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魇-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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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买手机的那天,下了那年第一场雪。韩蓄从电讯城出来,忽然对下午的约会丧失了兴趣,于是也不急着赶回去,一个人沿着护城河慢慢转悠。
街上的人不多,下雪了,这会儿,大家应该都捂在家里,生了火炉,给黄铜火锅里加满了炭,正准备热热乎乎吃一顿呢。
雪是昨天夜里开始下起的,扬扬洒洒下了一整天,下午太阳出来晒了一会儿,雪化了一些,路边很多地方都结了冰。有人在街面上踩着单车路过,拐弯处一不留神,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四周的人都轻轻笑,人一涌,那边又滑倒几个。
这种场景在北方的冬季经常可以见到,人们并不因为冰雪带给了他们麻烦而怨声载道,反而很欣喜的年年都盼着这些麻烦的来临。下了雪,结了冰,新年就快到了。新年,总会带给中国人无尽的希望和祝愿。
韩蓄想,我的新年希望是什么呢?是毕业的工作分配,还是和苏慧渐渐临近婚姻?
这些,似乎都不足以使他兴奋起来。
他百无聊赖的向前走着,一不小心,也摔了一跤。领头摔跤的人明显享受着这一意料之中的意外,也随着身边的人哈哈大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花走了。
韩蓄摇头苦笑着往起爬,面前伸来一只手:“小施主,来。”
捉着手站起来,韩蓄才发现面前站的是一位僧人打扮的老人,现在扮僧人骗钱的人很多,大都满嘴阿弥陀佛,实则只是惦记着“施主”衣袋里的钱。韩蓄被骗过几次,再懒得理他们。
老和尚长须花白,双眼却一无神采,在刺骨的雪天却只穿着一件泛白的薄薄袈裟,正在对韩蓄合什微笑。
“您,您看不见?”韩蓄伸出手在老和尚面前晃了晃。
“老纳看得见,谢谢大学士关心。”
大学士?这老僧别是脑子有问题吧。韩蓄心一软,伸手去扶他:“今天雪大,您要去哪,我送您过去?”
老和尚微笑道:“老纳肉眼虽失,心眼却在,就不劳烦小施主费神了。”
这老僧一句东一句西,说话文不文,白不白,弄的韩蓄左右不是,看看表,时间也不早了,回去吧。
老僧忽然笑道:“大学士是时候该回去了。”
韩蓄一惊,他怎么知道我想什么?回身看去,老僧正从衣袋中摸出件什么东西来。
韩蓄想,来了来了,又要化缘了。
老僧笑:“大学士放心,老纳不是要化缘,只是来送你件东西。”
韩蓄已说不出话来,怔了怔,挤出一句:“什么东西?”
老僧悠悠道:“故人之物,收下吧。”将东西往韩蓄手中一塞,蹒跚而去。
韩蓄缓缓打开手掌看,却是一枚不过拇指大的小小玻璃纸镇。
玻璃透明纯净,可以清楚的看到纸镇中的天地。那里面有人造的雪花随着纸镇的滚动漫天飞舞,更有一枚小小红衣嫁娘,梳着凤凰髻,描着淡淡妆,在雪中翩然而来。
他心中感叹,真是巧夺天工,再仔细看。这纸镇真是精巧极了,连个中小小嫁娘长而卷的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此刻,正有一粒小小雪花飘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的睫毛轻轻一颤,韩蓄差点没有“啊”一声叫出来,在那一刻,他以为,她活了。
他心头没来由的一痛,忽然想起一首词来:“双扇绣飞雪,隔雾试探初见。淡抹不深匀,红衣淡淡春。细问何处好,人人道尽一身。今日扰君昏,明日衣化云。”就是这首琥珀浅浅吟唱过的《醉垂鞭》,此刻却觉得似乎在他心中早已就存在过了,倾听过了,细细品味过了,甚至,深深伤痛过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纸镇,这小小的东西,怎么会带给他这样大的震撼。
抬头再找那老僧,已然人迹沓然。
手机响,是苏慧传给他一条简讯:蓄,室友仍问我与你发展到什么阶段了。而我也仍旧为至今连你的吻都没得到难堪。你是否爱我?能有些表示给我吗?爱你的慧。
他的眉峰皱起来:我没吻过她吗?是吗?
他思索,似乎是没有。他为自己的迟钝和坏记性生气。要女朋友这样直接的对他索爱,这代表什么?他没有爱别人的能力?
他暗暗吃了一惊,为什么说“爱别人的能力”,为什么是别人,难道说,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这人是谁?
他摇摇头,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该怎么回复苏慧呢?
其实他知道,最好的回复就是下课去约她,然后在教室里当着那些总是议论纷纷的人,给她一个吻。
可他实在做不到。
在一起快三年了,他们除了牵过手之外,还做过些什么?他颓然,将纸镇小心奕奕收入衣袋,走回宿舍。
刚进宿舍门,电话就响了,难道又是苏慧?他蹙了蹙眉,看号码,是母亲。这些日子以来那个专卖店的顾客李瑞不知从哪里套到了他的电话,也总是打来,加上苏慧两个人,搞的他烦不胜烦。
而母亲最近也经常打电话给他,总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总是吞吞吐吐一阵子之后就挂断了。
“小蓄,是妈妈。”
“妈,你身体怎么样?有事吗?”
