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扇玉箫 作者:曹若冰-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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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怎样才能设法使这位白二先生,稍展身手,自己或可从而窥出他几分来历。就在这洞念之间,白二先生忽然微吟道: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琵琶……淳于老弟,你这玉面孟尝四字,也是武林中后起之秀,适才与我谈话,更听出文武两途,均颇深有根底,总应该对这首白香山的《琵琶行》不太陌生?”
淳于俊想不到白二先生突然与自己谈起《琵琶行》来,点头微笑答道:
“琵琶行六百一十六言,是香山居士集中极其出色作品,淳于俊曾经熟读,尚能成诵。”
白二先生闻言说道:
“曾经熟读最好,我要你把这六百一十六言,倒序背诵过来。老弟是位聪明人物,且试试在明月当空之前,可能做到?”
淳于俊猜出对方此举,必有深意,见此时明月尚在东面林梢,方说了一句:
“倒诵《琵琶行》的六百一十六言,似乎用不了那久光阴……”
话扰未了,白二先生便即接口答道:
“用不了月到中天,当然更好。老弟且自用功,我去找件东西,即行回转。”
“转”字才出,人已到了竹林之外,以淳于俊这身不浴功力,居然未看清白二先生走时用的是什么身法。
骇然之下,不由越发钦佩,便照他所说的暗自从《琵琶行》末尾一句,“江州司马青衫湿”起,“湿衫青马司州江”地逐字细细背诵。
这种既无韵脚,又不成文的倒序背诵,虽极拗口,颇难记忆,但淳于俊天分甚高,由尾至头默诵两遍以后,也就能够琅琅上口。
淳于俊低头一看月影,不过东移两寸有余,心头也不禁微觉自许。就在此时,林间人影一飘,白二先生业已悄无声息的回转,只多了一面玉轸丝弦的上好琵琶在手。
白二先生委实聪明绝顶,一看淳于俊脸上神色,便即含笑说道:
“月移竹影,不及三寸,六百一十六言的《琵琶行》,便能倒诵如流,由此可见淳于老弟的悟性资质,着实是上乘之选!这样方不枉我想在萍踪偶聚下,传你一手近年所创的小巧技艺。”
淳于俊早就看出白二先生武学极高,闻言知道所授必非凡技,不禁喜得心头乱跳,白二先生含笑问道:
“老弟先猜上一猜,我想传你的是何技艺?”
淳于俊福至心灵,目光在白二先生手中那面琶琵上一瞥,应声答道:
“谆于俊愚昧,难测白二先生灵机,不知是否与香山居士这首《琵琶行》有所相关?”
“老弟果然聪明绝顶,一猜便中。但岂仅有《琵琶行》有所相关,我想倾囊相授,以纪念这场萍水相逢。”
淳于俊听白二先生教授自己的是一套“琵琶行”,方自傲愕,白二先生又笑道:
“老弟风流倜傥,文武兼资,对于音律一道,想必也有相当造诣!”
淳于俊起初以为白二先生是要教授自己什么神奇武技,但如今听得这等说法,又见他取来那一面丝弦玉轸的上好琵琶,才知对方所授的,只是一种自度乐曲!虽然微觉失望,但仍接口笑道:
“淳于俊少年放荡,青衫酒渍,常醉歌筵,诸如豪竹哀丝,红牙檀板,均曾有所涉猎,惟所得不深,浅尝辄止而已。”
白二先生微笑道:
“能通一曲,便是知音,真正的霓舞虞韶,几人解得?老弟在这明月秋风之下,倚竹对酒,再听我一曲自度琵琶,看能记得多少?”
