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2-明清宫廷档案-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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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万寿、圣寿、千秋,一般连唱五至七天。乾隆皇帝弘历八十大寿,演《升平宝笺》,共十本二百四十出,一气儿演了十天。慈禧太后五旬生日,一连唱了十五天。嫔妃等人过生日,按例唱一天戏。慈禧太后今儿个住进颐和园,明儿个就开锣,唱个没完没了。
如前所述,什么日子唱什么戏,各有“定例”。正月初一凌晨四点左右,“南府”太监就粉墨登场,唱一出《喜朝五位》,为皇上“佐餐”。接下来,断断续续地唱一天“庆典应承”或“年节应承”戏,有《万福攸同》、《福禄寿》、《贺节诙谐》、《岁发四时》、《开筵称庆》、《万年长春》、《早春朝贺》,等等。宴请王公大臣,唱《太平王会》、《万花向荣》等。元宵节唱《悬灯预庆》、《灯月交辉》等。燕九唱《圣母巡行》等。花神生日唱《花台啸织》、《百花献舞》等。寒食节唱《追叙绵山》、《高怀沂水》等。佛祖生日唱《六祖讲经》、《光开宝座》等。端午节唱《祛邪应节》、《灵符济世》等。中秋节唱《平安如意》、《丹桂飘香》等……到第二年元旦,周而复始,又炒一遍“冷饭”。
各类应承戏,都是歌颂帝王功德、粉饰太平、吹捧神灵圣贤的陈词滥调,大多数没有曲折的情节,缺乏故事性;而有些台词晦涩聱牙,“百看皆厌”,吸引不住观众。同治年间,出现了一些有故事情节的应承戏。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再明白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对于慈禧太后来说,这应该叫做“利令智昏”。皇家最讲究“应景”、“吉兆”、“瑞气”。有时,恰恰是他们自已乱了方寸,给自己添恶心,找不痛快。
慈禧太后特别喜欢谭鑫培的《连营寨》,百听不厌。有一次过生日,她又点了这出戏,还赏给谭老板一整套的新行头。戏一开场,舞台上一水儿的白盔、白甲、白旗,气氛极其压抑。唱到刘备誓师,训导关羽的儿子关平、张飞的儿子张苞时,谭鑫培似乎动了真情,涕泪俱下,声情并茂。配角儿们个个唏嘘不已。观众也跟着入了戏,“看三国流眼泪”。戏唱完了,听戏的王公大臣才觉得味道不大对:谭鑫培这小子,是为关羽、张飞哭丧呢,还是给老佛爷吊孝呢?太后也是的,一向以京戏行家自居,大喜的日子,怎么来了这么一出!
废帝溥仪“大婚”,连唱三天大戏。最后一天,小翠花、尚小云尚老板唱《五花洞》,余叔岩余老板、钱金福唱《珠帘寨》,梅兰芳梅老板、杨小楼杨老板唱《霸王别姬》。到1924年,溥仪被勒令搬出紫禁城时,当年听戏的老人儿都说:大婚之日唱“别姬”,今儿个终于应验了!
