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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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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们向我走来。他们的言语也扑到我的面前:
  蒋志对我说,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文化,看样子这个部门不太简单,我来了也有几个月了,感觉还是个外人。他鼻孔中笑了一声出来,他说,切,又不是我非要挤进这里来,这是上面安排的呀,有的人绝顶聪明,但不知为什么对这一点就是偏偏弄不清楚。
  汤丽娟对我说,小贺啊,去年我们去“方山窑”做留守民工子女“空心村”调查,回想起来真的很有意思,跑了那么多山路,什么时候我们再找一个基层点下去看看。汤丽娟接着“呵呵”笑起来,她说,不是我积极,在我们这里,你也看到了,做科长的不是可以不干活了,只要发发号令就行了,我们这儿是业务部门啊,有的人不知怎么混的,业务水平那么差也爬到了管理的位置上,说真的,他那点水准即使到我们这儿当个办事员我还瞧不上眼呢。
  “愤青”林伟新对我说,别睬他们,我看着他们嫌烦,虞大头既然那么抬举丁宁,就让丁宁去做好了,全让他一个人去做好了。林伟新说,我们一块去干点别的什么吧,单位里好些人在外面张罗呢,我们得为提前退休作点准备了。
  林伟新还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张富贵则过来拉我一起去S市投资酒店式公寓,他说,我战友的公司开发的,怎么样,合伙一起买吧。
  2
  这些从四面八方贴过来的热脸,简直让我受宠若惊,我想,我只是一个小兵。
  是啊,我只是一个小兵。
  我值得这么被争夺吗?
  我想,也可能他们争夺的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的感觉而已,他们抢来抢去,只是为了让自己觉得这屋子里哪些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会给自己踏实感,给那些妄图打自己主意的人一个提醒:这人轻易碰不得。
  他们抢来抢去,是不是说明飘摇的感觉正在这间办公室里酝酿,所以许多人才想着手里攥住些什么以防自己跌倒?
  这些从各个方向贴过来的热脸,让我的感觉不要太好。但它注定是短暂的。
  因为,你不可能不作决定。如果你久久地没有立场,那就意味着你哪一方都不属;而哪一方都不属,这意味着谁都不会来帮你。
  那么,在这些热脸丛中,我怎么做决定呢?
  我怎么才能做到谁也不得罪地长袖善舞呢?
  3
  如果说我的暧昧还无关自己的痛痒,那么当蒋志一天天和我走近时,我突然瞥见了钟处飞向我的白眼。
  钟处的白眼让我无所适从,也让我醒觉长袖善舞的必迫。
  我想,如果我不想为自己添堵,我得立马把“长袖善舞”当作情商来练。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强项。
  我知道这间屋里当过兵的张富贵就有这样的本事,他能同时让两个不合的领导都以为他是自己的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干的。于是,在钟处的白眼飞向我的日子里,我悄悄地观察张富贵,想偷一些拳头。比如我现在就看见张富贵拿着一支羽毛球拍从外面进来。他大声说,我和信息处的七大金刚交过手啦,他们打球专打人的裤裆……
  以前每当张富贵以唠叨的方式自嘲自己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碎烦,而现在我突然明白自嘲其实是绝好的润滑剂,自嘲能使人在办公室的两难处境中脱身,因为它不太就人和事表态,它向内转,只表达一个潜陈述——“别说你们啦,别争啦,不行的是我呀,是我呀”。
  这是他善舞的技法之一。只是我看着他聒噪的贱嘴,我心里其实很气馁。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我恐怕永远学不会。
  我想,即使哪天我真学会了长袖善舞,别人看着我恐怕还是要照样不爽,因为我成了人精。而人精总是让人提防,所以人精也一样会挨扁的。

  单位的前世是一只醋缸(1)

  1
  钟处飞向我的白眼使我无所适从。
  我想,难道仅仅是因为蒋志和我走得近了点吗?
  我得留神点了。
  2
  我察觉到办公室里一些人在议论着什么,神色诡秘。
  “愤青”林伟新问我听到风声了吗,我说没啊,是什么啊?
  他说:都在传丁宁每个月的奖金都要比我们多出一大截,比汤丽娟还高。
  我说,不会吧。
  他说,他们都在传,说太黑了,账面上看不出,但机动奖金的那一块,每个月余下的那些千把元的零头他都留给自己了。
  我说:天哪,这么贪小。
  林伟新告诉我这间办公室许多人都在悄悄议论这事,都有好几天了,
  他忿忿地说:丁宁这样做,一个月两个月也就罢了,但月月如此,也太小人了,大家又不是傻子,把我们当空气了。
  接下来的一个大清早,汤丽娟打电话给我说,8点钟开会。
  我想,哪有这么早开会的。她在电话里强调,有要紧的事一定要准时。
  我赶到办公室,看见钟处正生气地在说着什么了。他看见我进门,放下话题,劈头盖脸就冲着我说:要你开会不迟到,是不是很难?!是不是要我把你们一个个去接过来,才能开个会?!
