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2-明清宫廷档案-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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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年间,军机大臣王鼎和穆彰阿两个人不对付,势同水火,见面就吵,互相攻讦,有时竟口出粗言秽语。王鼎尖牙利齿,穆彰阿舌拙口笨,常处“下风”,因而一见王鼎,往往硬挤出点儿笑容“讨好”,要么就退避三舍,“惹不起,躲得起。”
慈禧太后朝服像有一次廷议,两个人“窄路两逢”,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王鼎盛气凌人,指着穆彰阿的鼻子说:好多事儿都让你办“砸”了。像林则徐那样的有功之臣,你楞主张撤职查办,流放到新疆去;你把琦善弄到广东去,这倒好,烟没禁住,还丢了香港,你就是大清朝的奸臣,当今的秦桧、严嵩!穆彰阿满脸涨得通红,嘴唇儿直哆嗦,话却跟不上趟。道光皇帝旻宁(死后葬在河北易县清西陵慕陵)一开始还看“这两个老家伙的热闹”,越听越觉得,许多事都牵连着自个儿,再吵下去无法收场,就笑着对王鼎说:你呀,喝高了,净说些个醉鬼话。遂让太监把王鼎搀扶出宫,送回家去休息。
第二天议政,王鼎和穆彰阿这对老冤家,又吵起来了。饶是旻宁本性宽容,也让他们吵得心烦意乱。他一生气,拍案而起,转身要走。王鼎这个人,死心眼儿,一根筋,见皇上要“溜号”,上前抓住他的衣襟,继续数落穆彰阿。旻宁一跺脚,拂袖而去,把王鼎“晾”在那儿了。王鼎下不了台,心想,我这儿拼命为你“锄奸”,你怎么对我这样?他又气又急,回到家里,写完遗书,就上吊了。
按照规定,大臣自杀,家属要先禀报朝廷,验尸,再看看留下什么话没有;然后家里才能举哀。穆彰阿有心计,消息灵通。正当王鼎一家子手忙脚乱,要去报官时,穆彰阿不请自来,假模假式地向遗体告别,“顺便”看看遗嘱。这一看不要紧,虽说早有思想准备,心里还是“嘎噔”一下:满篇文字,都是颂扬林则徐,攻击自己的!他灵机一动,装出替王家着想的样子,对王鼎的大儿子说:我说大侄子呀,就这个东西交上去,对你们可不大好哇!皇上正在气头上,看了老爷子写的东西,恐怕难得哀荣和抚恤啊!王鼎的“傻儿子”说:反正您老已经看过了,朝廷那边有了交待,我把这玩艺儿烧了得了。
咸丰十一年(1862年)七月十七,奕死在承德避暑山庄;死前,任命了八个“赞襄政务大臣”,辅佐小皇帝,他们是:御前大臣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户部尚书肃顺、道光皇帝旻宁的额驸景寿、军机大臣兵部尚书、吏部右侍郎、礼部右侍郎、太常寺少卿。为了防止皇权旁落及“八大辅臣失控”,奕把随身携带的、象征皇权的两枚印章“御赏”和“同道堂”,分别授予皇后钮祜禄氏和独生子载淳,规定:以后颁诏,用“御赏”开头,以“同道堂”收尾,否则就是假传圣旨。
五岁的载淳继承大位,皇太后钮祜禄氏被尊为慈安太后,载淳生母叶赫那拉氏被尊为慈禧太后。
