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箭-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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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无法防备,杨成眼角方瞥掌影,面颊已被击中,左膀跟着抬了一腿,只声“呼”地一声,
他庞大的身躯,便跌出窗外。
“无鞘刀”一脚踢出,根本不再去看第二眼,目光缓缓自“崂山三雁”面上扫过,突地
转向展梦白,冷冷道:“动不得么?”
展梦白胸部一挺,大声道:“动不得!”
一直立在屋角,默然无语的“九连环”林软红,此刻不禁暗叹一声,悄然阖上眼,他深
知这吴七的惊世武功与烈火脾气,否则江湖中又怎会有“无鞘之刀一触即伤”的传语,此刻
他虽不忍见到眼前即将发生的景象,却地无力维护。
展梦白面对如此敌手,却仍挺胸而立,毫无怯意,只觉“无鞘刀”目光一垂,面上的寒
霜,突地消融大半,缓缓道:“床上睡的,可是展化雨么?”他仍然不等别人回答,只是自
己轻轻点了点头,喃喃道:“情人箭……情人箭……”目光一抬,大声道:“好,我绝不动
你爹爹的首,你好生看护着。”
林软红暗中松了口气,突听秦瘦翁长叹一声,道:“有救有救,但是……”
“无鞘刀”大喝:“但是什么?”
秦瘦翁冷冷道:“她此刻毒将攻心,再也移动不得,那张床,先要让出来,床上的身,
是非动不可的!”
展梦白的双拳紧握,厉声道:“你这匹夫……”
秦瘦翁绅色不变,接口道:“这少年屡屡乱我心神,尤其要先请他出去。”
“崂山三雁”齐地望了展梦白一眼,又望了吴七一眼,狠狠一跺足,“蹼”地跪下,以
首触地,在床前叩了个头,一齐转身掠出窗外,扶起地上早已晕绝过去的“铁枪”杨成,悄
然而去。
“无鞘刀”木立半响,终于缓缓道:“抬起你爹爹的身,快生出去。”他语声极为缓慢
而沉重,目光也没有向展梦白望上一眼,但言语中所含蕴的力量,却是那么巨大而可怖。
林软红垂首走到床前,只见展梦白目中满贮泪珠,一滴也未落下。
他目光在诸人面上,各各望了一眼,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地抬起他爹爹的身,一言不发
地走了出去,他脚步越走越快,泪珠终于流下面颊,滴落在他爹爹冰冷的胸膛上。
冰冷的胸膛,冰冷的泪珠,然而在他胸中,却奔腾着火一般的仇血!
室中诸人,谁也不敢回首向他看上一眼,只见秦瘦翁将那碧衣少女轻轻放在床上,“无
鞘刀”利刃一样的目光,一触及这少女苍白而娇美的面容,便突地变得有如春风般温柔,口
中轻轻道:“丝丝,不要怕,不要怕,你就会好的……”
回廊外,雕花栏前,秦琪手扶栏杆,迎风而立,她明眸凝睇着远处的几竿修竹,心里像
是有许多心事。
一阵急遽的脚步声,击碎了它的绮思,回胖望处,只见展梦白大步奔来,她秋波一转,
见到那冰冷的身,忍不住幽幽一叹,道:“展……公子……”忽然见到展梦白目中的仇火,
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展梦白眼前只见一片血红,什么也看不到,发狂似的冲出回廊,冲出院外,秦琪目送它
的身影,不知怎地,明眸中竟也流下两滴清泪。
林软红远远跟在展梦白身后,此刻忍不住在她身旁停下脚步,低叹道:“秦姑娘,你心
里有什么伤心的事么?”
秦琪反手一抹泪痕,大声道:“干你什么事?”纤腰一拧奔入回廊,材软红牙关一咬,
垂下头去。
另听回廊那边,一人遥遥唤道:“林兄,软红兄……”
手摇摺扇的“天巧星”孙玉佛,伴着团面大耳的“西湖龙王”吕长乐大步赶了过去,吕
长乐遥遥唤道:“展世兄,已经走了么?”
林软红双眉微皱,点丁点头,吕长乐已赶到他身畔,长长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他年
纪轻轻,火气却不小,照今日的情况看来……”
林软红冷冷截口道:“照今日的情况看来,若换了你我,一样也是如此。”
孙玉佛微微一笑道:“吕兄的意思是,展世兄无疑已和秦老先生结了深仇,他少年冲
动,说不定会来报仇恨。”
他缓缓顿住语声,吕长乐急忙接口道:“今日江湖中那“情人箭”已成瘟疫,你我都不
知什么时候会……”他语声一颤,含糊地按着道:“若是秦老先生有了不测,那如何是
好?”
