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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雨梦迟歌-第19章

小说: 雨梦迟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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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吓了一跳,抬头望去,顿时心被抓紧了。
    只见他本来苍白的脸变得铁青,墨眉拧起纠缠成一团,单薄的身躯整个在发抖,另一只手紧捏扶柄,似在咬牙忍受巨大的痛苦。
    那晚在荷花池边就是这个情形,他体内的寒毒发作了。
    抓住他手臂,惊道:“你,你发病了?我该怎么办?我去喊人来!”
    我心急火燎欲冲回芳草亭,却被余洛拽住手腕。
    他艰难地摇摇头,大口喘气,嘴角微微抽搐,“不……不要叫……没事……”
    我想挣开他的手,急得眼泪流下来。
    他的肌肤很冷,冷得吓人,叫我如何不心焦。
    “你傻呀,都这样了还没事?”
    余洛用力地拉着我的手就是不肯松开,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一粒……水……”
    我赶紧在琴边抓过一杯茶,倒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小心翼翼地喂他服下去。
    余洛可怕的脸色渐渐平复下来,靠在榻上闭目静养了一小会儿,脸色慢慢恢复。
    我们的手一直牵在一起,感觉到他的体温一点点回升。
    我掩嘴无声啜泣。
    余洛睁开眼充满歉意道:“对不起,让你受惊了。其实叫人来也只能让我吃药,没别的办法,徒增担心罢了。”
    我吸吸鼻子,声音早变了,“这是什么病?不能治好吗?”
    他紧了紧手指,淡淡道,“什么名医都访遍了,什么灵丹都吃过了,我这病,早绝望了。”
    “不许乱说!”
    我痛恨他那一副淡然无所谓的表情,痛恨他置生死于度外的语气,痛恨他对自己的生命放弃了希望。
    恨恨掐他的胳膊,“余洛,人最宝贵的是生命,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对活着抱有最强烈的渴望,知道吗?!”
    余洛虚弱地笑笑,“我可以理解成迟歌在关心我吗?”
    我执拗地摇晃他的手,“不要避开话题,你答应我。”
    余洛举手轻抹我眼角之泪,叹息道:“我答应你,一定好好活着。傻迟歌,其实我现在比平常好多了,段先生他为了调治我的身体,花了很多心思,前几日嘴角还起了小泡,我真的不想让他们再添一分忧了。”
    我扁嘴,偏过脸擦掉眼泪,“你多想想自己身体才是,别人你就少操心了。”
    “好了好了,”余洛摇头失笑,“回头问段先生有没有治爱哭的药,要不你经常掉眼泪,身子哪经受得起。”
    知道他在逗我,以宽我心,我一阵心痛,他脸上的笑越是淡远清透,我就越揪心。
    他的脸和嘴唇都是苍白色的,没有一丝血气。眉宇淡远,模糊美好却不真实。
    “我才不要变成他那样冷冰冰的,不知道他的脸是不是冰做的。”
    “他从来以面具示人,我也没看到过,想必容颜绝世,迟歌想见识一下?”
    “去你的,说得我跟什么似的。”我飞一记白眼。
    他忍俊不禁,牵起我的手,在素手腕上套了一串红色木佛珠,很有年代的模样。
    “希望能保你平安。”他轻轻说,低咳了几声,满眼的期待。
    圆滚滚饱满的木珠子,被人抚摸得异常光滑,色泽有点黯淡,有沉沉的暗香,一颗颗串联在红色丝绳上。
    我一眼就喜欢上了,低头把玩着爱不释手。
    “真合我心意,谢谢。”
    “我知道你会喜欢的,虽然不是什么名贵东西。”他看着我,淡淡一笑。
    我浅笑,垂下眼帘,“的确。”
    注①:大耳窿:粤语方言,意为“放高利贷的债主”。
    
                  
21离潇怪人
    “雪池,你这样折腾,累坏了怎么办?”