说完,即就石上坐定,轻拢慢捻,纡除掩饰地弹奏起来,珠落玉盘,泉流石隙,刹那之间,便入妙境。
淳于俊口内谦逊,实则对于五音六律,极其内行,到耳便知白二先生所弹的这《琵琶行》,是揉合多种法曲之妙。
再加上一部分大概出于自创的特殊音节,弹奏手法,又复极高,泻声青管,流乡紫檀,一曲潮生,四弦月冷,俄而蛩吟秋夜,俄而莺转春山,俄而撒来珠玉,俄而突出刀枪,抑扬顿挫之间,自己心头的喜怒哀乐情绪,全被控制。
白二先生一曲既罢,淳于俊心悦诚服地抚掌笑赞道:
“二先生此曲感人之深,何异乌孙马上,白傅江头?不过其中豪放之韵特多,哀思之奏极少而已,尤其是在极度美妙关头的那八九声奇异音节,宛如画龙点睛,加得恰到好处,高妙无比。”
白二先生委实想不到淳于俊悟性如此之高,不由微愕问道:
“听老弟这等说法,是否对我这曲《琵琶行》,业已记熟?”
淳于俊含笑说道:
“记熟虽则未必,但白二先生不妨暂借琵琶,容淳于俊效颦一试。”
白二先生突然一阵仰天狂笑,把手中那面琵琶,递与淳于俊,点头说道:
“好好好,良材难得,绝艺尚传。我这曲《琵琶行》,今夜算是货卖识家,老弟仔细潜心,包管你一生受用不尽。”
但天下事机缘未至,往往无法强求,淳于俊这等聪明,居然不曾参透何以学会一曲琵琶,便终身受用不尽之理,正在诧然忖思,白二先生又复微笑说道:
“浊世堆愁难得开,能歌能舞是多才!老弟试弹《琵琶行》,我则试作《琵琶舞》!”
淳于俊心头忽然一动,暗想莫非白二先生在舞中有甚传授?述依照适才记忆,手中缓拨琵琶,但同时聚精会神,细看白二先生起舞身法。
琵琶一响,白二先生便即随声起舞,淳于俊因祸至心灵,凝神注视以下,看出白二先生长袖飘飘,回旋进退之间,果然竟是一种从未罕见,神妙极高的武学身法。
如此一来,淳于俊不禁大喜欲狂,悉心记忆,忘顾其他,手中琵琶,也弹到极端美妙之处,发出一声奇异音节。
这声异音一发,正在翩翩作舞的白二先生,忽然被外物所扰,足下微一踉跄,大袖先行往左力摆,然后迅即回翻,虚空一拂,才又恢复了美妙身法,继续起舞。
淳于俊只看出白二先生身法步法,蕴含奇奥,强记在心,对此却未加理会,刹时间奇响三作,白二先生在每一声奇响之后,均有一种极其奇异的手式与之配合。
直到第五声奇响过后,淳于俊才恍然顿悟,暗骂自己笨拙该死!原来他彻底悟出白二先生那种美妙无伦的回转身法,只是一种高明至极的守势武学,而那每一声奇异音节以后的奇异手式,才是奇艳奥绝,妙到毫崩的克敌制胜之道。
那种奇异音节,共只八声,等淳于俊参透奥妙,获得骊珠,惜已时机不再,仅仅记在最后三式。
琵琶一停,白二先生收式含笑卓式,淳于俊却懊悔不堪,满面怅然若失的痛惜之色。
白二先生见状,诧然问道:
“淳于老弟,我连番试你悟性资质,实是上乘之选,才以我近年所创的这套《琵琶行》相传,你怎的这副神情?难道还有什么参详不透之处?”
