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传奇-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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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两个儿子,和先名韦板凳,后改韦双双的一个女儿,官又作到一等鹿鼎公,粗看上去,似已无甚憾事,但幼年心愿,最难遗忘,若不能在扬州热热闹闹开家妓院,仍连死了都不甘心……”
茅十八瞪眼喝道:“你远行在即,我们又须久别,不许说不吉利的丧气话,我答应替你在扬州开上一家妓院,当次龟奴就是……”
韦小宝连连摇头,接口叫道:“不是手提大茶壶,伺候嫖客们的‘捞毛臭龟奴’啊!我要茅大哥作的是发大财、享艳福的‘扬州风月大老’……
故而,开一家妓院不够,要开就开上四家,春夏秋冬,四季发财,中外美女,应有尽有!我当初多蒙茅大哥提携,带我到北京,因缘遇合,成就前半生事业!如今却要报答你享享后半生福禄!茅大哥只消剃须易容,从此后便可在扬州城中,大把花钱,大块吃肉,大坛喝酒,并大把睡睡女人,好在我攻克雅克萨后,连罗宋美女都带了几个回来,曾瞒着建宁公主,和双儿、苏荃她们,偷偷干过。茅大哥请想一想,‘丽春’,‘丽夏’、‘丽秋’‘丽冬’四个妓院的中外婊子们,每一个都等于是你这‘扬州风月大老’的小老婆,可日夜奉召,随侍枕席!你这风流艳福,是否享受得完?应付得了吗?……”
说至此处,忽然想起一件事,伸手在怀中掏出一只玉瓶,和一张黄色药方儿来,连带着数千万两银票,一古脑儿,递向茅十八,贼忒嘻嘻地,怪笑说道:“‘小玄子’想得周到,也真够意思!他见我有了七位夫人,生怕万一耕耘不力,床帏冷落,有戴绿帽子的危险!曾赐过几瓶‘兴龙大补丹’,和回天长春的御用太医验方!我如今有儿有女,七位夫人也还爱情甚笃!不至于红杏出墙,这些据说比黄金还要珍贵,外面买不到的‘奇廷秘宝’,便借花献佛,孝敬了茅大哥吧!”
有的学问,是从书上辛苦读得,有的学问,却从经验而来!韦小宝阅世既深,已从“小宝”成熟变为“大宝”,除了那些“鸟生鱼汤”“辣块妈妈”等平常说得太多的粗俗之语还改不掉以外,象这等听来还不太离谱如“借花献佛”的成语,也已可以“朗朗”上口!
茅十八虽有点好笑,却感觉得出韦小宝不加掩饰的真意之诚,遂也毫不推辞以一种奇异神色,和微妙心情,伸手接了过去。
韦小宝母、妻、子、女的大队人马走后,茅十八果然遵其所嘱,剃须易容,购地筑楼,准备开设妓院。
故而,如今的茅十八除了身躯仍甚伟岸,眼中偶或微露神光以外,已是一位面团团、腹便便的财翁模样,除非遇到真正内行,或关系太深的江湖旧识,一般市井中人,那里会看得出他昔日杀人不眨眼的雄豪面目!……
连那“丽春”、“丽夏”、“丽秋”、“丽冬”四方巨匾,也是当年顾炎武、查继佐、黄黎州、吕留良四人,在淮阴附近泗阳集,登舟求见韦小宝,劝他起义复明时,韦小宝灵机忽动,为了多留佳话,使自己扬州开妓院的心愿,格外锦上添花,能够流传得轰轰烈烈,请这四位前明遗老挥笔所书。
顾炎武等作梦也想不到这包含“春夏秋冬”的八个字儿,竟会是一年四季都要接“风流客”,发“肮脏财”的妓院招牌!遂毫未推辞的奋笔立就,并个个留名落款!
就凭这前明遗老落款奋笔的八块金字牌匾,几乎已震动了这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何况还有那美园景?那精楼阁?和那样更具吸引力的异国名姬,“罗宋美女”?
茅十八经营建设以来,事事顺心,由不得的在顺境之中,微生怠意!
就这一点点的怠忽,同行相嫉的暗箭便来!