  我连声说“不好意思,路上堵”,他就没再理我,我赶紧找个角落坐下来。
  满耳朵都是他严历的声音,我听了一会,才明白,原来他是在讲丁宁的事。
  钟处说,一些年轻的干部,才提拔了没几天,就开始玩权,手里那么点小权,就搞亲亲疏疏,更可笑的是,才那么几块钱,自己的格局就过不了这一关。
  他的眼睛严历地扫视过来,他说,丁宁从4月开始每个月都要从机动奖金中扣下一些,扣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我今天也不想详谈,我想说的是,这个部门原本没有这样的风气,我还想告诉大家,每个人都生活在别人的监督中,别看人家不说,都看在眼里呢,中国老百姓都是能忍则忍,而如果过了底线,人家是无法忍耐的。
  丁宁的脸色比我想象得镇静,他一迭声地说,我没拿,我全摊到大家头上了……
  我听见汤丽娟叹了一口气,林伟新鼻孔里“吱”了一声,我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钟处说,我原本是不想详谈这事的了,但你既然这样说,那么,我只有念给大家听听了。他拿出一张纸,晃了晃,说,每个月你扣下了多少,这里记得清清楚楚哪。
  他就读起来,4月留下567元,不知去向;5月留下734元,不知去向;6月余下1027元……
  他说,数字在逐月增加,丁宁啊,你现在首先要想的不是怨谁恨谁,而应该感谢有人在进行这样的监督,现在事情还小,还来得及你揩屁股;而如果等到数目过了一个限度,这就不是我们在这里听你辩解的问题了,而是纪委部门请你去说说清楚了……
  丁宁的脸现在呼地就变成了菜青色。我注意到,丁宁平时这么牛气的一个人,此刻他搁在桌面上的手一直在颤抖。我看见“愤青”林伟新向我挤了个眼色,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在暗地高兴。
  钟处对我们大声说,记住,别以为这间办公室里有秘密,这里没有暗箱,每一个人周围都布满了眼睛,什么叫监督,这就是监督!
  钟处双手一摊,说,虞局长他们是赏识你的,但你得对得起这份赏识。他说,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着,我差点拎起电话打给领导,说,把这人领回去。但我实在做不出来……
  丁宁被劈翻了! 平时那么神气活现的一个人现在明显搭拉下来了。
  那天开会的最后,丁宁作出了一点保证和两个消除影响的办法:
  1、保证把钱全部补回来,拿了多少补回多少。2、暂停对部门内部事物的管理工作,进行深刻反思。3、写一份深刻的书面检讨,上交单位领导。
  钟处说,我们这个处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现在别的部门都在传这事,所以我们得消除影响,这事传到哪里就要消除影响到哪里。
  钟处说,“丁宁,你要从心里感谢我帮你把这事给指出来,话虽难听,但这是在帮你,否则真会闯大祸的。”
  我不知道丁宁心里感不感谢他,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他是会报复的。
  而钟处现在肯定不会这么想。据说,钟处在外面对别人讲:这回我把那小子彻底给打趴下了。
  3
  科长蒋志让我去乌鲁木齐出差,参加一个全国性的系统会议。
  我从没去过新疆,这是个美差,刚好可以出去散散心。我订好了飞机票,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钟处打电话过来,他让我明天去安宁镇做一个调研,下周回来。
  我说,我后天要去乌鲁木齐,蒋科长让我去参加一个会议。
  他说,什么?我不知道这事,什么会议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啊?
  我就赶紧去钟处的办公室,向他说了这事。
  他盯着我的脸,说,我不知道有这个会议,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按理说,你工作了这么些年,借这么个会议出去散散心,也是应该的,但是,小贺,最近这阵子我们部门人手有些紧,项目又多,我看这次要么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去新疆的。
  我说,好的好的,只是我已经订好机票了。
  他说,那就去把票退退掉吧。
  我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正准备打电话给民航退票,突然想到该对蒋志说一声。
  我走到蒋志的桌边,悄悄告诉他钟处不同意我去乌鲁木乌。我没想到蒋志的脸上顿时起了那么大的反应。
  他说,你去!你还是去!别去退票!我做这个科长,这点决定权总是有的。
  他丢下傻了眼的我,站起来就去隔壁找钟处了。
  我站在办公室的中央有点发晕,我不知该听谁的。
  接着我就听到他俩在隔壁争执的声音,这声音让我巨懊恼,我想,我真蠢,我不该回来立马把这事告诉蒋志,钟处现在百分百认为我在搬弄口舌。
  隔壁,钟处和蒋志好像谁都没说服谁,蒋志气鼓鼓地上楼去找虞局长了。
  我又被叫进了钟处的办公室,钟处的脸有些青,他说,小贺,你是不是觉得不知该听谁的?我告诉你,如果你连这点都不知道,那么也就白白在这单位呆了这10年!这个部门我是一把手还是他是一把手,即使你弄不明白这点,你总明白得了我刚才对你说的那几点理由,有什么好委屈的,有什么好到他那里去诉苦的。
  我慌忙说,我没委屈,也没抱怨,更没诉苦,我只是觉得该对他说一声我不去开会了这事,我也想不到他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我说,我不想去了,我真的不想去开这个会。
  4
  据说,蒋志气鼓鼓地去对虞局长说,我不想当这个科长了,因为我发现这个部门不需要科长,因为钟处既是处长,也是科长,那还需要我这个科长干吗?我连决定哪个人去开个什么会这点权力都没有,我还是不是科长?
  据说,钟处也为这事去找虞大头,他说,这个会议有没有这么重要?来回一趟新疆,单机票钱就要五六千元,有没有这个必要?如果单位的钱可以忽略不计,那么部门里这阵子人手紧,他蒋志总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怎么说我,但既然我是这个处的处长,我总可以把关的吧,你说我可不可以把关?
  钟处说,我发现他这人不太讲原则,下属有什么奇怪的要求他都爽快答应,拿单位的钱做人情谁不会啊……
  5
  对于他俩,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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