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宇澄-在天堂边疯长-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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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婷的体魄显然相当文明,因为我见她倒下之时面目苍白。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第一时间奔去扶她的竟然是我,紧随我后的是那个跟牛一样健壮的体育委员张子儒。张子儒其实就是橙子和范子静的表哥,我一直以为听他们三个人的名字都是那么干净文弱而需要人呵护的,可是惟独张子儒不是。他一身盘根错节的肌肉,我总怀疑他打个喷嚏就能把我灭了,记得唐明德第一次点名的时候被他的名字弄傻了,好半天对不上号。
我和张子儒把花婷拖到了树阴之下,然后两人同时转身狂奔,半路上我说你回去看着她吧,水我来买。于是张子儒折了回去,我从小卖部买了两瓶冰水回来的时候,除了张子儒以外,其他人又在站军姿了。花婷醒转之时两瓶水已然用尽,我将她扶着靠在栏杆上休息,她用朦胧的眼神暖洋洋地望着我,几秒钟后把我望得面红耳赤了。
我知道体育委员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是我凭什么这么着紧她呢。细想一下,觉得大致是出于对花婷的怜爱,因为,她没有爹娘在身边。我归队时瞥见教官和同学看我的表情很复杂,于是我说了一句欲盖弥彰的话:她是我同桌…… 当晚我睡得分外香甜,人是多么需要休息,那是真的。不过常说美梦易醒,那更是真的。三更半夜几声哨响之后,我才知道所谓紧急集合是何等紧急。我看到头陀是从上铺直接跳下来的,我听他一面穿鞋一面咒吹哨者的嘴一炷香之内生疮烂掉。
我找到裤子,没找到皮带,袜子自然是不穿的,鞋带也放纵了,就此奔出门去,感觉一阵凉爽,走廊上人挤人挤死人。我终于明白打仗的时候搞夜袭是何等残忍,若外面果真有敌人,我已打算无耻地率先投降。在天井里方站稳,各班就开始点名。我提着裤子听教官训话时就下了决心以后绝不买系皮带的裤子,下边冷风灌进来实在有苦难言。我很不爽,一回寝室发现橙子昏睡在温暖的被窝里根本没起来我更加不爽,然后看到皮带好端端挂在床头,不爽得无以复加,之后怎么也睡不着了。
所谓恶性循环大约指的就是当夜睡不着,翌日站在太阳下晒人干的时候开始犯困。但我这时躺下教官一定会以为我是晕过去而不是睡过去的,那很没面子。好不容易撑到休息,头搁操场栏杆上就睡。时间很短,接着练正步,我是闭着眼睛练的。教官以为我蔑视他,冲过来给了我一脚。
疼痛之下醒了三分,两步一走,三分清醒又即走散,朦胧中体悟到放哨的痛苦。现在若是深夜放哨,估计被敌人割了头去我身子还睡着。因此疲累不是最大的敌人,睡意才是。
军训最后一晚是露天军歌比赛,轮到我唱时天降大雨。我幼时很爱淋雨,认为淋雨分明是种潇洒。因此我坚决拒绝旁人替我打伞,在雨里高歌。这一夜上天就让我尽情潇洒,并教会我过分潇洒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代价不菲。我欺骗自己是轻度感冒,第二天仍坚持去参加首长阅兵。首长挺着肚子在我们面前走过,低调说句同学们好,我们就高调回报首长好。
我想小兵头升成个什么长以后,兴许喊得比从前更加卖力,只是再往高处升的话,声音就骤然低落了。本是用高音低姿态镇压下属,而后学会低音高姿态摆弄下属,后者虽然低调却愈见牛B,基本和公司里的生存规则趋于一致。
部队走的那天我烧得死去活来,但我一直以为年轻人死一两次不碍事,熬着,最后在座位上躺倒了,倒在花婷怀里。那节是自修课,我隐约听见边上的人惊呼一声,然后花婷说,你作死啊!我说,我病了。花婷不信,你就装吧。拿手一探我额头方知严重,失声道:这么烫你还活着?我就觉得人有时候说话真是自相矛盾。
花婷把我拽去了医务室,可是医务室只有个没大我几岁的女实习生,用体温计证实四十度临界后,生怕我死在那边。忙说,我这治不了你赶紧去医院。花婷立马拽我便走。
出租车上她就骂我弱智,烧成这样还装内力深厚坐教室里。我说嗯我知道错了。那司机以为我们小两口的,说你女人对你真好。我怕花婷发横致使那个司机死在车上,忙说她不是我女朋友,是我朋友。话一出口觉得是句废话,想补一句“她不是我女人”,但看花婷脸面上已经烧得比我还厉害了,没敢寻死。
可那司机是个浑人,笑笑说:我知道我知道,是你朋友嘛,现在谈恋爱的都这么说。我心想这司机说话怎么那么勇猛,也不怕文字狱,听完一个念头就想开门跳车。出乎意料的是花婷什么都没说,转头望着窗外,很静的模样。 下车后挂号配药什么的都是她做的,我身子很软,只微弱地说句:钱我以后还你。花婷眉头一蹙说:别废话了,能活过来再说吧。我打点滴的时候花婷在边上静静地坐着,气氛很暧昧。人一旦虚弱了,就特别想依赖陪在身边的人,我有一种很盼望她牵住我手的念头。我们没牵过手,但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假如她牵着我我会很安心地睡去。不过这个盼望当然只能是盼望,而且仅在我心头打个尖,未敢久留。花婷眼看着地上,似笑非笑。
过了会儿我试探地问她:你想什么呢,费劲地装淑女啊。花婷说,我在想上回喷你可乐时你的样子,真可爱。我被她说得脸都红了,怎么能说我堂堂一汉子可爱呢。花婷突然扭头望准了我,一剪秋瞳写满了温柔。我心里狂跳不止,紧告自己别胡思乱想,忙说花婷你别勾我,我生病了定力差。
