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广记 异人异僧释证卷(第81-101卷)-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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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叟
江陵尹王潜有吏才,所在致理,但薄于义。在江陵日,有京兆吕氏子,以饥寒远谒潜,潜不为礼。月余在逆旅,未果还。有市门监俞叟者,见吕生往来有不足色,召而问之。吕曰:“我居渭北。贫苦未达,无以奉亲。府帅王公,中表丈也。以亲旧自远而来,虽入谒,未尝一问,亦命之所致耶。”叟曰:“我亦困者,无以周吾子之急,今夕可泊我宇下,展宿食之敬。吕诺之。既延入,摧帘破牖,致席于地,坐语且久,所食陶器脱粟而已。叟曰:“吾尝学道于四明山,偶晦于此。适闻王公忘旧,甚讶之。因覆一缶于地。俄顷,乃举以视之,有一紫衣人,长五寸许。叟指之谓吕曰:“此王公也。吕熟视,酷类焉。叟因戒曰:“吕生尔之中表侄也,以旨甘无朝夕之给,自辇下千里而至。尔宜厚其馆谷,当金帛为赠,何恃贵忘故之如是耶?”紫衣者卑揖,若受教之状,遂不复见。及旦,叟促吕归其逆旅。潜召吕馆之,宴语累日。将戒途,助以仆马橐装甚厚。(出《补录记传》)
【译文】
江陵府尹王潜有当官的才能,所管辖的工作条条有理,但为人不重情义。他在江陵的时候,有个京兆地区吕某的儿子,因为迫于饥寒远道来见王潜,王潜没有以礼相待。吕生在旅店里住了一个多月,回不去了。有个看守城门的俞老头儿,看见吕生出来进去脸色蜡黄肌瘦,招呼到跟前询问他。吕生说:“我家住在渭北,家里穷,又没有出路,无以奉养双亲。本府元帅王相公是我的中表叔伯。靠着这层旧关系我才远道而来,我虽然进府拜见他,但他从未过问过我。这也是我命运不好,才落到这个地步呵!”老头儿说:“我也是个穷人,没什么东西来救济你的急难,今晚上你就住在我家,让我提供食宿以表达对你的敬意。”吕生接受了他的请求。被领到他家后,看到的是残损的房檐和破旧的门窗,他们在地上摆席,对坐谈了很久,吃的是粗米饭,用的是泥盆泥碗。老头儿说:“我曾在四明山学过道,暂时在这里藏身。刚才听说王相公不念旧情义,叫我很惊讶。”说完,便把一只缸扣在地上,不一会儿又把缸拿了起来,只见缸底下有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人,身长五寸左右。老头儿指着这个人对吕生说:“这就是王潜。”吕生仔细看了看,果然特别相像。老头儿告诫这个人说:“吕生是你的中表侄儿,因为吃了上顿没下顿,才从京都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你应该供给他优厚的食宿,应该送给他钱财。为什么仰仗着自己富贵就不念旧的情义呢!”紫衣人谦卑地做揖致礼,就像接受了教训的样子,然后就不见了。第二天早上,老头儿督促吕生回到他的客店。王潜召见吕生把他安置在客馆里,跟他宴筵说话,一连好多天。吕生要登程回家,王潜送给他道上骑的马,侍候他的仆人,行李包也给装满贵重的东西。
衡岳道人