第七部分第十五章 戏中乾坤日月长(4)
逢初一、十五,帝后与臣工同乐的情况比较少见。逢年过节,特别是万寿节、圣寿节时,王公大臣总能应召入宫听戏,时称“赏戏看”。其实,“赏戏看”也算不上什么好事儿。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更近乎“遭罪”。臣工当然不能与帝后平起平坐。他们大多数情况下,得盘腿端坐在廊下的坐垫儿上,不能“失仪”,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有时连续打坐好几天。
王公大臣中,有不少“吸毒者”,大烟瘾一发作,哈欠连天,眼泪不止。自己个儿难受,旁人看着也别扭。有经济头脑的太监,逮着了发烟财的机会。看见有人瘾上来了,便送上“香茶”一杯,顺手塞过去三个“烟泡”。赏钱少则白银十两,多则百两。
光绪年间,固原提督雷正绾奉旨进京述职,逢慈禧太后过生日,被“赏戏看”。他的烟瘾特别重,知道自个儿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事先与太监约好,每隔半个时辰,送一杯“香茶”。“钱么,好说。”雷正绾非常大方地表示。他当差的那个地方,天高皇帝远,尽可以放开手脚,喝兵血,吃空额,搞“副业”,因此,积攒下了万贯家财。一杯“香茶”,这小子就赏给太监一千两白银。连听三天戏,“茶钱”花了白银一万八千两。
张之洞在晚清办“洋务”很有名。早年间,尽人皆知的“汉阳造”步枪,就是这位老兄的“厂子”造出来的。这位进士出身的堂堂文人雅士,在湖北当总督时,“坐堂”总好摆出一副“丘八”架式,不好好坐着,常蹲在太师椅上。于是,人们传说张大人有“返祖现象”,尾椎骨末端长出来一个小尾巴儿,坐时间长了,疼痛难忍。
光绪后期,张之洞入了军机,“赏戏看”的机会多了。让他盘腿坐着看戏,那可真就有戏看了。还好,“什么人什么命,搬不倒儿尖尖腚。”给他拍马屁的人多,而且都是上档次的,太监根本插不上手。头一天,坐了不到半个时辰,亲王溥伟悄悄凑过来,拉着老张的袖子,约他去“遛弯儿”。曲径通幽,七拐八绕,来到一个僻静的小院儿。溥伟掀帘子,恭请张大人进屋。室内,南窗下有一卧榻,垫褥精美。炕桌上摆着点心、干鲜果品。榻前,一名小太监拿着扇子搧炉火。炉子上的水壶,冒着丝丝热气儿。张之洞吃好喝足,又躺在榻上打了一个盹儿。连续几天,张大人躺着的时候多,坐着的时候少,精神抖擞,毫无倦意。
不知道道光皇帝旻宁是对听戏不感兴趣,还是体贴臣工的“辛苦”,反正“赏戏看”时,他常安排一些其他“休闲”活动。
有一次听戏,东廊下坐着睿亲王、惠亲王、端亲王、成亲王、穆彰阿、潘世恩等;车登巴扎尔、僧格林沁、定郡王等,坐在西廊下。听了小半天戏,旻宁让停止演出,传阿哥们与王公大臣见面。四皇子奕、五皇子奕、六皇子奕,鱼贯而来;七皇子奕由太监抱着,跟在后面。各位王公和“总师傅”穆彰阿、潘世恩,行“作揖礼”;大臣们行“跪拜礼”。礼毕,旻宁命令奕、奕、奕,舞刀弄箭。臣工们都觉得,这场戏看得轻松愉快。表演结束,旻宁赏给儿子们一些吃食,王公大臣也有送小礼物的。
五阿哥奕小时候就淘得没边儿没沿儿,还让师傅喝过尿。长大了,获封惇亲王,“恶习”不改,反而更“坏”了。有一次,说书处的太监为慈禧太后说评书。不知道是他“老不正经”,还是为了投太后所好,说着说着就“下道了”,讲起黄色故事来。惇亲王用眼角瞟了瞟慈禧太后,发现“嫂子”听得津津有味儿。他不高兴,又不好制止,抬起屁股就走了。过了一会儿,他摇头晃脑地唱着《十不闲》,又回来了;往屋当间儿一站,大辫子盘到头顶上,袒胸露臂,哇啦哇啦地唱得挺卖力气。这《十不闲》与《十八摸》,是同一类的淫词滥曲儿。在场的人都吓傻了,评书自然说不下去了。“嫂子”自知理亏,立马给自己找台阶儿:王爷喝高了,赶紧送他回府。
又一日,惇亲王奉旨入宫看戏。慈禧太后点了一出“有情有意”的《翠屏山》。唱到热闹处,惇亲王突然振臂,大声叫“好”。旁边的人提醒他:宫中听戏,不得放浪形骸。惇亲王假装一愣:我还以为,这是在前门外的戏园子里呢!可是,家法禁止宫中唱这种戏啊!