“身体…没,没事。就问问你好不好。”
母亲的声音比上次听起来更沙哑,让他更加担心。
“妈,有事您就说,可别瞒着我,我更担心。”
他听到母亲在那边沉默一会,喘了口气,象下了一个重大决定似的。
“小蓄,妈要结婚了。”
他的心“突”的一跳,自父亲过世后,母亲为了他劳累了多年,按说,他应该为母亲的决定感到高兴,可是…他摇摇头,试图摇掉心中的不快。
他咧开嘴,想让声音在话筒中听起来愉快些:“这是好事,妈,那人…那叔叔人好吗?”
母亲的声音很艰难:“还…还行吧。他应该能照顾我剩下的日子。”
“那就好了,几时行礼,我回来。”
“不,不是,小蓄,”母亲的声音暗淡:“妈对不起你,你能原谅妈妈吗?”
“什么事?怎么啦。”
“小蓄,”母亲又在大口喘气:“你叔叔他家地方有限,不能照顾你姥爷,我已经把你姥爷送到疗养院去了,只是,那里要一大笔住院费,妈,已经没有钱了,你能不能,你能不能…”
他心中一寒,急忙提醒自己,不,这不能怪母亲,母亲拖着一头家这么多年,多艰难都试过了,也没有放弃过他和姥爷,宁愿自己受苦也没让他过的比任何人差。这次,母亲一定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再说,他长大了,不是吗?家里的担子,他早该担过来。
他把手伸进衣袋握住那颗小小的纸镇,潜意识里,他此刻只想有东西让他抓紧,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的来面对一切。
握住纸镇的一刻,他心里似乎突然平静了很多,他松了一口气。
“小蓄,”母亲声音已有些颤抖:“妈妈知道你很懂事,从上大学开始,就全靠自己打工挣钱,从来不向家里伸手,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你要原谅妈妈…”
“妈,”韩蓄打断母亲的话:“您别说了,我都明白,姥爷的事就交给我,我长大了,您放心,我想让您过的好。”
母亲终于在那边哭出声来。
他忽然想,如果母亲要嫁的人是琥珀的父亲,那会怎样?他真是要疯了。
韩蓄放下电话,紧紧握了握纸镇,轻轻把它又放回衣袋里。
到床头翻出钱夹,已经月底了,里面还有三百二十块两毛。
他叹口气将钱包放回去,怎么办呢?
有人敲门,一定是苏慧来了,这又是一个难题,吻她,还是不吻她。真是自食其果,好嘛,谈恋爱,看,谈出麻烦来了吧。
他想,别人和女朋友亲近也像他这么难吗?他会不会是有什么毛病?
门外站的却是李瑞。
李瑞熟络的走进来,环顾四周,简简单单几张铁架床,一台电脑,一架风扇,看来他是真缺钱,她心情好起来,笑道:“都三十…咳,十多年没到过学校宿舍来了,真怀念呢。你们的环境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
看到韩蓄还站在原地,她笑:“怎么对我的到来这么惊喜吗?话都不会说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住这里?”
“有心者事竞成,对不对?”李瑞不客气的坐在床上,拍拍身边的空位:“来,别站着,坐。”
韩蓄在她对面的床上坐下来,尽量使自己和她距离远一点,可是住过学校宿舍的人都知道,一间屋子六张床,怎样躲也躲不到天边去。
李瑞从包里取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喂,有火机吗?帮我点点。”
“没有。我不抽烟。”
李瑞自己将烟点上,吸一口,眯起眼睛看着他:“看不出你还挺保守。”她笑着摇摇头,像是不相信,她问:“那你去蒙天那儿上什么班,你不会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吧。”
“我只知道那儿是专卖店,我就一打工的。”
“打工的?”李瑞笑:“蒙天都跟我们说了,你是他看中的头马,不是不肯出来,不过要价高心诚。怎么,你还要瞒我?是怕我出的价不够高呢,还是怕我心不诚?”
“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韩蓄拉开门:“我看你该走了。”
李瑞怔一怔,悠悠然站起身来,朝门口渡过去,站到韩蓄身前,朝他呼一口烟。
“我保证,你跟了我,从此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再上班,不用再受别人的气,不用再为钱为前途发愁,就算你家里,你的七大姑八大姨有什么问题,姐姐也能给你全包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她踮起脚飞快的在韩蓄腮边啜了一记,哈哈大笑:“你还真高呢,简直够不着了,真有意思。记着,考虑好了快点给我电话啊,我的事还多着呢。”
李瑞走出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门边的韩蓄,这男孩真是吸引,且不说身高长相难有匹敌,单看他双眼中那股难掩的缠绵深情,就已让人心动不已。这双眼如能看着自己,付出什么不值得?
蒙天的眼光真是不错,不愧是这行的老行尊。想早点得到这小子,恐怕还得这老狐狸帮帮忙。
她从包中摸出电话。
蒙天靠在大班椅上仔细观察眼前男孩的表情,这男孩是他亲眼看上的,形神俱佳,绝对是个可造之材。
事实证明,他也并没有让他失望,来店仅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引的一班老主顾再三回头,新主顾频频增加了。
这班女人得不到靠近他的机会,就只能找店里其它男孩解闷,这一年,店里的生意增加了两成有余,真是一棵摇钱树。
他也舍不得他呀。
可是,李瑞这婆娘出的价码实在让人动心。
她要他“卖断”给她。卖断?谈何容易,这婆娘根本就不知道这男孩其实是自由身,只是来打工的,清清白白,来去自由,谁也指挥不了他。
说心里话,这男孩刚来时,他倒也打过主意,要象往常一样设计一些陷阱,让他傻傻的自己跳进来,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他难免就此成了那帮女人的口中肉,他竟难忍心疼。当年他自己不就是这么跌进这万丈深渊的。这男孩双眼中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