慈禧太后野心勃勃,不甘寂寞。奕活着的时候,到后期光顾着玩儿了,慈禧太后阅折“批朱”。她觉得,这活计没啥了不起的,老娘们儿照样能干。她一个劲儿地打自己的小算盘,要露一手。她一向与肃顺(爱新觉罗氏,宗室远房)不和,而肃顺在八大辅臣中最张狂,以“首辅”自居。慈禧太后暗下决心,拿肃顺开刀,再踢开其他辅臣。载淳常听老娘数落肃顺的不是,对肃顺也恨得咬牙切齿,玩儿的时候,常手持一把木头刀,作砍瓜切菜状,嘴里念念有词:“杀肃顺,杀肃顺!”可是,等到和八大辅臣在一起“议政”时,载淳却能一本正经,“没事儿”似的。指手划脚、大发议论的肃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
慈禧太后估摸,一向怀才不遇、坐冷板凳的恭亲王奕,这次又被排斥于“辅臣”之外,肯定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这样的人,给点儿温暖,就会发热发光。于是,她用“周瑜打黄盖”那样的苦肉计,把贴身太监安德海“揍”了一顿,“撵”回京城。小安子回到北京,顾不上养伤,就与恭亲王奕秘密接上了头,共商夺权大计。在奕帮助下,慈禧太后如愿以偿。
十月初七,内阁奉“上谕”,公布了慈安、慈禧两太后“听政”,以及有关处理“各省及军营折报”、“紧要军务”办法的规定:所有折报,呈送两宫皇太后“慈览”,发交议政王、军机大臣;王公大臣悉心详议,于当日召见时,恭请谕旨,再行缮拟,于次日呈两宫皇太后阅定颁发。
“千年等一回”的机会,慈禧太后岂能放过!她暗地授意一些臣工,倡议“垂帘”;她要从幕后走到前台来!善于见风使舵的翰林院侍讲官杨秉璋等人,立即行动,接二连三地“条陈”经典,强调必要性和迫切性,奏请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经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御前大臣、大学士、六部九卿、翰林、詹事、科道及监察御史等“百人会议”,于十月二十六宣布,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当时,也许很多人都会想:这不过是个权宜之计,等皇上长大了,两宫皇太后自然就得“离休”。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慈禧太后一上台,就一气儿表演了近五十年。她有武则天的“壮志”,却没有人家那本事!
养心殿东暖阁垂帘听政处当时,载淳住养心殿,慈安太后住养心殿院内的绥履殿,慈禧太后住院内的平安室。议政时,养心殿东暖阁内,前设单人座,坐着载淳;后设双人座,二十五岁的“姐姐”慈安太后居左,二十六岁的“妹妹”慈禧太后居右;两座之间,置杏黄色纱屏八扇。
大臣奏事前,在养心殿西暖阁“候场”。议政王或御前大臣中,轮流坐桩,出一人当“召见大臣”,负责引见应召人。召见大臣跪拜皇上,然后立于皇帝左侧,应召人再跪在皇上面前,自报家门,奏事请旨。京城以外的地方官员面圣,皇上和两宫太后面前,各设一案,上面放进见人名单、简历。召见大臣按名单上的顺序,依次引见。如果需要当场盖章,由召见大臣隔着纱屏,把文件呈递两宫太后用印。
乳臭未干的载淳,总是以观众身份看大人们“演戏”,从不吭声。慈安太后老实巴交,少言寡语。有一次,她做了一件“有失礼仪”的事儿,露了一大怯。大臣们没敢吭声,却给安德海留下了话把儿,动不动就在背后作践慈安太后。慈禧太后乐得看笑话,从不制止。偶尔,在议政时,她还假惺惺地问慈安:“姐姐看这件事儿怎么办好?”慈安总是说:“听妹妹的。”
第二部分第四章 朝朝朝朝朝夕阅(7)
退朝后,慈禧太后负责批阅奏章,“日以数百”,“某折某事,洞晰无遗”。所以能如此驾轻就熟,慈禧太后自吹自擂:“先帝在世,军务倥偬,政务繁忙,帝常令协助办理。”因而积累了经验,增长了才干。言外之意:老娘我,是“护城河里的鸭子”,老泡(炮)了!