有惇亲王在里边搅和,老佛爷常有下不来台的时候。然而“老五”大错误不犯,又一生下来就遭了暗算,慈禧太后也轻易不去惹他。
世人皆知安德海、李莲英助纣为虐。殊不知,安后、李前,还有一个名叫“印刘”的太监,曾一度日伴老佛爷左右。
印刘,河北河间人。据说,这个人颇正直,略通书史,有“政治头脑”。他深知太后疑心特重,处事小心谨慎;有什么看法,从来不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总是用“聊天儿”、“说笑话”、“讲故事”的方式,拐弯抹角地给太后提醒儿,把个太后哄得舒舒服服的。慈禧太后喜欢他的“机警”,明理晓事,颇为依重。印刘在颐和园得了重病,太后要求太医精心救治;眼看不顶用了,只好准他回乡。老佛爷特批,用王公重臣才能乘坐的官船,送印刘出园。她亲临码头送行,殷殷劝慰,洒泪而别。那时候,从颐和园发的船,可以直达西直门外高梁桥。
如此看来,慈禧太后尚“孺女可教”;倒是安德海、李莲英,“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了”。
历代王朝,皇帝身边都有几个类似印刘、安德海、李莲英这样的角色,有的是“阉人”,有的是“完人”,或正或邪,泾渭分明。他们有的是专职的,有的是兼职的,陪皇帝闲扯,给皇帝讲笑话,说“相声”,演“小品”,浑身都是“戏”,或称“弄臣”,或叫“倡优”。
太史公说:“天道恢恢,岂不大哉!谈言微中,亦可解纷。”齐国的淳于髡,“滑稽多变”;他“仰天大笑”,齐威王就来了个“一鸣惊人”。楚国的乐人优孟,“常以谈笑讽谏”;他“摇头而歌”,楚庄王便为已故宰相的儿子封官加爵。秦倡、侏儒优旃,“善为言笑,然合于大道”;他“临槛疾呼”,冒雨伺候秦始皇的服务人员,工作条件得以改善。
德和园大戏台“齐人有东方生名朔”,“爱经术,多所博观外家语”,诙谐,滑稽,能言善辨,“言词流走无滞竭”;机智婉转,“言非若是,言是若非”。汉武帝坐龙椅,东方朔任“太中大夫”,是位职业弄臣。他善于用嘲讽、插科打浑的方式,议事论政,批评、警示皇帝。据说,相声界尊他为“祖师”。
汉文帝的弄臣邓通,不怎么样,没干多少正经事,还侍候皇帝“枕席”。《史记》中记述:“是时,太中大夫邓通方隆爱幸,赏赐累巨万。文帝尝燕饮通家,其宠如是。”邓通这小子恃宠而骄,“丞相上朝,而通上傍,有怠慢之礼。丞相恨欲杀之。”汉文帝派人到丞相府去讲情:“此吾弄臣,君释之。”
史料记载,明神宗朱翊钧身边的弄臣,“为市井之谈”,逗皇上开心。
和昂醚允芯视铩保噬辖饷贫<拖安呕嵋纾吧缁嵊跋臁焙芎茫蝗欢谇』实酆肜男哪恐校湍歉龊瞳|一样,不过是一个兼职的弄臣而已。有一次,纪晓岚触动了“龙须”,弘历怒发冲冠,说出了“心里话”:朕以汝文学尚优,故使领四库全书,实不过以“倡优”蓄之!汝何亦妄谈国事?
在这方面,连看破红尘的教皇,也不能超凡脱俗,仍需要弄臣常在身边“演戏”,搞笑,调剂生活。
第七部分第十五章 戏中乾坤日月长(5)
日伴教皇克莱曼特七世左右的弄臣阿里提诺,善于炮制“开心丸”,很受教皇宠爱。克莱曼特七世称赞他:“趣味无穷,有非凡的才能和想像力。”可是,放着阳关大道不走,阿里提诺偏偏要过独木桥,写了许多露骨的言情诗,大肆传播偷情猎艳的经验和体会,使很多丈夫戴上了“绿帽子”,造成极恶劣的社会影响。老公们不怪自己的老婆“水性杨花”,嚷嚷着向阿里提诺讨还情债。面对排山倒海般的社会压力,教皇克莱曼特七世不得不忍痛割爱,把阿里提诺“炒了鱿鱼”。
明宪宗朱见深当皇帝的时候,有个太监,当弄臣比阿里提诺“称职”,本事不在东方朔、印刘之下。因为他常为皇上表演滑稽小品,得名“阿丑”。
那会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