    我叫住匆匆要离去的少年问道。
    听他说城东米铺雇他做搬运工,管中午一顿饭。昨天他辛苦劳作一整天,夜晚回来看书直到深夜,劝他他就答背完这一段文章立即去睡,结果半夜我惊醒时他厢房里居然还闪着微弱的烛火。最后还是我亲自去没收了书本,他才老实躺下。今天一大早的他又爬起来,要赶到城里上工,如
    此天天劳累,瘦弱的少年怎么受得了?
    雪池四下张望一下,近旁只有月落候着,他讷讷瞟一眼严肃的我,低声道:“乔姐姐……这点苦不算什么,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弱,更苦更累的时候我都熬过呢,现在吃得好住得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毫不含糊,“现在有条件了就先把身体养好。你已经错过了很多时日,再不认真调理,连最后长身体的机会都失去了。年纪轻轻亏空了元气,老了怎么办?”
    雪池憨憨一笑,黝黑的手抓着衣摆,“姐姐不要生气,我以后早点休息就是了,昨天带回的东西够吗?”
    眼前的少年有着清澈如水的笑容,黑黑瘦瘦的脸庞如此纯净不染尘土。
    我暗叹,心满意足?又何必汲汲于功名秋试?心已变了,连自己都未曾觉察。
    “多准备十公斤吧……在别的地方藏好,不要带回这里。这是五十两银子,你还给我弄点白火石和褐火石,两小块就够了。”
    我陆陆续续让他偷带点材料回来,着手准备逃离。
    “嗯,我记住了。”
    他小心翼翼,比我还要谨慎。
    我上前为他理顺粗麻布的褂子,最后叮咛了一句,“别太卖力,天黑前回来。”
    “知道了。”
    琉璃般透澈的眼睛往我身上深深盯了一下,雪池转身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牌匾上书着苍劲的隶体:玖莺居。
    这里是段先生独居的院落,连下人都没有。金兰说他除了给余洛例诊,绝少露面,甚至难得踏出玖莺居一步。膳食都是放在院门口,待他自己拿的。
    我接过月落手中的白瓷碟子,打算自己一个人进去,“月儿,兰儿,你们都到那边亭子里等我,我自己进去。”
    月落眼神一凛,“小姐……”
    “放心吧,”我悄声回答,“要杀我,之前早杀了,你还昏迷不醒呢。你和云儿的伤,都是靠他的。”
    月落无奈瞅我一眼,只得道:“小心。”
    我笑着催她离去,转身踏进玖莺居。
    极目力望去,没有人影,潇潇落落的青竹,洒下阴影,几块灰色巨石,弯弯曲曲的卵石小道,陡生阴寒之意。
    我扬声清喊,“段先生,段先生,小女子莫迟歌贸然拜谒,请现身相见。”
    清脆的回声一圈圈在清冷的院子里荡漾,风吹过竹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再没别的动静。
    我端着碟子一步步走进去,心里嘀咕:大白天的可千万别装鬼吓人,轻功好也不是这么秀的。怪人就是怪人,住所也弄得森森冷冷的,还好我是二十一世纪坚定的无神论主意拥护者,否则不得吓破胆子。
    腹诽不断,继续高喊,“段先生,你在吗……”
    “干什么?”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
    我一个激灵,迅速转身。果然是神出鬼没的面具人。
    淡青色素服,简单半束的长发,高瘦而淡漠,似与周围浅绿竹枝融为一体。
    他站得离我远远的,无半点声息,银质面具下冷冽眼神直射向我,唇线抿得僵直。
    我半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竭力保持声音正常,稍曲了膝道:“段先生,恕小女子冒昧打扰,我今天来是给您送西红柿的。”
    我略抬高手中的碟子,暗中佩服自己手没有发抖。
    谁知道冰山怪人仍是那三个字,“干什么?”