淳于俊双颊微红,苦笑答道:
“淳于俊承二先生错爱,传授琵琶行绝学,关于身法步法,均已勉强记下,但其中那八手奇绝招数,却因愚昧弩钝,错过了起先五式。”
白二先生闻言大笑道:
“淳于老弟,不要贪心,你既记熟这套《琵琶行》的身法步法,以及其中暗藏钧天八式的最后三招,纵目当世武林,除了神州四异因火候功力相差,尚难与抗衡以外,其他人物,大半均无足惧。今日因缘止此,十年以后,终南山玉柱峰头,我再传你钧天五式。”
说完,方一转身,忽又止笑道:
“这面琵琶,不是凡物,也举以相赠老弟!可制一丝绶,挂在颈间,以便边弹边行。倘若仅采守势,任何人物,均在百招之内,难得胜你。”
淳于俊见这位白二先生,既传授了自己一套中藏“钧天八式”的奇绝武学《琵琶行》,又复将这面丝弦玉轸的极好琵琶举以相赠,不禁感激得迷惘失神,痴痴伫立。
等他被一阵风摇翠竹的切玉之声,猛然惊醒,面前哪里还有自称白江州白二先生的踪迹?只是明月流天,清影在地,加上冬腊严寒,夜凉侵骨而已。
白二先生既走,这等宛如天际神龙的绝世奇人,自然无迹可寻。
淳于俊在惊喜而兼惆怅的情怀之中,解下自己的束腰丝绶,暂系琵琶,悬在颈间,遵照白二先生所说,边弹边和地,练习新学会的指法步法,以及那疏略大部,仅获得一鳞半爪的“钧天三式”。
自月光流水,一直练到曙色微明,淳于俊总算把一曲《琵琶行》舞,练得指法纯熟,并能与身法步法,互相配合。
但越是练得纯熟,便越是发现那“钧天三式”,神奇无比,妙用无方,也便越发懊悔竟把先前五式,轻轻放过。
虽然白二先生曾说过十年后终南山玉柱峰头,仍将补授这“钧天五式”,但一个爱武成癖之人,已窥一斑,未见全豹一心情,几乎比毫无所得,更觉难忍煎熬,懊丧难过。
这时已是腊月十八清晨,淳于俊缓步走出竹林,恰好一轮红日,自海拔东升,极目之处,明霞散绮,晴彩浮空,万里云开,乾坤一朗,丽景无边,委实壮人襟抱,连自己的满腹懊丧情怀,也仿佛为之消融不少。
蓦然身后一声朗笑,淳于俊左手抱定琵琶,右手凝足功力,立掌护胸,回头看时,只见十来丈外的山道以上,站着两人,正是虬髯盈腮,豹头虎额的“西域酒神”陶大杯,与白发垂垂,清癯神朗的“飘萍子”林中逸。
淳于俊赶紧纵到两位前辈面前,躬身施礼。
陶大杯眼光稍注他身上所佩“龙渊宝剑”,尚未开言,林中逸却因不见爱女林凝碧与淳于俊同来,先行讶然问道:
“淳于老弟,君山别后,瞬眼一年,你都阳山不开谷之行如何?碧儿怎的未见?现在何处?”
淳于俊听林中逸一见面,就问到林凝碧,着实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以至于口中期期艾艾,俊脸通红,脸呈窘色。
林中逸何等江湖经验?一看淳于俊这种神色,便知其中大有文章,不禁眉头暗蹙,但仍含笑说道:
“碧儿平素被我娇养放纵,情性不好,贤侄尽管直说无妨,她是否与你负气而别,今在何处?”
飘萍子林中逸越是这等说法,淳于俊便越是觉得难以为情。
因那片竹林,甚为僻静,遂又把陶大杯、林中逸两位前辈,请到林中,细将都阳山不开谷求剑求钩,并蒙南荒睡尼传授“天罡三十六钩”,“地煞七十二剑”,订约明年五月端阳,钩剑比赛大会,以及天外之天奇遇,林凝碧莫明其妙负气而行,自己祁连觅药,荒山夜话等情,由头至尾详述一遍。
知女莫若父,淳于俊虽然莫明其妙,但林中逸却早自话中了然,爱女林凝碧负气之因,是吃了无相勾魂天魔女钟素文的一口飞醋。
何况淳于俊事事照实陈述,光明磊落,不知不觉中,在叙述祁连山寻药及荒山夜话中,流露出对钟素文确有相当情意。
林中逸虽为人父,但对于这种儿女私情,却无法置口,听完以后,只得淡淡一笑说道:
“碧儿性娇福薄,自作自受,究竟如今何往,贤侄也不必忧心,此事与你无关。我们还是研究研究,怎样应付这场万妙山庄大会吧。”
陶大杯对于林中逸这等丝毫不袒护爱女的正大作风,好生钦佩,淳于俊则脸上始终自觉有点讪讪的无以为情,一眼看见石上尚有自己和白二先生未曾饮完的十来斤美酒,遂斟了两杯,递与陶大杯、林中逸,借以改变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