她眼一眯就笑了起来,对我说,你当时的表情就像我爸一样,小时候我顽皮,把汽水喷在我爸身上,他从不生气……我爸很疼我。
我说:你敢情把我当你爸了,我可不敢。
花婷叹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我爸是在牢里……但我从来不认为我爸是这样的人,他心肠软,很软。甚至我妈和别的男人好几次被他撞着了,他都没做什么冲动的事。秦沐你不知道,我们家原来是挺不错的,有鱼有肉奔小康啊。后来我爸妈都下了岗,爸才一直闲着,妈也只托人找到个售票的工作。那时候起家里紧张了,就经常有个男的来见我妈。我妈说,他是她高中的同学。
说到这里,其实我知道花婷已经打算告诉我一段比较难受的往事了。我确实对她家的事十分好奇,会不会真像胖子告诉我的,她爸把她妈给杀了。但可恨的这时候不知道是烧昏了头还是药力作用,我已经开始犯困了,而且犯得很凶猛。
我拼命坚持住,神经高度疲累,最后终于断断续续听明白了一些东西。
花婷说,有一天她回家看到了那个男人正好从她家出来,就跟她妈急。她妈跟她说,要不是这个叔叔你就读不起书了,何况我的工作也是他找的。花婷哭着表示不想靠那个男人的钱读书,干脆不读了,自己出去赚钱。她妈当场扇了她一巴掌,说再敢提辍学就打死她,还骂她爸懦弱无能。花婷大约被扇晕了但还是听见了自己的妈这么鄙视自己的爸,就随手拿一水果刀,扬言要不让她出去工作,再靠那男的养着全家,还不如死了干净。
我也知道花婷只想吓吓她妈,现在的孩子都这样,离家出走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言论得不到长辈的重视。
可惜她妈没这么想,吓坏了,然后发疯一样扑过去抢女儿手里的刀,花婷怕误伤到母亲自然不肯放手。最后就真的误伤了,送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花婷,你妈妈的颈脉断了。后来她爸一人承担了这件事,并叫花婷别和任何人提起真相。
我听到这里还不算怎么惊讶,因为类似的传奇故事我小学三年级就听武凯说过了,想起来那小子说的也蛮扣人心弦的。
可事情还没完,花婷他爸知道老婆一死,经济来源自然断了,当晚竟趁月黑风高整装跑出去打劫。我隐约想起书里写的: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花婷一直不相信他爸爸居然有这样的胆魄,那是个平时杀只鸡都心疼的男人。她更加难以相信她爸居然马到功成弄回来万把块,随即把赃款交于花婷的姑妈,叮嘱存放在她姑妈家给花婷做学费。然后她爸第二天就拍拍屁股跟着警察走了,涉嫌抢劫伤人。花婷说,她爸被捕出门时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是排山倒海的期望和无奈。她觉得两天来,她爸突然苍老了好多。
花婷叙述的语气一直是很平静的,好像叙述的是数百年前的遥远回忆,但我知道,当时她一定几天几夜都废寝忘食地哭,因为她一双妙目里弥漫着慑人的哀伤。人们说,多痛的伤总有一日会结痂,只是她的伤,我觉得,需要很久很久。
我感到这个平日张牙舞爪的女夜叉这时候变得格外弱小格外需要人呵护。再说家丑不可外扬,估计她也不是逢人就扬的。我明白这位姑娘的确把我当成了知己。我突觉自豪,认为有义务安慰她,就拍拍她说别难过了,有我呢。
花婷说,没错,有你呢,那这个周末你就陪我去探我爸。我一听就傻了,我说你没人性欺负病人。说完,我终于熬不住沉沉睡去,隐约听她说的最后一句是:上次我晕倒你救了我一次,这一回我们扯平了…… 我们从医院回学校的时候发现众人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问橙子怎么回事儿,橙子说,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大家都说你借故和花婷私奔了。我说这还不是大事?要传到女方耳朵里我又要躺医院去了。
现在的孩子大约很空虚,总要找些话题来造谣生事。本来跟人家闹闹绯闻也不要紧,在娱乐圈还能自抬身价。可是绯闻一闹,唐明德就经常来找我搞思想教育。女生在男老师眼里好像都是我们无辜而单纯的猎物,男老师有义务去保护。唐明德是名嘴,一旦开口喜欢短话长说。孟德斯鸠说人思考越少,话越多。这在唐明德身上得到了证实,他好几次把法华经、金刚经通篇通篇地背给我,以望普度我罪恶的心术。无奈我本来一身正气,反被他普度得心术不正了。
除了他还有张子儒找我麻烦,在寝室里擦肩而过还蹭我一下狠的,要不是看他一身的肌肉(简直就是畸肉)我早发飙了。半夜小胖告诉我,张子儒初中里和花婷一个班,是很喜欢花婷的。我方恍然:嗷……
因为张子儒和橙子的血缘关系,我实在不打算和他结梁子,所以第二天我就告诉张子儒,我对花婷没意思,我早心有所属了。然后趁他傻在那儿又说,你以后要是不跟我找麻烦对我客气点儿,我就教你怎么摆平她。
这一招连消带打,张子儒果然对我着力巴结,口呼大哥。我奇怪他和橙子的个性居然如此相悖。然后我暗暗好笑,心想我没被花婷摆平就不错了,哪有余力教你摆平她。但这话是说不得的,毕竟小弟挺难找的,而且又那么威猛。因此偶尔我还真教张子儒一些不痛不痒的法子来接近花婷,我教他最重要的一句口诀是:步步为营,一瞧苗头不对就赶紧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