茅十八是常人,不是圣人,他既身为日渐形成的“扬州风月大老”,亲近精擅歌舞弹唱,专门伺候男子的花国群雌,怎会不偶动尘心的逢场作戏?
容为相当够劲的罗宋美女,忽然觉得眼睛有点跳,心内有点惊,彷佛是昔日江湖厮混中,有甚凶险将临的不祥意味……
茅十八悚然失惊,以为是最近富贵撩人,色欲过度,致使身体状况,有了衰老退化。
他赶紧斥退那名新承恩泽,玉体犹横,衣裳未着,还在对自己银牙微咬,媚眼连飞的罗宋美女西米诺娃,下床穿好衣裳,走到丽冬院楼上的精美雕栏之前,先吸了一口清气,凝神调息,以平静心中突然生起的“怦怦”不安异感,然后凭栏而立,藉天空素月流光,向园中皱眉纵目。
皱眉之故,是他想起韦小宝走了快十五年了,他远去云南的情况如何?妈妈好吗?七位夫人好吗?孩子好吗?……
是这与自己关系太以密切的好朋友,发生了什么重大意外?还是他快要回来,看看他所嘱咐自己务须代他完成的这桩“扬州开妓院”的心愿将成?
良友有灾?是凶!久别重逢?是喜!
“凶”也可能,“喜”也可能,反正若不是“凶”,便一定是“喜”,否则,自己虽养尊处优,改容易貌,并偶而亲近娇娃,但功夫修为,并未放下,只有越发精深,怎会突生警兆的,如此“怦怦”心神不定!
纵目之故,则是茅十八无法加以解释,下意识的,觉得园中有些不对!
他虽说不出“不对”是在何处?但茅十八是个负责任的人,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着手多年以来,也委实对这“扬州风月大老”衔头,渐渐有了兴趣!
故而,茅十八对园中一楼一阁,一花一石,纵非亲手建筑栽植,也是亲自策划,甚至画图,可说是太以熟悉!
由于熟,他才纵目细看,他非查出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的原因,究竟是在何处?
假如在平地看,茅十八未必看得出来。
但如今是凭栏纵目,在楼上往下看,细心扫视之下,他终于看出蹊跷来了。
素月流辉,夜风拂草,鱼池中假山上的那丛凤尾草中,为什么会多了一样不该有的东西?
茅十八的武功既未搁下,自然眼力仍强,他相当仔细的,在“丽冬院”楼上,凭栏纵目,扫视全园,突然发现假山上凤尾草被夜风拂动之际,草丛中似乎插着一根竹竿?……
奇怪!……
茅十八暗呼“奇怪”,心中自忖,鱼池中的假山,有土、有石、有草、有花,也植有几棵小树,但却未栽竹,则这根竹竿从何来?
疑心既动,身形立飘!
他轻轻一按楼栏,相当雄伟的身躯,便拔起半空,斜斜飘落在数丈外的鱼池假山之上!
和“白俄公主”西米诺娃一场相当尽兴的风流纠缠过后,时间是半夜了,新丽春院房舍刚刚筑成,院中,勾人魂魄的中西娇娃,刚刚运集备齐,尚未正式营业,正待择吉开张,夜半之际,自然人多熟睡,茅十八才飘身提气,大展轻功;不怕泄露了他曾有重大案底,还是个不能见光的黑人、江湖雄豪的本来面目!
到了假山之上,看清楚那只是半截竹竿,茅十八便微一伸手,把它给拔了起来,见竹竿上半截是被切断,下半截则被削尖!
显然是有意人为,下半截削尖之故,是容易插入假山上的土石之中,上半截切断之故,是把竹竿弄短,容易隐藏在凤尾草内!
茅十八先把双眼一瞪,目中闪露凶光,然后忽失声而笑!
他这笑,笑得相当怪异,彷佛笑中含蕴有恨毒、自傲的双重意味!
含有恨毒之故,是他从这半截短短竹竿之上,看出新丽春院有了仇家,竟寻来堪舆高人,找出关系生涯兴旺的“龟脉”主眼,暗暗插了这半截竹竿,想令新丽春院主人,至少瞎掉眼睛,甚至于会骤然得上心痛之疾,莫名其妙的缠绵病榻死去!
