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f徒-最后一位潜伏在大陆的国民党将军-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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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把马灯放在桌子上,凑近李涵章,瞪着眼睛说,〃死婆娘,无缘无故来抢老子的饭吃。要不是看在春爷的面子上,老子早就去告发她了。〃
李涵章听明白了,原来之前这家店是小二帮舵把子春爷经管,这女人傍上舵把子以后,当了这里的老板娘。小二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只好说几句狠话发泄发泄。
李涵章随便要了点儿吃的,草草地填饱了肚子,然后拍到那个店小二手里一块现大洋说:〃兄弟,哥子走路走得脚杆都要断了,你夜里替哥子照看着点儿。再有客官住店,尽量往离得远些的客房里带,不要打扰我睡觉。我睡好了,明天还要走远路……你五更天来喊我一声,要不要得?〃
〃要得,要得,哥子尽管放心,我一定帮你照看好,准时来喊你!〃叫李转运的小二双手捧着接过银元,〃扑〃地吹了一口,放耳朵上听听,欢喜得鼻子眼睛都挤在了一堆儿。
有了白天在竹林子里遇到苟培德那档子事儿,晚上躺在床上,李涵章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以他对苟培德的了解,完全可以判断出这种见风使舵、贪财好色的势利小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从苟培德白天的那番话看来,自己无疑是一条挂了号的〃大鱼〃,因此,邀功心切的苟培德既然投了共,肯定希望能够钓出更多更大的〃鱼〃来,以求他在共党那里捞得更多的资本。想到这些,李涵章在这家不起眼的偏僻小店里依然不敢脱衣服,不敢合眼。
说老实话,有了证明,再加上原来的身份证,李涵章已经不怕被盘查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那些曾经的自己人,尤其是和自己共过事、认识自己的旧同僚。以前,他们对付共党,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严刑拷打、威逼利诱,先把抓来的共党打服,让他投降,然后利用他们去抓其他共党。那个时候,他们把这叫做〃以匪制匪〃。从衣冠庙遇到的那个王新发和今天遇到的苟培德口中,李涵章已经知道了,共产党现在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正用这一招来对付他们。这样看来,在自己去云南的路途上,最可怕的人不仅仅是共军,还有那些像苟培德一样的〃兄弟〃,他们正到处找机会立功请赏,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另一个让他难以入眠的原因是,在枪口抵住自己的危急关头,究竟是谁开枪救了自己呢?从竹林子里发现的弹壳看来,那是当时在国军各系统都司空见惯的卡宾枪子弹。因此,他想烂了脑袋,也没有想出来救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如果是在重庆,有人这样暗中搭救自己,李涵章不会奇怪,因为那是他经营了很多年人脉的地盘;但现在是在成都,而且是在距离成都城那么远的荒郊野外,究竟是谁导演了这一出《野猪林》,谁又是出手救了他这个〃林冲〃的〃花和尚〃呢?李涵章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那种关头能够出手相救的人,一定具有非常的胆略。李涵章想,大恩不言谢,无论是谁救了自己,日后万一遇到了,再说怎么报答吧。
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之后,李涵章算了算,自己今天不过才走了七十多里路,以这样的速度,什么时候能到云南?他开始还有些丧气,后来转念又想,去大足,到云南,那么远的路,不晓得要走多少天,更不晓得路上要遇到什么更棘手的麻烦,还是稳当些好,不要龙头蛇尾,开始走得快把体力耗尽了,后面走不动,岂不是更糟糕?于是,为了明天好有精力上路,他强迫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先睡个好觉。想到这里,他吹熄了小二留下的那盏油灯,把柯尔特手枪放在枕下,六发左轮手枪插在绑腿里,白天缴来的勃朗宁手枪放在随手可以抓到的右边床里侧,然后闭上眼睛,准备好好地休息。
多年的复杂经历,让李涵章练就了只要想睡觉,走着路也照样做梦的功夫,因此,他这个念头一闪出来,随即就关闭了所有的杂念,开始入定,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第三部分 第48节:毛竹林里暗藏杀机(6)
〃砰砰!〃李涵章觉得自己刚刚闭上眼睛,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一直放在右手边的那支勃朗宁,翻身坐了起来!
