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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短篇小说(第二十六辑)-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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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舒晓雯果然去储蓄所将还没有焐热的一万元存款取了出来,有了这一万元
垫底,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就连家具店黑下的两百元押金也重新发挥了作用。
    家具送来的当天,看着簇新的书柜和沙发,韩子歆春风得意,舒晓雯的脸上也是鲜
花灿烂。因为白天都在忙活腾挪,没顾上做饭,韩子歆气壮山河地提议:“别烟熏火燎
了,出去撮一顿。”
    儿子韩得翰第一个响应,要吃麦当劳,韩子歆不屑一顾地对儿子说:“麦当劳是个
什么玩意儿,标准太低了,再说你表爷爷也吃不来。既然是撮,就得撮顿像样的。你表
爷爷和春生大哥自从到咱家来,还没在外面享受过呢。”
    舒晓雯表态赞成。不是有钱了吗,还在乎撮一顿?撮两顿也不是个问题。
    于是就倾巢而动。韩子歆搀着老表叔,谢春生牵着韩得翰,舒晓雯揣着钞票,浩浩
荡荡地下了楼,并且目标明确地选择了这一带颇负盛名的南海鱼村。在过去没钱的那些
日子里,韩子歆和舒晓雯无数次在这里徘徊过,而从未涉足。据说很高档,据说很宰人。
这回就不谦虚了,对准是要好好消费一下的,对准是要伸出有钱人的脑袋让人家好好宰
一刀,看看究竟能宰出个什么水平出来。
    岂料又是个误会,一家人点了荤素七八个菜,吃得心满意足,也不过就是百十块钱。
出了南海鱼村,韩子歆哈哈大笑,说,“有钱了感觉就是不一样,你越是不怕宰,人家
就越是不会宰你,人穷了不怕,怕就怕个心穷。”

                                    十一

    表叔离开北京是在一个艳阳高悬春光明媚的上午,出租车在机场高速公路上飞驰,
路两旁绿油油的杨树就像两条碧澈的小河,快速向后流淌。韩子歆和舒晓雯陪伴着表叔
坐在车里,心中一片绿色。
    让表叔坐飞机走,可以说既是韩子歆的灵机一动,又是水到渠成,既偶然又必然。
    买车票的时候,表叔先是坚持要买“站票”,说是乡下人骨头硬,也就是一夜一个
半天的事情,站着打个盹就到了。韩子歆就解释,说:“不是春运大忙季节,没有什么
站票。就是买了站票,价格也是一样的。”这样,老表叔才将信将疑地同意了。韩子歆
本来想给表叔买硬卧,谁知售票小姐不懂事,坚持说一个人只能给中铺。韩子歆琢磨表
叔毕竟是老人,做过手术时间不长,爬中铺显然不妥当。一气之下,就要买软卧。软卧
倒是个下铺,一问价格,六百多,韩子歆盘算,再加几百就够买张飞机票了。这时候,
韩子歆的脑子里就碰撞出一串璀璨的火花,心想,老表叔已经快七十岁的人了,到北京
来次数有限,不吉利地想一下,恐怕也就是这一次了。老表叔是个农民,一辈子没坐过
飞机,老农民怎么啦?老农民就不能坐一把飞机?老子这回就让老表叔坐一把飞机。
    想到这里,韩子歆当机立断,拉起表叔就走。
    到了民航售票处,老表叔一听说要让他坐飞机,脸都骇白了,又是摆手又是摇头,
一连声说:“使不得使不得,造孽啊造孽……”
    韩子歆问表叔:“您老是不是害怕?”
    老表叔说:“你表叔这么大个年纪了,黄土都埋起脖颈子了,我连入土都不怕,还
怕上天?我是怕花钱,就这么到半空中臭美一圈,要花多少钱啦?怕是够我跟你表婶吃
个三年五载的。”
    韩子歆说:“这个钱是我负责,你不要管。”
    老表叔说:“这个我知道。可是你也不富裕啊,你看你那个家,就是添了两样像样
的家伙,还有一大堆家伙不像样,你别瞎整了。”
    韩子歆说:“你就给我坐在一边歇着吧,这个飞机我让您老坐定了,您老还不光是
自己坐,您还代表咱乡里没有坐过飞机的乡亲坐一把,回去给他们说说飞机是个啥德
性。”
    如此,老汉就不阻拦了,只在一旁嘟嘟囔囔地说造孽。

    韩子歆和舒晓雯把表叔送进候机大厅,买了机场建设费,又找了个慈眉善目的机场
老工作人员,委托他照顾好表叔的下一步行动。机场老工作人员热情答应了,当即就领
着表叔换登机牌去了。老表叔一步一回头,老泪纵横,挥着那双举惯了锄头的胳膊,瘪
着嘴高喊:“家去吧,孩子,别耽误了小翰子的晌午饭。家去吧……”
    上午十时二十分,5107次航班腾空而起,韩子歆和舒晓雯站在机场外面的绿树林里,
仰望蓝天,白云悠悠,晴空无垠。

    (此文原载于《当代》2000年第1期)

