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思想通史 第五卷-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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扰以事为,不难以旁念,。。做此功至此,快然自喜以为得之
矣。。。予戊申(三十四岁)前,亦尝从宋儒用静坐功,颇尝此味,
故身历而知其为妄,不足据也。天地间岂有不流动之水?夭地间岂
有不著地不见沙泥不见风石之水?一动一著,仍是一物不照
矣。。。今玩镜里花,水里月,信足以娱人心目;若去镜水,则花
月无有矣;即对镜水一生,徒自欺一生而已矣。若指水月以照临,
取镜花以折佩,此必不可得之数也。故空静之理,愈谈愈惑,空静
之功,愈妙愈妄。(“存人编”卷一“第二唤”)
颜元的这一段文字,是认识论的基础知识。感觉与对象的统一,是反映
的初步。感觉在运动中,对象也在运动中。感觉不是一种寂然不动的镜水,
反而是日生日新的有机能的官感。对象不是一种离开现实的古玩字画,反而
是生成发展的物体。月在天体循轨而行,花在地下新陈代谢。如果把感觉和
死镜寂水相比,把对象 和空月假花相比,则感性活动全失机能,以至于成了
一种幻觉。由幻觉而来的假象,和由感性活动而接触的现实是两样的,故幻
觉的洞照是“无用”(非实在)的水镜,幻觉的对象是“无用”(非实在)
的花月。这样的所谓悟道的全知,即等于说无知。颜元在“存学编”卷二“性
理评”里类似于上文的一段中,就说“仍一无知人也”。理学家喜爱比喻,
但所比喻的,都不顾逻辑的概念,也不管类比的定义。
颜元的知识论既然以健全的感觉出发,则他所重视的理性活动,是和对
象界触动的“活心”。他说:
看圣人之心随触便动,只因是个活心,见可喜便喜,可怒便
怒。。。宋儒辄言不为事物所胜,。。正予所谓禅家死其心也。(“四
书正误”卷三)
因为朱熹曾说过:“在家读书间断,。。须敚训霉郊渥荒臧胨辏�
做多少工夫,立个根脚,若往应事亦无害。”颜元批评说:“尧舜孔子总是
人世上底圣人,总是做人世上底工夫。后世虽有书,只记圣人之事业工夫,
以便后世遵法谱籍耳。试观敚训霉郊渥荒臧胨辏龉し颍故且⒖坠�
夫否?。。”(“朱子语类评”)引起思维活动的是活的心,对象是现实的
物,因此他说“学文以明理”,“礼乐制度谓之道矣”,“文即。。六艺也。。。
实行敦而性命自在其中。”(“四书正误”卷三)
离开对象(有事)的洞察和离开实践的冥思,在颜元看耿不能作出思维
过程的真实判断。他说:
“必有事焉”句是圣贤宗旨。心有事则心存,身有事则身修,
至于家之齐,国之治,天下之平皆有事也。无事则道统治统俱坏,
故乾坤之祸莫甚于老之无,释之空,吾儒之主静。(“颜习齐先生
言行录”卷上“言卜第四”)
李植秀问“格物致知”。予曰:知无体,以物为体;犹之目无
体,以形色为体也。故人目虽明,非视黑视白,明无由用也;人心
虽灵,非玩东玩西,灵无由施也。今之言致知者,不过读书讲问思
辨已耳,不知致吾知者皆不在此也。譬如欲知礼,任读儿百遍礼书,
讲问几十次,思辨儿十层,总不算知,直须跪拜周旋,捧玉爵,执
币帛,新下手一番,方知礼是如此,知礼者斯至矣。譬如欲知乐,
任读乐谱几百遍,讲问思辨几十层,总不能知;直须搏拊击吹,口
歌身舞,新下手一番,方知乐是如此,知乐者斯至矣。是谓“物格
而后知至”。。。格即“手格猛兽”之格。。。且如此冠,虽三代
