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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三联生活周刊 十年-第13章

小说: 三联生活周刊 十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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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很小道而迅速地从医院流传到社会上,一路影响了她的生活,她很快成为当地名人,上街买把瓜子,小贩都不敢接她的钱,我采访的时候,她为类似的遭遇哭了几次。    

  回北京后,我写出来初稿,自己觉得采访扎实各方都有说法,看起来四角俱全挺那个的,但没有中心思想,也就是说,任何文章;〃三联〃当时的习惯是要提炼出来一个主题的,文章的结构大抵都是三段式:第一部分讲事情本身;第二部分,让几个矛盾方在那里冲突冲突;第三部分,就得升华了,升华的手段实际上很有限,多数人想到的就是找些专家来胡扯,这个专家说两句那个从另一个角度再说两句,所以每个记者实际上都有自己的御用专家,万金油也似,但当时我还没有,只好求助于高昱。


第四部分:PART 4巫昂:生是三联人死是三联鬼(2)

  当时升华出来一个很牛的主题,叫做:个人隐私与公共安全的交锋。我记得好像就是这个报道,导致我转正的。所以,高昱是我的贵人。他也是我在〃三联〃期间非常佩服的一个人,爱思考有理想,保持了一贯的平民主义立场,而有时候,主编会把这种立场说成是农民思想,高昱有若干著名报道,早期对我有很大的影响。    

  四    

  〃三联〃的G点,一是讨论权力与权利问题;二是追究一个人的经历,和他成为新闻人物之间的古怪关系,三是新闻事件中的知识分子立场,四是对所谓的新兴中产阶级一厢情愿式的讨好跟迷恋。最后这点,也是时代风尚使然。好些新媒体讲自己的办刊所针对的读者群体,往往说是白领和中产阶级,为了这个东西,发了疯地讨论来讨论去,跟SM差不多。    

  权力问题实在复杂,世无英雄,遂使权力得英雄之名,分析一个新闻事件中各色复杂关系的结果,往往为了偷懒,落到权力这叠干稻草上。权力,成为万金油,某样方法论某种思维方式,也系一个人见人爱百发百中的词儿。在我亲历的2000年前后,半月刊转成周刊的初期;〃三联〃热衷的是知识分子化的权力问题,大约是2000年,讨论警察权、大熊猫的特权、一个班级的权力体系……    

  后来,大概就是李鸿谷做社会部主笔以后,社会新闻跟封面故事趋向于硬朗,跟时效性强,本来泛文化的办刊方向走向了硬新闻,我们这个部门的记者,为了新闻的硬,开始奔走于各种事发现场,但去的时候往往也还是并非第一时间;〃三联〃的强项是做后点报道,因为先发制人自然是赶不过日报跟各色网站的,惟有在后边跟着,拿只冷眼看这看那,最后总结出来一个很〃三联〃的立场跟观念来。    

  个人体验上讲,做硬新闻需要一个人具备对新闻无条件的热情,甚至于善于遗忘类似事件。但作为一个喜欢发明创造的人,我是无法忍受重复的,所以第一年,大概是2001年,我还热衷于第一轮硬新闻,比如自然灾害、案子、腐败事件等等;第二年,我就开始为新发作的空难和投毒案怎么做出新鲜感费脑子;到了第三年,许多类型的报道,都开始无法刺激我的神经,而新鲜的形态,在很短的时间内,也无法一一建立。    

  但是当时,我做得还是很有些乐趣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是后来总结出来的,一切过去的,都容易变得不怎么美好。在灾难现场,接触死难者家属,去跟当地政府部门纠缠跟斗智斗勇,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关键采访对象,说服他们接受采访,这些都能够调动出一个人的潜在能量,我才发现自己身上,有极端冷静甚至近乎冷酷的一面,我从不在工作场合,因为某个悲惨的场景动容。也绝不为了显示敬业熬夜工作,这可能是我这么多年,对写东西能够保持体力与精力的一个要点,晚上一定是娱乐时间,假如朱伟深夜来电话,我就会装成点灯织布的骗子应付之,通常,早起工作效率更高,也不至于造成作息上的恶性循环,最后把自己弄成一个疲乏万状的中年人。    

  五    

  有一回,浮兰克苗炜(苗炜的ID编者注)在吃饭的时候跟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能分裂得这么好,一边写小说,一边当记者?〃    

  我私下里觉得自己很傻,在很多问题上,一个具体而卑贱的人爱怎么分裂怎么分裂,对局面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当个记者,特别是社会新闻的记者,整天哀伤哪愤怒哪着急上火哪,还往往得不到任何真相或者说真理,记者嘛,永远生是事实的人,死是事实的鬼,但是多数情况下,大家都在欺骗你,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的,所以临到头了,只好绕来绕去,写出一篇安全系数较高还能交差的啰唆报道。    

  我的记者生涯,因为一场官司的开庭,到达了转折期。我甚至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问题了,从以前连屁股上被蚊子咬了一口都要哼哼半天的小青年,变成了一个坚强而僵硬的新闻战士。一个人做点啥总要有那么点目的的,那么除了谋生之外,我肯要在〃三联〃这本杂志的小温床上,长出那么点经验的虱子,在此之前,我一直不想当个职业作家,也一直劝周围的朋友参与火热的社会生活,但我现在发现他们过得都比我好,整日里饭局来酒吧去,周日傍晚还包了车去郊县party。    

  当记者跟当文艺工作者毕竟是两回事,一个作家可以是封闭矫情虚无的,一个记者却注定要牺牲自己那点审美趣味,变得功利无耻冷得有点漠,我常常提醒自己要跟上次帮了我的忙的某采访对象保持终生的联系,但是下礼拜就忘光了,直到下回有事又去骚扰他们。    