衡岳西原,近朱陵洞,其山险绝,多大木猛兽。人到者率迷路,或遇巨蛇不得进。长庆中,有头陀悟空,常裹粮持锡,夜入山林,越尸侵虎,初无所惧。至朱陵原,游览累日,扪萝垂踵,无幽不迹。因是趼拆,憩于岩下,长吁曰:“饥渴如此,不遇主人。”忽见前岩有道士坐绳床,僧诣之,不动。遂责其无宾主意,复告以饥困。道士欻起。指石地曰:“此有米及钁。”劚石深数寸,令僧探之,得陈米斗余,即置于釜。承瀑水,敲火煮饭,观僧食一口未尽。辞以未熟,道士笑曰:“君餐止此,可谓薄食,我当毕之。”遂吃硬饭。又曰:“我为客设戏。”乃处木袅枝,投盖危石,猿悬鸟跂,真捷闪目,有顷,又旋绕绳床,蓬转甚急,但睹衣色成规,倏忽失所。僧寻路归寺,数月不复饥渴。(出《酉阳杂俎》)
【译文】
衡山西面原野附近有个朱陵洞,这里山势险峻奇绝,有许多大树和猛兽,人到了这里都会迷路,或者遇上巨大的蟒蛇挡住道路而不能前进。长庆年间,有个僧人悟空,经常带着干粮拿着锡杖,在夜间进入山林。越过死人的尸体侵扰凶猛的老虎,开始时毫无惧怕。到了朱陵原,游览了好几天,他攀援藤萝飞越沟壑,幽深僻静的地方都有他的足迹。因为脚底生茧开裂,便在岩石下面休息。他长叹道:“如此又饿又渴,却见不到此地的主人!”忽见前面山崖上有个道士坐在绳子编织的床上,僧人悟空到了他跟前,他也不动一动。僧人责备他未尽宾主之礼,又告诉他自己又饿又累。道士忽然起身,指着地上的石头说:“这里有米和锅。”在石头上挖了几寸深,叫僧人伸进手去,拿到一斗多陈米,立即将米放在锅里,接了瀑布的水,敲石取火煮饭。道士见僧人一口饭没全咽下去,就说饭没熟,不吃了,笑道:“你这顿饭就吃到这里为止,这叫少吃多得胃;我应当把其余的饭全吃了。”说完便去吃那硬梆梆的饭。道士又说:“我为客人表演一个游戏。”说完,便坐到柔软的树枝上荡来荡去,就像从高处抛下来的石头,又像悬挂着的猿猴,跳来跳去的山鸟,灵巧轻捷,令人看了眼花缭乱。过了一会儿,又去旋转那个绳子床,像转篷一样急速地转动着,只看到很有规则地排列成各种衣服的花色,根本看不出就是原来那个绳子床。突然之间,什么也不见了。僧人寻找道路走出山林回到了寺庙,此后一连几个月不再感到饥饿和口渴。
李业
李业举进士,因下第,过陕虢山路,值暴雷雨,投村舍避之。邻里甚远,村家只有一小童看舍,业牵驴拴于檐下。左军李生与行官杨镇亦投舍中,李有一马。相与入止舍内。及稍霁,已暮矣。小童曰:“阿翁即欲归,不喜见宾客,可去矣。”业谓曰:“此去人家极远,日势已晚,固不可前去也。”臾老翁归,见客欣然。异礼延接。留止宿。既晓恳留。欲备馔。业愧谢再三。因言曰:“孙子云阿翁不爱宾客,某又疑夜前去不得,甚忧怪及。不意过礼周旋,何以当此?”翁曰:“某家贫,无以伫宾,惭于接客,非不好客也。然三人皆节度使,何敢不祗奉耶?”业曰:“三人之中,一人行官耳,言之过矣。”翁曰:“行官领节钺在兵马使之前,秀才节制在兵马使之后。然秀才五节钺,勉自爱也。”既数年不第,业从戎幕矣。明年,杨镇为仇士良开府擢用,累职至军使,除泾州节度使。李与镇同时为军使,领邠州节度。业以党顼功除振武邠泾,凡五镇旌钺。一如老翁之言。(出《录异记》)
【译文】
李业参加选拔进士的考试,没有考中,往回走的时候路过陕虢一带的山路,正赶上暴风雷雨,便到附近的村舍去躲避。这里的人家相互离得很远,这家只有一个小孩在家看门,李业把驴拴在了房檐下。左军李生与行官杨镇也为避雨来到这一家,李有一匹马。三人一块儿进屋休息,等到天气稍微转晴时,已经黑天了。小孩说:“爷爷马上就要回家了,他不喜欢接待客人,你们还是走吧!”李业对他说:“天色已经很晚,所以不能往前走了。”过了一会儿老爷爷回来了,见到客人很高兴,以特殊的礼节接待他们,留他们在家住宿。第二天早上,又诚恳地挽留他们,还要准备饭。李业再三表示歉意和感谢,便说:“你孙子说爷爷不喜欢客人,我又担心夜晚不能再往前走。