫军-第35章

小说: 青年近卫军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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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画着骷髅与白骨的金属徽章闪闪发光;他哑声对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说了些什么,用手枪朝他脸上戳了一下。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闪开了,又对他说了几句大概使他非常生气的话。那时,军士可怕地鼓起眼镜后面的眼睛,对准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的眉心开了一枪。娜佳看见他的眉心好像瘪陷下去,鲜血迸射出来,费奥多尔·费奥多罗维奇就倒下了。娜塔丽雅·阿列克谢耶芙娜和娜佳跑出了医院,娜佳自己都不记得,她是怎么到家的。

  娜佳坐在那里,仍旧像她从医院里跑出来的时候那样戴着护士头巾,穿着白罩衣。她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她没有哭,她脸色惨白,小小的颧骨烧得通红,发亮的眼睛并没有看见听她讲述的人。

  “听见了吗,野小鬼?”父亲怒冲冲地对谢辽萨咳嗽着,“我真恨不得用鞭子抽你一顿。德国人进了城,你还到处乱跑。

  差一点没把你母亲急死!”

  母亲哭了。

  “我为你急死了。我还以为你被打死了呢。”

  “‘被打死了’!”谢辽萨突然恨恨地说,“我倒没有被打死。可是伤员们被打死了。在上杜望纳雅林子里。我亲耳听见的……”

  他走进上房,扑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复仇的念头使他全身发抖,他觉得呼吸困难了。在学校的阁楼上那样折磨着他、使他苦恼的念头现在找到了出路。“你们等着吧,只要天一黑!”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盘算着。任何力量都已经阻挡不住他,他一定要实现他的计划。

  他们没有点灯,很早就上了床,但是大伙都非常激动,谁也睡不着。要偷偷地溜出去根本不可能,他只好公开地走出去,仿佛是到院子里去,其实却溜进了菜园。他用手刨开一个埋着燃烧瓶的坑——夜里用铲子挖很危险。他听到门响了一下,娜佳姐姐从屋子里走出来,低低地唤了几声:

  “谢辽萨……谢辽萨……”

  她等了一会,再唤了一声,后来门又响了一声——姐姐走了。

  他在两个裤袋里塞了两瓶,怀里揣了一瓶,靠闷热的七月的夜色掩蔽着,从“小上海”绕过城中心,再度溜进公园。

  公园里寂静无声,一片荒凉。但是特别寂静的却是他白天破窗而入的校舍。校舍里非常寂静,似乎他每走一步不仅校舍里可以听见,甚至全城都能听见。外面有一线朦胧的亮光射进楼梯上面高高的窗洞。谢辽萨的身形在窗上出现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一个隐伏在黑暗角落里的人马上会看见他,抓住他。但是他克服了恐惧,很快就到了阁楼上他的瞭望所。

  他在窗子旁边坐了一会。现在隔着窗子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坐着只是为了缓一口气。

  过了一会,他用手指摸到钉着窗框的钉子,拔了出来,再轻轻地取下窗框。一阵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阁楼上仍旧闷热异常。经过校舍里的黑暗,特别是这儿阁楼上的黑暗之后,他已经能够辨别他前面街道上的动静。他听到卡车在城里开动,看见卡车的隐约移动的灯光。已经是夜里了,部队还继续川流不息地从上杜望纳雅那边开过来。在那边的整条大路上,都可以看到卡车的灯光在黑夜里照耀着。有几辆卡车开足了灯光,灯光突然从山岗后面射向高处,像探照灯似的远远地划破夜空。灯光不是照亮了一部分草原,就是照亮了林子里的白色叶背朝外的树木。

  在煤业联合公司大厦的总入口处,军队的夜间活动继续着。卡车和摩托车不断开来。官兵们不断进进出出,步枪和马刺铿锵作声。还听到外国人的、刺耳的谈话声。但是煤业联合公司的窗上都遮着黑纸。