同治十二年正月二十六,举行大典后,载淳开始亲政。当天,两宫皇太后在养心殿召见百官,勉励大家同心协力辅佐皇帝。二十七日,各国驻华使节联名求见祝贺。因为中外双方在要不要行跪拜礼上,争执不下,直到五月份,各国使节才免跪向载淳当面祝贺。
退居二线的慈禧太后,无论什么政务,都想插手,弄得母子不睦,几近翻脸。载淳和慈安太后,倒处得像亲生的母子似的。
同治十三年十月,载淳卧病不起,一度由他的师傅李鸿藻代行“批朱”。慈禧太后把载淳的六叔、恭亲王奕找来,对他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交给“外人”办呢!撺掇奕接管“批朱”权。不久,慈禧太后又把“批朱”权“顺利”地从奕手中收了回来。
载淳咽气的那天,慈禧太后不准张扬。傍晚,内廷传出懿旨,召诸王、军机大臣入宫“议政”。人都到齐了,慈禧太后没事儿似的,拿着个水烟袋就了座。王公大臣们打听皇上的病情,太后还挤出一点儿笑容,告诉大家:“皇上没大碍,养几天就好了。”接着,就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居然还有人断言,皇上的身子都烂了,“杨梅大疮,没治!”王公大臣都知道事情不妙,对太后的话半信半疑。可是,他们每人只长着一个脑袋,谁敢刨根问底?太后打破沉默,似乎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王公大臣:“皇上无后,万一有个好歹儿,立谁为嗣呢?”王公大臣各抒已见,议论纷纷。有个大胆的“奴才”提议:在皇上的侄儿中挑一个接班人。太后立马儿峨眉倒竖,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王公大臣见势不妙,知道太后的屁股万万摸不得,谁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太后说:“我想让醇亲王的儿子载湉继承大统,你们觉得如何?”
谁比谁傻?载湉那小子刚四岁,明摆着,眼目前的这个老娘们儿,还想“垂帘”!王公大臣面面相觑,不置可否。有个不知深浅的“奴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皇上没大病,过几天就好了,立嗣的事儿不急。”话音刚落,太后就厉声喝道:“还不着急?都火烧眉毛了——皇上今个下晌就驾崩了!”诸王公大臣先是一楞,随即放声大哭……他们大概一边哭一边想:这么大的事儿,还把我们蒙在鼓里?你他妈的看谁好,就“立”谁吧!让载湉继位的事儿,在这种悲愤交加的气氛中,“顺利”地定下来了。
事后,吏部主事吴可读冒死诤谏,指责慈禧太后有所冀图。慈禧太后虽然“丢了车”,自己却眼瞅着又要升帐拜帅,正在兴头上,“和为贵”,没搭理姓吴的“王八犊子”。太约五年后,载淳“梓宫”在河北遵化清东陵惠陵下葬那天,吴可读在清东陵自杀了。
光绪皇帝载湉(死后葬在河北易县清西陵崇陵)四岁即位。两宫皇太后再度“出山”,重演“垂帘”戏。期间,慈安太后移居东六宫的钟粹宫,慈禧太后住西六宫的长春宫,人们分别称这两位姑奶奶“东太后”和“西太后”。
光绪七年(1884年),东太后病故,西太后从幕后跑到了幕前,与载湉并肩坐在一个座位上“听政”。西太后日渐独尊,说一不二,拍马屁的人如蝇逐臭。有一年大旱,西太后拜佛求雨。三天后,天降甘霖。李莲英对西太后说:“我说什么来着,佛爷也得听太后的,让他下雨,他就得下雨;太后就是老佛爷!”从此,人人都称西太后为“老佛爷”。叫了一阵子,有人觉得不合适:康熙皇帝有“老佛爷”的美称,别人不能“僭越”。于是,许多人改口,称西太后为“老祖宗”。又有人说话了,孝庄太后才是“老祖宗”呢!弄得人们左右为难,干脆就逮着什么叫什么,别惹太后生气就行。
有这么个“老太太”像影子一样,贴在身边,载湉觉得很不自在。年龄渐长,却从不言语。议政时,西太后唱主角,大包大揽。有时,她自己都觉得不像话,用胳膊肘捅载湉,让他“作指示”;载湉也就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