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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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utez,Bilibine”(海伦对比利宾这样的朋友总是称呼姓,而不叫名字),她用戴着戒指的白皙的手碰了碰他燕尾服的袖管。“Dites moi comme vous diriez à une soeur,que dois-je faire?Lequel des deux?”③
①法语:海伦,我该同你谈谈。听说你有些打算,是关于……你知道的。呶,我亲爱的孩子,你知道,你父亲心里总是高兴的,因为你…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但亲爱的孩子……照你的心的指示去作。这就是我全部的忠告。
②法语:亲密的小圈子。
③法语:听我说,比利宾:像告诉姐姐一样告诉我怎么办。挑选两人中的哪一位?
比利宾皱起眉毛上边的皮肤,嘴角挂着微笑,陷入沉思。
“Vous ne me prenez pas en pacnlox,vous savez,”他说。“Comme véritable ami jai pensé et repensé a vorte affairee.Voyez vous épousez le prince(这是一位年轻人),”他弯曲一根指头,“Vous perdez pour toujours la chance d’épouser l’autre,et puis vous mécontentez la cour.(Comme vous savez,il y a une espèce de parenté).Mais si vous éposez le vieux comte,vous faites le bonBheur de ses der niers jours,et puis comme veuve du grand…le prince ne fait plus de mésalliance en vous epousant.”①比利宾这才放松了额头上皱起的皮肤。
“Voilá un véritable ami!”海伦容光焕发,再一次用手碰了碰比利宾的衣袖。“Mais c’est que jaime l’un et l’autre,je ne voudrais pas leur faire de chagrin.Je donnerais ma vie pour leur bonheur à tous deux.”②她说。
①您的问题并不使我觉得突然,您知道。作为真正的朋友,您的事情我考虑过很久。您瞧,如果嫁给亲王,您将绝无可能成为另一人的妻子,此外,宫廷也会不满。(您知道,谱系搞乱了。)如果嫁给老伯爵,您就是他晚年的幸福,然后……亲王娶显贵的遗孀就不有失身份了。
②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可是我爱他又爱他,不愿使任何一个伤心。为他俩人的幸福我甘愿牺牲生命。
比利宾耸耸肩膀,表示连他也无法解决这样的难题。
“Une maitresse-femme!Voila ce qui s’appelle poser carrément la question.Elle voudrait epouser tous les à la fois.”①比利宾心里想。
“请说说您丈夫将会怎样看待这件事情?”他说,由于自己的名声牢不可破,不怕这样天真的问题会贬低自己。“他会同意吗?”
“Ah!il m’aime tant!”海伦说,不知为何她觉得皮埃尔也爱她。“Il fera tout pour moi.”②
比利宾收紧头皮,以便发表想好了的mot③。
“Même le divorce.”④他说。海伦笑了。
①好厉害的女人!这才叫做坚定地摆出问题。她想同时作所有三个人的妻子。
②啊!他多么爱我!他为我准备做任何事情。
③俏皮话。
④连离婚也在内。
在敢于对进行中的婚事的合法性表示怀疑的人当中,有海伦的母亲库拉金娜公爵夫人。她经常为嫉妒自己的女儿而苦恼,而现在,嫉妒的对象是公爵夫人最为关切的事情,她不能容忍这一想法。她去请教一位俄国神父,丈夫在世时离婚和再嫁的可能性如何,神父告诉她这是不可以的,并且使她高兴的是,指给她看一段福音经文,里面(神父觉得)断然否定可以在丈夫在世时再次结婚。
公爵夫人以这些她认为无法驳倒的论据武装起来,一大早,为了要单独和女儿见面,就出发去女儿的家。
听完母亲的反对意见后,海伦温和地调皮地微微一笑。
“那可是写得干脆呵:谁要是娶离了婚的妻子……”老公爵夫人说。
“Ah,maman,ne dites pas de bétises.Vous ne comprenez rien.Dans ma position j’ai des deBvoirs.”①海伦把她的话从俄语译为法语说,她用俄语总好像说不清她的事。
“可是,我的伙伴……”
“Ah,maman,comment est-ce que vous ne comprenez pas que le saint père,qui a le droit de donner des dispenses……”②
这时,就食于海伦门下的一位夫人的女伴前来通报,说殿下在客厅求见。
“Non,dites-lui que je ne veux pas le voir,que je suis furieuse contre lui,parce qu’il m’a manqué parole.”③
“Comtesse, á tout péché misercorde.”④进来的长脸长鼻子的金发年轻人说。
①啊,妈咪,别说蠢话。您什么也不懂。我所处的地位有我应尽的义务。
②啊,妈咪,您怎么不懂,神父有权宽恕……