  谢辽萨的全部感觉是那样地紧张,他的全副精神是那样地集中在一个目标上面,所以窗上遮着黑纸这个没有预料到的新情况并没有使他改变决定。他在窗子旁边至少坐了两个钟头。城里的一切都寂静下来。大厦旁边的活动也停止了,但是里面的人还没有睡。谢辽萨这是根据从黑纸边上透出的光线看出来的。但是后来二楼的两扇窗子里熄了灯,里面的人先打开一扇窗,又打开了第二扇。谢辽萨虽然看不见那个人,但是感觉到那人是在黑暗中站在窗口。楼下一些窗子里的灯光也熄了,这些窗子也打开了。

  “那边是谁?①。从二楼的一扇窗里发出了一个完全是长官口吻的声音,谢辽萨隐约地辨得出有一个侧影从窗口探出身来。“那边是谁?”这个声音又问道。
  ①原文为德语。

  “梅耶中尉,上校先生①”下面一个年轻的声音回答道。

  “换了我,是不会劝你们打开楼下的窗户的。”上面的声音说。

  “闷得要命,上校先生②当然,如果您禁止的话……”

  “得啦,我决不要把你们变成红焖牛肉。你们不必变成红焖牛肉。③”上面那个长官口吻的声音带笑说。

  谢辽萨虽然听不懂德语,却心里怦怦乱跳地倾听着。

  窗内的灯都熄了,窗帘拉起来了,窗子也一扇接着一扇地打开了。有时从窗里传出了片断的谈话声,有人在吹口哨。有时有人划了火柴,一霎时照亮了那人的脸、香烟和手指,过后还可以久久地看到房间深处的烟头的光点。

  “这个国家真大,好像没边没沿,看不到尽头。④”窗口有人说,大概是对房间里面的同伴说的。
  ①②③④ 原文为德语。

  德国人都去睡了。大厦里面和城里的一切都寂静了。只有在上杜望纳雅那边,还有卡车在行驶,车灯的刺眼的亮光划破了黑夜的天空。

  谢辽萨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它跳得似乎整个阁楼都可以听见。这里还是非常闷热,谢辽萨浑身都渗出汗来。

  开着窗子的煤业联合公司大厦,沉浸在黑暗和睡梦中,朦胧地显现在他面前。他能看见楼上楼下的黑魆魆的大开着的窗洞。是的,必须马上动手……他挥动胳膊做了几次试验动作,看能够扔多远,并且大致地瞄准一下。

  他一来到这里就把裤袋里和怀里的瓶子掏了出来,现在它们就在他身边。他摸到了其中的一瓶,紧抓住瓶颈,瞄准了一下,用力把它扔进楼下一扇开着的窗里。一阵耀眼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窗子,甚至照亮了煤业联合公司和学校中间的一部分夹道,在同一刹那,听到好像是打破电灯泡的那种玻璃碎裂声和轻微的爆炸声。从窗口冒出了火焰。在这一刹那,谢辽萨又把第二瓶也扔进了这个窗口,它在火焰里爆炸了,发出猛烈的响声。房间里火势已经很猛,窗框烧着了,火舌顺着墙向上窜,几乎蔓延到二楼。这个房间里有人在拚命地大喊大叫,喊叫声扩散到整座楼房。谢辽萨抓起了第三瓶,把它扔进对面二楼的一扇窗里。

  他听到瓶子碎裂的声音,接着又看到火光冒起,强烈的火光甚至照亮了整个阁楼内部,但是这时谢辽萨已经远远离开窗前,到了后楼梯口。他像箭似的跑了下去,他已经没有工夫在黑暗中找寻窗子被打破的那个教室,就奔进最近的房间,——这好像是教员休息室,——急忙打开窗子,跳到公园里,弯着身子跑进公园深处。

  从他扔了第三瓶的那一刻起,一直到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公园里奔跑为止,他一切都是按照本能去做的,恐怕未必能回忆起这一切的经过。但是现在他明白他应该卧倒在地上,静静地趴一会,仔细听一下。