〃哥子,五更了。〃店小二听到动静,在门外喊。李涵章这才想起,昨晚他吩咐过那个叫李转运的店小二,五更时来喊他起床,他要早些赶路。
李涵章在客房里把那三把枪分别藏好,收拾了一下,背上背篼,拉开房门——就在拉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他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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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几盏气死风灯笼的照耀下,李涵章看到至少有二十条汉子分两边站在屋门外,中间站着的一位六十岁上下的老汉,穿一件真丝棉袍,带一顶狐皮帽子,面相黑里透红,寡瘦寡瘦的一张倒挂葫芦脸;眼睛不大,却像是独养着一条蝌蚪的鱼缸,一左一右地挂在额头下面;嘴唇上留着左右两撇八字胡,又浓又长还弯着钩儿,像是专门在等那对鱼缸里的蝌蚪。
李涵章立即断定,这个倒挂葫芦脸,无疑就是他们的头领,也就是客栈老板娘傍的春爷。见春爷一边用贼亮的眼睛死盯着自己,一边慢悠悠地抹着两撇胡子,丝毫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李涵章不得不用袍哥人家的切口跟他们套近乎:〃哟呵,各位早啊。想必这位就是这龙泉驿的舵把子春爷?小弟也是'海了的'(黑话:具有袍哥身份),今天闯了春爷的'码头'(黑话:地盘),因急着赶脚,没顾得上去拜春爷的堂口,还劳春爷带这么多人'扎口子'(黑话:警戒守卫),实在担当不起。兄弟不过是一个'讨口子'(黑话:乞丐),竟劳春爷亲自驾临,敢问有啥吩咐?〃
倒挂葫芦脸听了李涵章的这番话,吃了一惊。不仅仅是他吃了一惊,一旁的二十几个汉子也顿时慌乱起来,直到倒挂葫芦脸扭过头去瞪了他们一眼,这才安静下来。
〃兄弟好眼力。既然认出我来了,那就屋里说话,屋里说话。〃倒挂葫芦脸这番话,不仅承认了自己是龙泉驿哥老会的舵把子,还缓和了当场的气氛。李涵章也没再客套,转身进了房间。
随李涵章进屋的,除了春爷,还有两个又高又壮的汉子,一左一右地跟在春爷身边。
进了屋之后坐下来,还没有说一句话,春爷就挥了一下手。一眨眼的工夫,刚才喊门的店小二就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把一坛子老酒、四盘菜、两只粗瓷碗、两双筷子放到了桌子上。
〃兄弟一开金口,我就晓得兄弟不是'空子'(黑话:非本帮中人),更不是'生毛子'(黑话:不懂袍哥规矩的人)。既然我们都是烧过'三把半香'(黑话:袍哥组织的帮规、准则的代词)的人,那就是自家人兄弟。哥子得知兄弟要起早赶路,特地来为兄弟送行。〃把一切吃食都安顿好了,春爷抹了抹他那两撇八字胡,把两只碗斟满酒,这才开口说话,〃兄弟急着赶路,一定有要紧事,哥子来得不是时候,委屈哥子了。〃
李涵章搞不明白春爷为什么以袍哥人家如此隆重的礼仪接待他,只好跟春爷绕圈子:〃兄弟不过是一个'讨口子',劳舵把子您抬举,实在担当不起。〃
〃兄弟,哥子我可是诚心待客。袍哥人家讲的是结仁结义,不结怨结仇。兄弟,哥子只问你一句话:有一出手就给小二一块现洋的'讨口子'吗?兄弟要是再跟哥子'涮坛子'(黑话:开玩笑),就等于堵兄弟的'瓢儿'(黑话:嘴巴)。〃春爷一听李涵章还在跟他打马虎眼儿,有点儿不高兴了,话里带出了一股子要挟的味道。