③不,对他说,我不想见他,他气死我了,因为他不信守诺言。
④伯爵夫人,一切罪过都应宽恕。
老公爵夫人恭敬地起身行屈膝礼。进来的年轻人并不注意她。她朝女儿一点头,轻轻向门口走去。
“不,她是对的,”老公爵夫人想。一切信念在殿下出现时被扫荡无遗。“她是对的;我们在一去不复返的青春时代怎么就不懂得这些呢?而这是多么简单啊。”老公爵夫人想着坐上了马车。
八月初,海伦的事情完全确定了,她给丈夫(照她想来,那是非常爱她的丈夫)写了一封信,通知他关于自己要嫁给某某的打算,并告诉他她已信奉了唯一真诚的宗教,同时,她请他履行送信人转告他的必须的离婚手续。
“Sur ce je prie Dieu,mon ami,de vous avoir sous sa sainte et puisante garde.Votre amie Hélène.”①
①如此,我祈祷上帝,愿您,我的朋友,受到神圣而有力的保佑。您的朋友海伦。
这封信送到了皮埃尔的家的时候,他正在波罗底诺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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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还在波罗底诺战役的尾声,皮埃尔便又一次逃离拉耶夫斯基的炮垒,同一群士兵沿河谷向克尼亚济科沃村走去、走到包扎站,看见血迹,听到叫喊和呻吟,便又混在士兵堆中匆忙继续赶路。
皮埃尔现在的全部心思,是竭望尽快摆脱他在这一天所经历的可怕印象,回到经常的生活环境,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安稳地睡一觉。只有在惯常的生活条件下,他才感觉得到他能明白他自己,明白他所见所亲历的一切。但这样的条件无处可得。
一路上,虽没有炮弹和子弹的呼啸声,但前后左右仍然是战场上的同样景象,仍然是痛苦的、疲惫的却有时奇怪地冷漠的人们,仍然在流血,仍然是穿军大衣的士兵,仍然是射击声,尽管比较遥远,但仍然引起恐怖,此外,就只有跋涉的闷热和飞扬的尘土。
沿莫扎伊斯克公路走了三俄里左右,皮埃尔在路边坐了下来。
暮色降临大地,枪炮的轰鸣也已沉寂。皮埃尔枕着胳膊肘躺下,他躺了很久,一面看着在黑暗中经过他身旁的影子。他老觉得,随着一声可怕的呼啸,会向他飞来一发炮弹;他哆嗦着抬起一点身子。他记不清在这里呆了多久。半夜,三位士兵拖来一些干树枝,在他身旁坐下,开始点燃火堆。
士兵们斜眼看了看皮埃尔,点燃了火堆,然后放上一口小锅,把面包干掰碎放进锅里,又加了一点腌猪油。沾了油荤的美味食物的香味混合着烟味。皮埃尔坐直了些,叹了口气。兵士们(他们是三个)吃着,没有注意皮埃尔,边吃边谈。
“你是干什么的?”其中一个突然对皮埃尔说,显然这问题的意思就是皮埃尔心里想的:假如你想吃,我们就给,但你要说,你是不是老实人?
“我?我……”皮埃尔吞吞吐吐,觉得有必要尽量降低自己的社会地位,以便接近兵士们,便于他们了解。“我是一位民防军官,真的,不过这里没有我的弟兄们;我来参加战斗,和自己人失散了。”
“瞧你!”一个士兵说。
另一个士兵摇了摇头。
“好吧,想吃就吃,面糊糊!”第一个士兵说,把木汤匙舔干净,递给了皮埃尔。
皮埃尔坐近火堆吃起来,锅里的糊糊他觉得是他吃过的最好食物。在他贪馋地俯身从锅里大勺大勺地舀着吃的时候,他的脸被火光照亮,三个兵默默地望着他。
“你要上哪儿去?你说哩!”其中一个又问。
“我去莫扎伊斯克。”
“你大概是老爷吧?”
“是的。”
“怎么称呼呢?”
“彼得·基里洛维奇。”
“呶,彼得·基里洛维奇,咱们一道去吧,我们送你去。”
在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中,士兵同皮埃尔一道向莫扎伊斯克走去。
当他们走近莫扎伊斯克,登上市郊陡峭的山峰,雄鸡已在高唱。皮埃尔同士兵一道走着,完全忘记客栈就在山脚下,他已走过而不知道。要不是他的驯马夫在半山上碰到他,他是想不起来的(他是如此的丢魂失魄)。驯马夫是去城里寻找他,现又返回客栈去的,他从白皮帽上认出了皮埃尔。
“爵爷,”他断断续续说,“我们已经绝望了。您怎么是走着来的?您这是上哪儿去啊,您说说看!”
“啊,好了。”皮埃尔说。
士兵停住了脚步。
“呶,怎么,找到自己人了?”一个问。
“呶,再见!彼得·基里洛维奇,是吧?再见了,彼得·基里洛维奇!”其余两人的声音说。
“再见。”皮埃尔说,同他的驯马夫一起往客栈走去。
“该给他们钱!”皮埃尔想,握住衣兜。“不,不用。”有一个声音对他说。
客栈的房间已没有空位子了:全部客满。皮埃尔穿过院子,蒙着头在自己马车里躺下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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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皮埃尔一挨到枕头,立刻便觉得入了梦乡;但突然清晰地分明如同事实一样地听到了射击的砰砰声,听到了呻吟、喊叫和炮弹落地的声音,闻到血腥和火药味,而且,恐怖的感觉和死亡的畏惧攫住了他。他吓得睁开了眼睛,从大衣底下抬起头来。院子里,一切静悄悄。只有大门内,一个与店老板答话的勤务兵在走动,踩着泥泞发出响声。在皮埃尔的头顶上,在黑暗的木板披屋屋檐下,扑腾着几只鸽子,皮埃尔翻身的动作惊动了它们。满院了散发着和平的此刻令皮埃尔心醉的浓烈的客栈气味,干草,马粪和焦油味。在两间黑色的披屋之间,现出一片明净的星空。
“感谢上帝,这下再听不到了。”皮埃尔想,同时又把头蒙了起来。“呵,恐怖的感觉多吓人,我屈服于它是多难为情!可他们……·他·们始终坚定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