含有自傲之故,是他窃幸自己未雨绸缪,居然相当高明的,早就作了有效防范!
原来茅十八并非完全草包,腹中多少也有一点墨水,加上南北东西的江湖经验,太以丰富,遂稍通堪舆风水之术。
他在建筑新丽春院的园池楼阁之际,因事事躬亲,看出此处风水极好,“龟脉”甚旺,将来生涯定十分茂盛兴隆,必可得遂韦小宝的“一年四季发财,独占扬州风月心愿”!
但既有“龟脉”,必有“主眼”,茅十八细心勘察,看出“主眼”是在鱼池中,与岸上有曲桥相通的假山中央。
妓院是只要大爷有钱,谁都可以前来行乐之地,而客户品流,又必十分杂乱,万一有人走上假山,撒泡尿儿,污了“龟脉”,或在什么不经意的动作之下,掘地为戏,毁损“主眼”,则不单关系新丽春院的生意兴衰,甚至于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有影响。
既有了这种顾虑,茅十八便想方设法防护事关重要的“龟脉主眼”!
想来想去,深思熟虑之下,想出了用“乌龟”护“龟脉”,似乎是上上妙策!
好在韦小宝为茅十八留下了大把银子,他遂搜购了一双比海碗还大的绿毛巨龟,把巨龟的龟背朝上,恰好复护了“龟脉主眼”,其上,用土石固定,留有气眼,龟嘴边,留有食物,地下有天然水分,使那绿毛巨龟,虽不能走动,却仍有生存条件!
茅十八算计,龟寿极长,即令若干年后,绿毛巨龟有甚不测,但龟虽死而龟甲不化,那片比海碗还大的龟壳厚甲,恰好可以永远作为其下“龟脉主眼”的防护外罩!
如今,他发现竹竿,伸手拔起,察看尖端无血无腥,显未插透龟甲,无损“龟脉主眼”才未对自己身体,构成重大妨害,只不过有点心惊肉跳的警兆而已!
茅十八既恨毒敌人的阴狠恶辣,又自傲自己的未雨绸缪,站在假山上,一面拗折竹竿解恨,一面暗自盘算。
他是盘算这暗下毒手算计“新丽春院”的敌人是谁。
半截竹竿被他拗成寸段,抛落水池,随波流去,茅十八的心中盘算,也告有了答案!
要想答案正确,必先分析周密。
茅十八自知纵横江湖,剑底刀头所结仇家太多!
韦小宝虽运气亨通,所为所求的百事皆谐,又富又贵、声名显赫,但江湖中,庙堂中,暗中嫉恨他的对头冤家,也必更比自己只多不少!
但这暗插竹竿,期毁“龙脉”的阴谋对头,却绝对与自己暨韦小宝无涉。
道理极为简单,自己遵从韦小宝劝告,剃须易容,埋名隐姓,如今身份是扬州“新丽春院”主人“王八太爷”,昔日江湖好汉茅十八,等于是早在十五年前,便斩首云阳,死在北平的菜市口刑场之上!
韦小宝走得也够远了,远适万里,久隐云南,谁会知道这不等封王便已急流抽身,辞官退隐的一等鹿鼎公,竟会是欲掌扬州风月的幕后大老板!
自己的仇家,不知!韦小宝的对头,不晓!
不是对人,定是对事,则这暗弄花招的阴险人物,定是“新丽春院”的风月对手。
有了范围,更易分析!
茅十八想出一个可疑之人!
他是扬州府尊的小舅子……
茅十八在着手经营“新丽春院”之前,便经过调查,知道这位扬州府尊的小舅子卜世仁,是个性格风流,手段毒辣,心肠阴险的纨裤子,仗着他姊夫势力,在扬州白吃白喝、狠嫖滥赌,而一些特殊营业者,也都因惧怕官府,对他尽量结交,甚至仰承鼻息!
“新丽春院”开始筹备,并渐渐有规模了,这是韦小宝交办的事业,自己又纵横江湖,杀人向不眨眼!这样幕前幕后的两位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