圣人,不知何朝之制也,虽从闻见知为肃慎之冠,亦不知皮之如何
暖也,必手取而加诸首,乃知是如此取暖。如此菔蔬,虽上智老圃,
不知为可食之物也,虽从形色料为可食之物,亦不知味之如何辛
也,必箸取而纳之口,乃知如此味辛。故曰手格其物而后知至。(“四
书正误”卷一)
因此,他的判断论便甚于“以物为体”的思维活动,而且判断与感觉是
不能相为离异的。他说:
不断,由于怠也;不觉,由于荒也。夫人日有以荒其心,日有
以荒其身,日有从荒其耳目口舌,虽得孔子与为师,颜曾与为友,
不能强其心而侦之断也。故荒则不觉,不觉则盆荒,怠则不断,不
断则益怠。。。常觉则断有力,常断则觉亦有力。(“习齐记余”
卷四“答刘孝廉焕章书”)
如果不在日新月异的思维活动中改变自然而后改变自己的思维能力,而
唯心所欲地夸张精神,他便指斥说:
程子所言,荡涤邪秽,流通精神,妙不可言,不目知何心期置
一副器物自己料理,铿锵当下便已受用难言云云。此等谁启之哉,
谁教之哉?岂非天生一副好乐资性,如后稷童时好种植,孔子戏嬉
陈俎豆,非人之所能为也。但不精此道,不终此志,便是负天,便
是不尽其性。(“习齐记余”卷四“答何千里”)
颜元也讲到推理,反对向内自省,主张向外实征。他说:
致者推而极之也,解致字最好到底实讲处,却说“自戒馏而约
之以至于至静之中,无少偏倚,而其守不矢,则极其中,自谨独而
精之,以至应物无少差谬”云云。世有至静之中不失其守,而天地
便位者乎?有应物无差谬而万物便育者乎?。。春秋之天地不
位,万物不育,将谓孔子至静之守犹有失应物之处,犹有差谬
乎?。。理之不通明矣。且字义之训诂,亦自相矛盾焉。夫推者,
用力扩拓去,自此及彼,自内而外,自近及远之辞也,推而极之,
则又无彼不及,无外不周,无远不到之意也,曾可云约之乎?。(“四
书正误”卷二)
颜元又说明“方法”的重要。他讲的方法是和现实的生活联结的,而不
是背诵古人的成语。他训诂“方”字,是依据他的观点来说明的(至于文字
学另当别论)。他说:
方字,从一 ,一东西也, 南北也,四面见刀,则方正矣。(同
上卷四)
方法是一种手段,是用以掌握对象的,既不是欣赏的装饰品,也不是不
可言喻的妙诀。他说:
方取其易知,药取其易办,人人可立致,处处可便采。。。一
举吾手而病者不劳而平。。。孔子之论政,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吾
之论医,因民之所生而生之。(“习齐记余”卷一“美惠方集序”)
医理是如此,治学也是如此。他说:
书是古人为学为治谱也。漠宋儒专以读讲著述为学,。。只看
得儿册文字是文,。。解博学,用于文无不考五字,蔽哉!夫文不
独诗书六艺,凡威仪辞歌,兵农水火钱穀工虞,可以藻彩吾身,黼
黻乾坤者,皆文也。故孔子赞尧曰焕乎其有文章。。。君子无方以
学之,则事物洞达,措办有方,然材料之聚集虽广,恐未必一归于
性情之上,条理于国家之间,故又必约之以经曲范围之道,仪文度
数之节,使。。皆有规矩绳墨之可循。(“四书正误”卷三)
颜元说的方法是不离开功用的。这在他的思想中乃指思维的检证,因为
理论和实践是结合的。只有胡适才歪曲颜元的思想面貌,把他的功用观点和
唯利是图的实用主义混同起来。颜元首先反对宋儒的方法。如:
朱子言:“只要熟看熟读,别无方法。”
(颜元评)“将圣人方法坏尽,却说看读外别无方法,试看尧
舜至孔子何尝有个熟看熟读?”(“朱子语类评”)
朱子言:“学者做工夫,须如大火锻炼通红成汁方好,今学者
虽费许多工夫看文字,下梢头,都不得力,不济事者,只缘不熟耳。”
