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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姚夜书ii-第13章

小说: 姚夜书ii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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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緊椋щp唇抱著衣服走了。

由此可以看出我不受歡迎的程度。

我坐在幫浦邊,這原本是口井。因為我們這群孩子實在野得無法無天,鄉親們出
了錢,把井加了個蓋,弄了個幫浦,當年還是相當時髦的,算是一件大事。

這個村子不大,互相婚嫁的結果,幾乎都是親戚。我在這兒見過陰差,也在這裡
渡過童年。

最後,我為了寫作,和父親簦Х瑘桃馊プ穼の业膲粝搿V钡轿野l瘋,直到我吃
了母親的心臟。

我想起楊大夫的話:「你不用擔心會被神祇看上,如非莉般。因為你已經被名為
『寫作』的暴君抓住了。」

為了這個暴虐的主子,我失去了一切,並洠в斜确抢蚝玫侥娜ァ

但我是自願如此的。打溼手帕,我試著將臉蛋的血跡擦掉。

「阿弟。」一個極度蒼老的聲音叫住我,「血氣不行,會貫膿的。來我家吧。」

「…阿太。」我倒是微微一驚。

「阿太」意思是玄祖父。他是村子裡年紀最大的老人。白眉白鬚,一百多歲了,
比民國的年紀還大,牙齒幾乎都在,身體硬朗的很。村子裡幾乎都是親戚,要搞
清楚輩分和關係夠讓人昏頭脹腦半天。但這個念過漢書,開過私塾,會把茫床
算命相風水的老人家,無論大小,都尊稱他一聲「阿太」。甚至有人說整村人都
是他的後輩,不過他老人家總是笑笑。

全村人都願意供養他,但他卻遠遠的住在村外,只是每天在村裡走走,幫孩童大
人看看喉嚨痛或中莎風邪之類的。

我跟在他身後,他身上有煙草混合著草藥的氣息,令人安心。

阿梅緊緊抓著我,露出痛苦又倔強的神情。似乎阿太的家讓她很難過。

(因為他說得是很文雅的椋险Z,為了避免閱讀障礙,用白話文表達。語氣不足
的地方,尚祈見諒。)

「小姑娘,未出嫁就這樣黏著年輕男人,實在不太好。」他對著阿梅說,「若妳
真的喜歡阿弟,也要三媒六聘娶進門,才好如此。妳有什麼不解的心願,不妨跟
老夫說。」

阿太看得到阿梅?

阿梅羞紅了臉,「要、要你多事!什麼聘不聘,聽不懂!」她一陣風似的颳出去
,像是非常生氣。

阿太望著我,欲言又止的,「…她厲氣很重。」

「我也很重。」鬆了口氣,不用掩飾真的太好了。

阿太黯然了,「…你出生的時候,我幫你卜過一課。你是六親無靠,萍海不逢的
命。雖有文昌緣,洠в形牟。」他遲疑了一會兒,「終入鬼道漂泊。當初勸你
父親將你捨了人,他卻死都不肯…也難怪,你是他頭生子,他怎麼捨得?」

原來出生就命定麼?咯咯咯咯…

「阿弟,你所為何來?」阿太悲憫的看著我,並洠в泻ε隆

我望著他的白鬚白眉,有一點點悲哀。他的年紀很大了,離死亡已經很近很近。
但願我從來洠в羞@種天賦,看不到死亡。

很快的,不怕我的親人要少一個了。

「結。」我注視他,「阿太,村子的女人有的會有結,像我背上這樣的結。」

他仔細看我很久,有種悽愴而懊悔的神情。「…是。『鬱結』。」沈默很久,阿
太開口了,「這是冤孽,我洠мk法救,請過無數法師、高僧、道長,最後也還是
洠в修k法。但阿弟,這是女人的病。」

我安靜了一會兒。我有著女人的外貌、女人的聲音。但我還不是女人…只是往鬼
道走。到我這裡就好了,我應該可以帶著這個病根活下去,並且寫作。

「阿太,我來解。洠в写虿婚_的結。」

他抽了口煙,煙草的味道和屋外清新的藥草融成一氣。

在阿太還小的時候,大約七八歲吧,鄰近數個村子爆發了一次痲瘋病的流行。

這古老的病症伴隨著歷史,從文獻得知,第一個得到痲瘋病的名人是王粲,主要
症狀是眉毛脫落、侵犯神經支配區皮膚之感覺消失、神經模Т蟆⑵つw有特別形狀
之病灶。主要是痲瘋桿菌所引起,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有天然免疫力,而且
現代醫學已經可以治癒了。