    我偷偷看他窈然深邃的眼睛,明亮的琥珀色,像美丽的玛瑙宝石,可是眼底峰棱狂肆,如一把利刃直逼心底,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的闷痛。
    孑然独立在竹林间的身影,清扬遗世,孤高淡远。
    我维持脸上平和的微笑,硬着头皮解释:“前几天听余公子说先生嘴角起了小泡,十分不舒服。这种小病多吃几片西红柿就能好的。我知道你们都当这种果子为观赏植物,其实它含有很丰富的维生素,对人体绝对有益无害。虽然味道不太好,但我加了白糖进去的,这样子就好吃多了。”
    为了证明无害,我拈起碟子里的一小瓣西红柿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吞咽下肚。
    段怪人漂亮的瞳目闪过清泉般的波动,身形轻飘飘掠到我跟前。
    沮丧地发现我个头只刚够到他肩膀,虽说娇小玲珑也是女孩子一大优点,可是我不喜欢被看成未长大的小女娃,要知道莫迟歌已经快而立了。
    我努力仰视他,竹叶漏下的光斑点点,清晰照出他长而敲的黑睫毛,线条明晰的薄巧唇形,轮廓刚毅的削尖下巴。泛着冷光的银质面具神秘而寒酷。
    他的骨架很像胡人?
    心里突然冒出奇怪的想法,他只是表面上冷冰冰的吧。
    “谢了。”他吐出简短有力的两个字,接过白瓷碟子。
    他的声音冷硬僵直,但低沉磁性,如果能放柔语调的话,不知会迷惑多少女子的芳心呢。
    见他接受了我的一番心意,也没有想象中的九阴白骨爪,我不由开心地笑起来,连带着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不用谢,应该是我来谢你的。余公子告诉我月落和启云的伤都是你治好的,为了启云受伤的六脉你还耗了不少内力。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也没什么大本事,听说你口腔溃疡,就做了糖拌番茄送过来,小小地表达我的谢意,我能做的只是这些小事了。对了,我还要代雪池谢谢你,你送的药膏挺有效的,他现在能走能跑能跳,一点事都没了。”
    我努力灿烂地笑着,希望能让这座大冰山融化一点。
    他静静看着我,直到我笑容快僵掉了,才开口,“启云……八月十五左右能醒。”
    我用力点头,诚挚地说:“余公子昨天告诉我了,迟歌真的很感激段先生。”
    “不用。”
    他明透如水晶的眼眸依然注视着我的脸,丝毫没有移开的意思。
    我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怎么说他也是个高大成熟的男子,还站得那么近。
    真的是胡人吗,这么不懂不能直视女子的规矩。
    逼人的气势俯下来,我无由感到心慌。
    我稍后退一步,定了定心神,复扬起笑容,“段先生可否告知名讳?”
    风拂起他胸前如缎的长发,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收回摄人的眼神,竹林青翠如昔。
    “段离潇。”
    好凄清的名字。
    “人如其名……”我勾起嘴角,轻道,“潇潇残雨三更舞,扁舟轻卷断离愁。”
    段离潇垂下眼睑,眼中似蒙了一层雾霭,茫然又孤寂,“春绡香减红袂去,何人更道柳悠悠。”(注一)
    “对得好。”我弯起眼睛称赞。
    他略略转眸,眼底已消了犀利的冰峰,余下碧清的一泓湖泊,“莫小姐这几日睡不好?”
    我一愣,眼底的黑眼圈有这么明显吗?
    敛去淡笑皱眉道:“是的,夜里总听到奇怪的声音,好像什么动物在摩擦肢体,揉得心脏怪酸的,怎么也睡不着。”
    话才刚出口,我立时感到不对劲了。
    段离潇没有动,可是我却感觉到他全身冷滞,纯澈的眼波冻结成冰,阴阴如电直刺心底,才缓柔了一点的气氛凝固了。我愣愣看着他鹰隼般凌厉的迥炬目光,不明白哪里说错了,惹恼这尊神。如果没有面具,一定能看到他脸覆寒冰了。
    段离潇紧盯我,眼神如最危险的猎豹,阴寒毒烈。
    下一秒,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青树翠蔓,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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