(颜元评)“既磨却三物之学,时习之功,则所谓大火中锻炼
通红成汁是揩何物何功说,下面乃云。。看文字都不得力者,正缘
不熟耳,则朱子说诨半日,皆谓读书乎?读书愈多愈惑,燔事机愈
无识,办经济愈无力,试历观宋明已事,可为痛哭!”(同上)
颜元说从书本上得来的方法是“书生见”,是靠不住的。他说:
书本上所穷之理,十之七分舛谬不实。朱子却自认甚真,天下
书生遂奉为不易之理,甚可异也。如“啵病薄拔'蝀”,朱子注:
“天地之淫气”,不知却是一虫为之。。。愿天下扫净书生见,观
法孔孟以前道传可也。(“习齐记余”卷六“阅张氏王学质疑评”)
方法之是否真确,他以为要证之于自然的实陈。他有释“系”字的一段
话,颇能看出他的治学方法。他请教天文学者的精神是科学的。他说:
系字(“日月星辰系焉”句)义千古无人发明。予。。夜观天
象,忽有流星自南来,触五车口大星,摇移须臾乃定,如有所系
状。。。录此以俟有得于天文学者。(“四书正误”卷二)
所以,方法在于经得起实际的检证。实际之中也包括功利,问题在于为
谁的功利,是为富贵利达的功利,还是为人民利益的功利?把实陈和实用等
同起来并否认理论科学而惟以个人的实用为标准,这是资产阶级唯心论的实
用主义。把实际和理论对立起来并否认功用,这是道学家的唯心论。颜元说:
都门一南客曹蛮者。。谈医云,惟不效方是高手,殆朱子之徒
乎?。。宋家老头巾,群天下人才于静坐读书中,以为千古独得之
秘,指办干政事为粗豪为俗吏,指经济生民为功利为杂霸,究之,
使五百年中平常人皆读讲集注,揣摩八股,走富贵利达之场,高旷
人皆高谈静敬,著书集文,贪从祀庙廷之典,。。并汉唐杰才亦不
可得,。。万有乃真空矣。(“朱子语类评”)
天地真易简,故四时常运,万物常生;帝王圣贤真易简,故三
事三物之外无道,五达九经之外无功。宋儒分毫不可语此,朱子尤
甚。(同上)
截指习射,为修身之格法,治家出入丰减,昔有定规,齐家之
格法,守荆州到任先教练兵士,治国之格法,较先生半日静坐半日
读书,。。自是。(同上)
因此,他把义理与功利会一,他改正董仲舒的话如下:
以义为利,圣贤平正道理也。尧舜利用,“尚书”明与正德厚
生并为三事,利贞、利用、安身,。。利者义之和也,“易”之言
利更多。。。后儒乃云正其谊不谋其利,过矣!。。予尝矫其偏,
改云:正其谊以谋其利,明其道而计其功。(“四书正误”卷一)
因为重视事理的检证,颜元解释古书多从具体事物方面着想,而避免捉
模不定的抽象术语。其例甚多,今举数则如下。如“错”字的新义:
错,虑也,又厉石也。“诗”云:他山之石,可以为错。言举
正直之人使之错治诸枉。(同上卷三)
“克”字的新义:
按克,古训能也,胜也,未闻克去之解。已,古训身也,人之
对也,未即己私之解。盖宋儒以气质为有恶,故视已为私欲,而曰
克尽,曰胜私。(同上卷四)
“操”字的新义:
操,如操舟之操:操舟之妙在舵,舵不是死操的。又如操军、
操国柄之操:操军必要坐作进退如法,操国柄必要运转得天下。今
要操心,却只把持一个死寂,如何谓之操?(同上卷六)
“致”字的新义:
致字不是一用力便了的工夫,曲字不是多端乱营的勾当,乃就
吾辈各得赋分之一偏,而扩充去。(同上卷二)
因为宋儒忽视后天的实践,放他以扩充解“致”字,并且否认人类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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