但在九十幾年前,痲瘋病是絕症,會讓家門蒙羞、被認為是天譴的疾病。

當時引起很大的恐慌,甚至有人偷偷活埋病患,但當疫情越來越擴大的時候,這
麼多條人命讓人手軟了。他們只是害怕的農夫,不是殺手。患病的通常是家裡的
媳婦兒或老婆,年頭不是不好,他們不是養不起病人。

但他們也怕染上這種天譴瘟疫。

最後長老們商議後,將病人抬去偏僻的山谷,任他們自生自滅,但還是會定期送
糧食。若有病患死了,就埋在山谷裡,是不能埋在祖墳的。

這場瘟疫流行了五六年,就漸漸銷聲匿跡。有些病患死了,有些病患卻活下來。
只是爛了臉孔,爛了手或腳。她們默默的在山谷裡活下來,然後等死。

阿太的母親是當中的一個。


「我見過我娘。」阿太愣愣的望著地上,「我九歲她被抬去山谷了,我們一直以
為她死了。但我十五歲的時候,在山裡迷路,遇到她。」

他苦笑了一下,「那時得病的幾乎都是女人--至少最後活下來的都是女人。」


他在山裡迷路,又冷又餓。當他見到母親的時候,洠в姓J出來。在昏暗中,爛到
洠в斜亲印⑾沽艘谎鄣呐耍雌饋矸浅?植馈

他尖叫,想要逃跑,卻絆了一跤。

「明生,我是阿娘啊…」母親摀著臉,哭了起來。

這的確是母親的聲音。他洠в刑优埽膊桓铱此耆珰У舻哪槨/q瘋病的恐怖
深入人心,即使是母親,他也害怕被傳染。

母親洠в性偕锨埃改沭I了嗎?」

他用力搖頭,很餓,但他怕被染上。聽說痲瘋病人會試圖傳染給別人過病,這樣
會痊癒,但被過病的人就會得痲瘋。

母親洠дf什麼,昏暗中只聽得到她微微哮喘的聲音。

「你的鈕扣呢?怎麼掉了?」她走近一點,看到他的畏縮,又止步了。「洠私o
你打鈕扣嗎?」

那時的衣服洠в鞋F在的鈕扣,而是用中國結那樣的鈕扣結。他低頭看看,晚娘對
他不算不好,但這種小事情上就不大留心。他突然有點生氣。若不是阿娘生了這
種見不得人的病,他也不用這樣過著低頭的日子。

「明生…阿娘給你打鈕扣,你過來一點…」

他跳起來,飛快的跑掉了。分不出是怕是氣,他一直跑、一直跑,居然讓他找到
村子的路,回頭卻大為驚嚇。

頭髮幾乎都脫落的獨眼女人,居然跟在他後面,就在看得到村子的地方。

「滾!快滾!」他大吼大叫,「妳怎麼可以來這裡害人?快滾回去!求求妳…我
們都被妳害慘了知不知道?大家看我們都很害怕,怕我們會染病給他們!我為什
麼洠в锈o扣?都是妳!妳為什麼要生這種丟臉的病…」

她洠в型白吡耍谠鹿庀拢谥槾罂蓿蘖撕芫煤芫茫D身走掉了。


「阿娘…阿娘哭的地方,就是這裡。」阿太茫然的看著煙頭的火光,「就這裡。
直到她死了,我才知道我做了多麼殘忍的事情…」


村人去送糧食的時候,發現殘存的女人都死了。躺在許多許多鈕扣上面,許多許
多。有的是把自己的衣服裁成布條,有的是把脫落的頭髮搓成線。有的用藤,有
的用草,五顏六色,無數的鈕扣。或者說,無數的結。

洠в型鈧矝'有特別的病徵。


「她們是絕望死掉的。」阿太掩住臉,「家裡的孩子洠в锈o扣,她們打了這麼多
,卻洠в腥烁矣谩!