留下后,很怕您怪罪,不料您竟以这么重的礼节为我们忙碌,我们有什么资格担得起这样?”爷爷说:“我家贫穷,没有条件接纳客人。我是不好意思接待客人,并非不喜欢客人。但是你们三位都是节度使,我哪敢不恭恭敬敬地侍奉呢?”李业说:“我们三人之中,只且一个人是个行官而已,您说错了!”老爷爷说:“行官管领节镇在兵马使之职以前,秀才你当节度使管领节镇则在兵马使之职以后,但你能统辖五个节镇,你要自勉自爱呀!”李业既然多年应举没有考中,便从戎作了幕僚。第二年,杨镇被仇士良开府提拔使用,逐级提拔直到军使,授为泾州节度使;李业与杨镇同时为军使,管领邠州的节度。李业后来因党顼之功被任命为邠泾振武节度使,管辖五个重镇的军务。这些都跟当年那位老头子所说的一致。
石旻
会昌中,有石旻者,蕴至术。尝游宛陵,宿雷氏林亭。时雷之家僮网获一巨鱼,以雷宴客醉卧,未及启之。值天方蒸暑,及明日,其鱼已败,将弃去。旻曰:“吾有药,可令活,何弃之有?”雷则请焉。旻遂以药一粒,投鱼口中。俄而鳞尾皆动。鲜润如故。雷大奇之,因拜请延年之饵。旻曰:“吾之药。至清至洁。尔曹嗜欲无节,脏腑之内,诸秽委集。若遽食之,若水火相攻,安能全其人乎?但神仙可学,人自多累。如笼禽槛猿,徒有骞翔腾跃之志,安可致焉!”(出《补录记传》)
【译文】
唐代会昌年间,有个叫石旻的人,身怀绝技。他曾经到宛陵去旅游,住在雷林亭家里。当时雷的家僮用网捕获一条大鱼,因为雷宴请客人喝醉后睡着了,所以没有来得及收拾。正赶上是炎热的暑季,第二天那条鱼就腐败了。要拿出去扔掉时,石旻说:“我有药可以使它活过来,为什么要扔掉呢?”雷便请他处置。石旻将一粒药丸放进鱼嘴里,不一会儿就见鱼鳞和鱼尾都在活动,那条鱼变得跟原来一样新鲜滋润。雷大为惊奇,便向石旻请求延年益寿的药物。石旻说:“我的药是极为清洁干净的,你们的嗜好欲望毫无节制,五脏六腑之内什么污秽东西都有,如果骤然间吃下我的药,就像水与火互相攻克一样,哪能保全人的身体呢?求仙长寿虽然可以学,但是人的自身有太多的累赘;正像樊笼里面的鸟和猴子一样,空有飞翔腾跃的愿望,可又怎么能实现呢!”
管涔山隐者
李德裕尝云:三遇异人,非卜祝之流,皆遁世者也。初掌记北门,有管涔山隐者,谓德裕曰:“君明年当在人君左右为文翰之职,然须值少主,德裕闻之愕眙,洒然变色。隐者似悔失言,避席求去。德裕问曰:“何为而事少主?”。对曰:“君与少主已有累世因缘,是以言之。”德裕其年秋登朝。至明年正月,穆宗篡绪,召入禁苑。及为(原无为字,据明抄本补)中丞。有闽中隐者叩门请见。德裕下榻与语曰:“时事非久,公不早去,冬必作相,祸将至矣。若亟请居外,代公者受患。公后十年,终当作相,自西而入。”是秋出镇吴门,经岁入觐,寻又杖钺南燕。秋暮,有邑子于生引邺郡道士而至,才升宾阶,未及命席,谓德裕曰:“公当授西南节制,孟冬望舒前,符节至矣。”三者皆与言协,不差岁月。自宪闱竟十年居相,由西蜀而入。代德裕执宪者,俄亦窜逐。唯再调南服,未尝有前知之士,为德裕言之。岂祸患不可前告,神道所秘,莫得预闻乎?(出《穷愁志》)
【译文】
李德裕曾经说过:他三次遇到异人,这三个异人并非卜卦算命的,都是遁世的隐士。他当初掌管北门时,有个管涔山的隐士对他说:“你明年要在君主身边担任文秘职务,但是必须为少主服务。”德裕听了惊得目瞪口呆,顿时改变了脸色。隐士好像后悔自己刚才失言,离开座位要走。德裕问道:“为什么必须侍奉少主?”答道:“你与少主已有几代因缘,所以我这么说。”德裕在那年秋季被召入朝廷,到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