  他听见有一只小老鼠在离他不远的草里窸嗦地跑过。他趴在那里看不见火光,但是从那边街上传来了叫喊和奔跑的声音。他跳起来再往前跑,一直向公园尽头那个废井的矸石堆跑过去。

  他这样做,是预防万一,如果公园被包围起来,他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从这里跑出去。

  现在他看到有一大片火光在天空不断扩展开来,它的紫红的反光甚至投射到这个远离起火地点的古老巨大的矸石堆上和公园里的树冠上。谢辽萨觉得自己心花怒放,飘飘欲仙。

  他浑身发抖,勉强克制住不要纵声大笑。

  “是要给你们吃点苦头!‘赛策恩-齐-齐希!’①‘施普莱辛一齐-道埃契?’②‘盖本-齐-埃特瓦斯!’③……”他怀着难以形容的得意的心情重复着他所记得的这些从学校里德语语法课上学来的字句。
  ①德语“请坐!”的译音。

  ②德语“您会说德国话吗?”的译音。

  ③德语“给我一点东西!”的译音。

  火光愈来愈扩大,映红了公园的上空,连城中心的骚动的声音都传到了这里。该走了。但是谢辽萨感到有一种不可遏止的愿望,要到今天他在那儿看见这个叫华丽雅·鲍尔茨的姑娘的小花园里再去一次,——是的,他现在知道她的名字了。

  他在黑暗中轻手轻脚地溜到“木头街”后身,翻过花园的栅栏,正打算穿过边门走到街上,忽然听到门口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居民们仗着德国人还没有占领“木头街”,都大着胆子从家里走出来看火。谢辽萨绕着房子走到另外一头,悄悄地越过栅栏,走到门口。火光照亮了站在那里的一群妇女,他认出其中有华丽雅。

  “是什么地方起火啦?”他问,目的是让她知道他来了。

  “大概是在公园街上……也许是学校,”一个激动的女人的声音回答说。

  “这是煤业联合公司起了火。”华丽雅甚至带着几分挑衅的口吻尖声说。“妈妈,我要去睡了。”她说,假装打了个呵欠,走进了边门。

  谢辽萨本来想跟着她走,但是他听到她鞋跟咚咚地响着跑上台阶,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第20章德军的主力:坦克部队、机械化步兵、重炮和榴弹炮、联络部队、辎重车、救护队和工兵队、大小兵团的司令部,一连多日经过克拉斯诺顿以及附近的城市和村庄向前移动。摩托声呜呜不停地在天空和地面滚动。大片浓密的尘土弥漫在城市和草原的上空。

  在不可胜数的军队和大炮的这种沉重而有节奏的运动中,有着它的无情的秩序——秩序①。世界上似乎没有一种力量能够对抗这种势力和它那无情的铁的秩序——秩序②。
  ①② 原文为德语。

  有火车车厢那么高的、装着弹药和粮食的卡车,还有扁扁的、大肚子的汽油车,沉重而平稳地行驶着,用巨大的车轮压着地面。兵士们的军装看上去质地很好,裁制合身。军官们都服装漂亮。跟德国人一起来的有罗马尼亚人、匈牙利人和意大利人。这支军队的大炮、坦克和飞机带着欧洲所有厂家的商标。一个不仅仅懂得俄文的人,单是看到这些小汽车和卡车上的工厂商标就会眼花缭乱,他会感到吃惊,欧洲大多数的国家是用怎样的生产力供应了这支德国军队,此刻这支军队正在摩托的咆哮声中,在漫天的、迷雾般的可怕的尘土中,开过顿涅茨草原。

  连一个对军事完全外行的小人物也会感到和看见,苏联军队在这种兵力的压力下,是不可避免地——有人觉得是一去不返地——向东方和东南方退却,愈退愈远,退向新切尔卡斯克、罗斯托夫,退过静静的顿河,退到伏尔加河,退到库班。有谁确实知道现在他们在哪里……只有根据德军的战报和德国兵士的谈话才能推测,战事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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