阿太的長女出生,就出現了「鬱結」。一種緩慢的、慢慢侵蝕的家族病。

「這是冤孽,是我起頭的冤孽…」阿太喃喃著,「我吃齋念佛,希望阿娘可以安
息。但、但是…」

這個故事,比我寫的精彩。我幾乎有點忌妒了。

「阿太,我想阿娘洠Ш弈恪!刮艺酒饋恚X得膝蓋有點麻木。「那山谷就是大人
唬我們會有魔神仔的山谷嗎?」

「阿弟,你要幹嘛?」阿太有點驚慌,「那裡很兇惡,你不要亂來!」

我偏著眼睛看阿太。村子裡的小孩,幾乎都是讓他照顧長大的。什麼發燒喉嚨痛
,幾乎都是。鋪橋造路,上面刻的名字是「沈李黃媽」,而不是「沈明生」。

「阿太,我以前一直覺得奇怪,我們該叫你阿祖才對,為什麼是阿太。」我摸了
摸他蒼白的頭髮,「你想把這些善行都迴向給阿娘對吧?夠了,明生,阿娘洠Ч
過你。這也不是咀咒,共鳴而已…只是洠寺犚姟!

他看我好一會兒,放聲大哭,我想,跟那個十五歲的明生是相同的眼淚吧。

我借了他的名字,有些吃力的走入那個禁地山谷。

太陽即將西沈,濃密的樹林開始昏暗。沙沙的聲音急速的響起。我以為是樱P的
,應該就是洠в惺瘴驳慕Y吧。痲瘋病患通常會併發關節疼痛,收尾是很精細的動
作,可能辦不太到。

有的是頭髮、有的是草、藤,或者是髒兮兮的、耍疾紬l。洠б粫䞍海揖妥屵@
些「思念」纏了滿身。

「夜…」阿梅驚慌的叫起來,我抬起手制止她。

「阿娘,我是明生。」我直視著無數蠕動的樱P,「我來為妳說個故事。」

我不記得我說了多少個故事。

一個結,一個故事。日昇我在講,月落,我也在講。我講到聲音沙啞,嗓眼破裂
,甚至咳出血來,我還在講。

真是糟糕,這樣糟蹋非莉的嗓音。但非莉,妳懂我的,妳一定不會怪我吧?這麼
多的阿娘,都在等她們的孩子,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這真的、真的不是咀咒。她們只是遺憾,絕望的遺憾。這遺憾和相同血緣的女人
起了共鳴,她們真的、真的洠в性购薜囊馑肌

她們是無辜的,外婆也是無辜的,媽媽也是。誰也洠в绣e,那是誰錯了?

我繼續用沙啞的聲音講故事。逗她們哭、讓她們害怕,最後一定讓她們笑。她們
聽完故事都會抱著我,哭喊著自己孩子的名字…

然後輕輕的「剝」一聲,結裂開來,膿血濺到我臉上,我卻洠в胁痢

「…我把她們滅個乾乾淨淨!」阿梅哭嚷著,「夜書,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我才想說,妳不要這樣呢。」每說一句話,我就覺得疼痛非常,「阿梅,如
果說故事就能讓妳投胎轉世,我也會說到底的。」

她抱著我的頭,大聲的哭。厲鬼的氣鋒利如刀,冷得令人幾乎凍僵。但這種氣息
卻也冷卻我咽喉灼熱的痛。

「阿梅,對不起。」我咽了口口水,滿是血腥的鐵鏽味道。「我喜歡妳,但不愛
妳。」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說話!」阿梅不斷的哭泣,「省省力氣吧…求求你,
不要對我說什麼了…如果你還要說故事…」

她很生氣吧?但她讓我靠在她肩膀上。

阿梅啊,妳不了解。我欠了很大很大的債啊…只能讓這些阿娘高興一點,能夠安
眠。我真正想要說故事給她聽的人…我的阿娘、我的媽媽…

她是永遠聽不到了。



直到最後,阿梅告訴我,一個禮拜內,我說了九十九個故事。

我贏了吧?比起這個悲慘卻精彩的故事…以量取勝,我也該贏了吧?我笑了起來
,卻比鬼哭的聲音還可怕難聽。

「阿娘…媽媽。」我喃喃著,用我自己都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媽媽,我說個故
事給妳聽。」

我該說什麼?我能夠說什麼?

「媽,我還活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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