    文学视界独家推出


                                       双面

                                      张蒙舟

    ……习俗或许很难反驳。
    只有那美丽的苏州河,还在叹息着它脚下百年沧桑的积累。

                                         1

    他叫沈笑,她叫沈文懿,因为不是兄妹,也不是姐弟,所以当两个都是这种姓的人在
“同一爿屋檐下”出现时,便可说这是一种巧合。
    其实他们相差八岁,她是有资格做他的姐姐的,只不过几千年来,我们一直是习惯让学
书的把教书的称作为“老师”,所以理所当然的他称呼她为“老师”。
    不过,他一般都叫她“老师”,而不叫沈老师,因为在他看来心灵上感到陌生的老师他
从来不会带姓称呼的。或许这是因为一直和一些年纪大的人在一起,所以当他看到来个年纪
轻的原本以为会是个很“老实”的人的时候,不禁暗自高兴,可是她却让他出乎意料。
    看到她时,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古代《仕女图》上的人,那是在她为他们上的第一堂课
时,他第一次看到她。
    于是伴随着他的想象,她走进了教室。或许因为他和同学一直以为年轻的老师很体谅
    人的或是很客气的,所以当她进来的时候他们还是那样的喧嚣。她进来后站在讲台前,
看着下面,可其实她谁也没有看,她像有点手足无措。于是下面的人开始好奇,开始注意起
她,因为毕竟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而且她不说话,所以上下都是沉默……
    他是从来都把书寄托给台板的,所以他就无需课表,只要每次上课前瞥一下邻桌的课台
右上角,便可知道这一节是什么课。这次他瞥到了一本历史书。
    后来她开口了。一口标准的国语伴随着沉稳的语调和那铿锵的声音,于是这雄辩的口才
便把刚才那一阵目中无人似的喧嚣驳倒了。反正意思就是有志者不在年高。这确实很符合她
的职业以及她所教授的课程。
    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只有北方的女人才会如此有魄力,他想。
    这一堂课也根本没有听到下一句方言,就连经常听到的有些前辈因为讲到一半没了话,
为了给自己缓和一下或是早已习惯成自然的两个“对?”也没有。这使得他坚信她是北方
人。
    他是听惯“方言普通话”上课的,这纯正的国语反倒使他觉得毫无亲切感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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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是一个不温不火的人,从来都是让人感觉他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也许他性格有些
内向,反正不管怎么说,他是很少说话的,除非到了该说的时候。也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很少
有人注意他。
    这样看来,他倒是个聪明人
    ,正因为别人不注意他,他就可以越发的自由了。
    他上历史课的时候,就想睡觉。他坐在最后一排,人向前一倾,便会让人觉得后面是没
有人的。但他知道沈文懿是个难对付的人,因此上历史课时他从没有真正睡过一次觉,至多
是闭目养神,而耳朵还在听着她的声音。生怕被她发现了,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天上她的课,他实在是困极了,但为了保持在她课上从不打瞌睡的“贞”,他把手撑
着头,做出看书的样子,只是眼睛微闭而已。但后来头越来越低……终于倒了下去。头倒下
去,是身不由己的,只是感到惬意。但还是不敢睡着,耳朵还在听着她的声音,为了辨别她
的头是否转向了这里,而被她看见。
    于是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她眼睛。他想,她的眼睛似乎从没有盯着他看超过两秒钟的,
这样倒是对他有些好处,或许这眼神对别人也是这样,但很有些风雨后的爱德蒙·邓蒂斯的
眼神之意……
    
    接着她那很有特色的声音,又促使他想到了她的那张嘴。在第一天她慷慨激昂地为自己
辩护时,他曾对她的嘴打量过一番。她的嘴唇很薄,很难想象他所听到的那些铿锵有力偏又
侠骨柔肠的声音是来自这张嘴。然而这的的确确是两片美丽的唇,遗憾的是从不轻易地向上
弯,就算是有,也是极微的,让人难以察觉。而她那只挺拔的小巧的鼻子竟是如此巧妙地与
她的唇相映成辉,又很体面地勾勒出她深邃的眼帘,把两者有机地联系在了一起。很有“疏
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韵味。敢情确实是一张沉鱼落雁似的脸。
    然而她的声音和语调怎么和她的外形和年龄不相称呢?——缺乏母性的温柔。
    像是久经沙场的中年妇女在作报告。……
    正想着,听见有人叫沈笑。他这才如梦初醒。是她在叫他。
    赶忙抬起头站起来,先瞥她一眼。她的眼睛望着其他地方,似乎是用余光见他站起来,
便又低下头看她讲义上的问题。她问他袁世凯称帝的原因。他木然。她并不理睬。马上叫了
另一个,等另一个坐下后,她才毫不情愿地让他坐下。
    他有些后悔,不过后来他倒觉得有些恼怒,因为她当着全班的面,把他数落了一番。
    她心情的确是有些不好,下课的时候,不跟他们说再见便打开门走了。
    一阵寒气从那扇被她打开却不关的门缝中吹了进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却很出人
意料的从最后一排那只对着门缝的座位一直走到第一排的那扇门那边,然后抓起门把,狠狠
地用力一甩,随着一声很响的木具撞击声,怒火也跑了不少。其实从她开门到他“帮”她关
门,还不到十秒种。
    门被紧紧地关上了,但他似乎马上感到了不自在,他是低着头红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
的。当他坐下时,坐在他前面的那“小女人”回过头来对他说气量怎么那么小!他很吃惊地
看着那个“小女人”,因为原先他以为会听到的是一句半惊半讶又带有些赞叹的“你胆子怎
么这么大!”……

                                         3

    随着小考的结束,寒气是更加地逼人了,正是校园的寒枝缤纷烂漫的时节。
    她向他们宣布,要举行一次历史演讲比赛。
    于是,班中那些最调皮和那些最不调皮的人,便被大家公认为最佳人选。
    当他得知他将在一星期后站在讲台前,而且是要一本正经地向下面的人做一次长达五分
钟的演讲时,他显得有些木讷,不过他没有推诿,并且点了头。
    他好像以前从未在讲台前站过,而且他也不喜欢这样的抛头露面,更不喜欢说普通话。
当他知道其实有不少人是被她点到的,但是他们都婉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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