  我看到美国老牌记者麦克唐纳在70岁时做的一篇翻案文章《也许这个案子中还有一个女人》,他的工作方式像个侦探,独自调查到了一个陈年旧案的元凶,一个律师因为有外遇,精心谋杀了他的老婆孩子(他那么大年纪了还在当一线记者,要在我们这里,准当主编享受特殊津贴了)。读这种报道,其实跟读小说也差不多,他在那里不温不火津津有味地讲一个关于残酷人性的绝妙例子,我们在这里享受破案过程带来的阅读乐趣,如果有什么新闻能跟像世上硕果仅存的几部小说那样永垂不朽,这样的稿子就是。    

  但是,哪怕我有天大的耐心一直活到70岁而且继续当个记者,谁愿意听一个中国老大妈讲述她拼着老命颤颤巍巍搞到的故事呢?在我国,很少见到白发苍苍的记者,中国的记者到了40岁上还不能当上主编,那就是很没面子的事,因为记者在很多人看来,与JI类似,都是青春饭。大家觉得,假如到了中老年,还去参加新闻发布会,还去跟那些人套瓷还去挖空心思采访别人,而最终还要写稿子,这都是做人做得很不成功的标志。


第四部分:PART 4巫昂:生是三联人死是三联鬼(3)

  六    

  我为什么离开〃三联〃,这个事情说起来颇有些复杂,最大的原因大概是我渐渐感到了身心的分裂,自由写作的力量拉扯着我,到了我当记者的第四个年头,逐渐成为一个很干扰我的事。主编朱伟经常在谈话中,用海明威的例子来教育我,让我跟这个时代保持密切关系,并成为一个兼具记者与作家身份的人才。    

  但是,我所在的,并非美国。并不是报报名就可以去报道美伊战争,也并不能在杂志文章中展示我脑子里那些近乎反人类的、疯狂偏激的想法。我不得不收敛自己,尽量做到克己为人,为了大局,和一种跟我并不合适的知识分子趣味,而工作。    

  而契机,就是众所周知的〃三联事变〃,还改革了稿费制度,猛地说要裁掉一半稿费,居然工资变少,文章又要被改得非常标准,某日早起,心血来潮,我便发了一个很简单的辞职电子邮件,把自己给自由掉了。    

  〃三联〃不是一个媒体集团,像南方报业或者时尚集团那样,一个记者在业务能力上上升了以后,他想当官了,可以去孵化一个新的子媒体,不想当官了,也许可以做里边的自由人,因为媒体集团里头人多,可以躲藏一些自由人并不至于招致别人的反感。但三联不同,它的小作坊气味与缺乏人才上升空间的客观条件,一直都阻碍着它挽留住一批批成熟的记者,所以,社会上流动着一大批从〃三联〃这个鸟巢飞出来的孤魂野鬼,他们身上有类似的气质:不甚合群、孤傲而精英、比较热爱精细生活、在关注新闻的同时对文化有研究、怀疑主义、自由主义、自嘲反讽、在有些事情上有点儿怯懦。    

  说的并不是我。我这种东西,另当别论。一个素有反骨的人,是上不了台面的。    

  但最最起码,对我而言,假如并不倡导自由也不张扬个性,不与某些东西保持距离,不知觉或者有意识地去跟风,去做清客和代言人,这个杂志将毫无魅力可言。


第四部分:PART 4陆新之:我在生活周刊的日子(图)(1)

  陆新之 2000年11月加盟《三联生活周刊》,任主笔,2001年12月离职。此前在深圳任职某日报的财经版负责人,之后历任《中国证券期货》月刊主笔、《经济观察报》财经主笔、驻华南首席记者。现为上海东方早报《全球财经观察》首席观察员,编委。出版著作有《王石是怎样炼成的》、《魅力之城》和《巨商是怎样练成的》。    

  入伙    

  2000年秋天,我误打误撞加盟《三联生活周刊》。当年10月份,我正式认识了网上交流已久的〃三联〃旧人邹剑宇,刚刚结婚的他住在安定门内的菊儿胡同,算得上是很小资的住处。我那时候正好闲居北京等候出国,常常去他家搅扰。其间他和访客常常说起《三联生活周刊》正准备正式改为周刊,版面选题如何如何。我听了技痒,于是也忍不住插进去臧否褒贬一番,结果邹觉得我有时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说经济那边还需要人,你反正有时间,不如一起来搞。我想想也对,于是便跟着邹剑宇,走进那条长得看不到终点的净土胡同,然后看到了刚刚装修未久的小楼。    

  记得去之前,还专门问过邹剑宇:〃'三联'也是一个老牌子刊物,招人有什么程序?我要做什么准备吗?〃    

  答曰:没有什么特别的程序,就是做一篇稿件,合适就留下了。    

  我心想,这样也干脆,不合适也就马上知道了。    

  到了那栋小楼所在的院子,还没有进入大院,旁边有个店面,邹剑宇指着说,这就是我们的饭堂了,还有大师傅专门做饭的。我心想,这个地方,倒是很有人文关怀阿。    

  上了二楼,看到新装修后的办公室搞成了格子间,有点写字楼的感觉。再上三楼,转到一间小屋子,里面一个平头的北京小伙子,邹剑宇介绍说这就是苗炜,主编助理。我脱口而出,我知道啊,这就是著名的布丁啊。苗炜那时候正在电脑上下围棋,见我停了下来,没什么表情地攀谈了几句,说欢迎我来入伙。当时我心中暗道,好酷啊。后来熟悉了才知道,他就是这么一个喜怒脸上看不出来的人。    

  于是就像打网络游戏一样,邹剑宇把我引荐给苗炜,苗炜又把我带到下面去见主编朱伟。这又是一个我在上世纪90年代看《人民文学》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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