李涵章想,如果他们要存心害自己,这大长一夜,什么活儿不都能做完了?看起来春爷这帮人暂时对自己还没有恶意。哥老会各堂口舵把子的能耐有多大,李涵章心里还是有数的。因此,也就索性不再兜圈子了,豪气地说:〃天下袍哥是一家,既然春爷这么看得起兄弟,兄弟也就实话实说了。我这次出门,是'避豪'(黑话:袍哥犯案外逃)的,要去云南。路过春爷的'码头',还望多多照应。〃
〃哈哈哈哈……这下子就对头了嘛。不管是因为国民党'避豪',还是因为共产党'避豪',终归都是袍哥人家自己人的事儿。说实话,我一看兄弟的气度就知道,不管你'姓共'还是'姓蒋',肯定是吃官饭的袍哥。不像前两天来的那个叫……〃
第三部分 第49节:毛竹林里暗藏杀机(7)
他说着,看了一眼左边站着的人。那人弯下腰说:〃苟培德。〃
〃对,是这个名字。这个叫苟培德的'海翅子',居然敢在春爷我面前'穿黑袍'(黑话:冒充袍哥)。两句话一搭,我就知道他是'空子'。但人家是官府的人,我们袍哥人家,犯不着和他作对。再说了,这个啥苟副队长,也就是来打听几个人是不是在这儿住过,不是来找麻烦的,好吃好喝招待着,完事了笑脸送人。我们不结怨不结仇嘛……〃春爷一看李涵章说了实话,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端起酒碗,就开始敬李涵章。
李涵章一听春爷说苟培德前两天也来过这里,暗自吃了一惊,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一边和春爷喝酒,一边附和着春爷的话:〃袍哥能结万人缘。春爷不愧是袍哥人家的地脉龙神,有这样子的大智慧,人脉能通天哦,想必在川康一带,一定赢翻了山。〃
〃也是没得法子,袍哥人家,有袍哥人家的规矩,'海翅子'上门,礼数周全些,终归不得惹祸事。〃春爷喝下一碗酒后,说话就随便多了。但江湖上讲的是〃英雄不问出处〃,所以,他也就不管李涵章是因为哪路神仙〃避豪〃,甚至自始至终,连李涵章的姓名都没问,只管热情地按照袍哥人家的规矩,招呼李涵章喝酒。
在两个人推杯换盏的过程中,李涵章从春爷嘴里倒是听到了不少的消息,知道解放军控制成都之后没几天,就把成都附近哥老会各个堂口的舵把子召集在一起,说是学习新社会的新政策,其实是了解成都附近各帮会组织的情况,并借机警告这些〃地头蛇〃们,要他们认清形势,配合军管会,清除国民党特务以及残余的抵抗势力。而且,李涵章从春爷口中还了解到,召集他们开会的那个解放军〃海翅子〃,就是曾经跟自己有过一面之交的成都军管会公安处副处长张振中。并且,在张振中宣布的一大串春爷能够记得住的〃重要敌特分子〃名单中,就有他〃李涵章〃三个字。
这些消息,越发让李涵章觉得,此地距成都太近,张振中、苟培德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跟脚而来,所以,绝对不能久留。
等一坛子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春爷已经把李涵章夸成了《水浒》里的梁山好汉,因为同属袍哥人家,他又知道李涵章是〃避豪〃而走的,但他恪守江湖规矩,李涵章不说,他也不多问,只是拍着胸脯保证:在他的〃码头〃,绝不会让李涵章少一根毫毛。
酒喝得差不多了,太阳也跃上了山头。李涵章准备告别春爷上路,他掂量了一下,顺手把昨天缴获的勃朗宁拿了出来。
李涵章刚把枪抽出来,春爷和他左右站着的两个汉子〃唰〃地也各自把腰里的家伙亮出来,对准了李涵章。
〃哈哈哈哈……〃李涵章一看这阵势,仰天大笑几声,说,〃兄弟承蒙舵把子看得起,临走想留下一份见面礼。这把枪还算拿得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