孙玉佛道:“所以吕兄的意思是,希望我们都能挺身而出,来保护秦老先生,这倒不是
完全为了防范展性兄,更应防范的,还有那一些持有“情人箭”的,是以我们又恐力量不
够……。”
吕长乐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小弟已决定再飞柬去邀集一些武功硬手,来轮流
防护……”
孙玉佛含笑道:“而吕兄的意思是,虽是大家轮流防护,其中总要一个总领提调之人,
小弟终日穷忙,吕兄家眷又多,只是林兄你较为清闲。”他神秘地一笑,接口道:“又是单
身,自然方便的多。”
他口口声声,都是别人的意思,其实究竟是谁的意思,不但他自己心里知道,别人又何
尝不清楚的很。
林软红凝目倾听,一言不发,听到这里,心头一跳,暗忖道:“难道此人已看出了我对
秦琪的情意?”
吕长乐双掌互抚,沙沙作响,等了半响,仍不见林软红答覆,忍不住道:“此事于大家
有利,于林兄亦无损,林兄你就答应了吧!”
材软红俯首沉吟半响,缓缓道:“小弟答应亦无妨……”
吕长乐抚掌大笑道:“好极好极,就此一言为定,至于银钱上的问题,自然该由小弟一
切负担的。”
他笑声一顿,忽然敛眉道:“小弟本来还想去照料照料展老英雄的后事,但此刻既然有
许多正事要做……唉,我想展老英雄在天之灵必定也不会怪我的。”他展颜一笑,连连拱
手:“小弟这就去办那武林飞柬之事了,具名的自然有林兄、孙兄、还有西门兄李家贤伉
俪……哈哈,这看来必将成为武林一大盛事。”大笑声中,他一揖到地,匆匆而去。
回廊这边笑声方去,回廊那边大笑又起,“无鞘刀”手捻虬须,狂笑而起扬臂道:
“果然是神医国手,顷刻间使妙手回春。”一把拉住林软红的肩膀,大笑道:“来,俺
吴七要请各位去痛饮三杯。”
孙玉佛含笑道:“尊夫人的伤已无妨了么?”
吴七大笑领首,孙玉佛道:“若是如此,晚辈们自该共祝三杯……”
三杯白酒,一杯新土。
漫天夕阳已逝,苍茫的暮色转浓,泼墨一般的夜色中,展梦白端起了坟头第一杯酒。
转目四望,碧树长草,因风而动,宛如鬼哭,四下一无人迹,只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家,垂泪立在他身后。
他木然持杯而立,心中当真有说不出的悲苦萧索,此刻静卧在这新坟中的人,一生为武
林正义奔波,而此刻……
他仰首乾软了第一杯酒,辛辣的白酒,冲下了他牙关里的鲜血,他抬起手,奋力抛去了
手中的空杯,暗中默祷:“复仇!”
“复仇!复仇!”他以复仇为肴,饮下了这三杯冷酒,胸中的仇血,却更热了,热的几
乎要烫开他冰冷的肌肤。
他任凭眶中的热泪,无声流下,泪眼模糊中,他赫然发现,一个纤细瘦弱的黑衣人,无
声无息地自漫天黑暗里,冉冉出现于坟后。
这幽灵般的人影,使得他身后的老家人惊呼一声,蹼地跌倒在地上,展梦白低叱一声:
“谁?”只见这人影满身黑衣,长袖飘飘,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却黑如点
漆,亮如明星,虽然瘦骨嶙峋,不堪一握,但却美得清丽绝俗,彷佛从来没有食过人间烟
火。
这幽灵般的人影竟是个女子,展梦白双眉一皱,只见她抬起手来,苍白而又枯瘦的手
掌,缓缓自长袖中伸出,掌中竟握着那三只叠起的酒杯。
她目光凝注着展梦白,一字一字的缓缓道:“这酒杯是你抛去的么?”
刹那间展梦白只觉一阵寒意,自心底升起,他方才含恨掷出这三只酒杯,方向似全不
同,而此刻这三只酒杯,竟全都到了这幽灵般女子的手中!
他暗中心寒,语声却仍然无畏:“不错!”
黑袍女子走到坟头,衫角与袍袖一齐飘舞,她轻轻放下酒杯,目光忽然自展梦白面上移
开,凝注到坟头。
展梦白看不到她的面容,只听她轻轻道:“你死了,你死了……”
展梦白乾咳一声:“夫人可是来凭吊先父的?”
黑袍女子有若未闻,仍然低语:“你死的为什么这样早,不让我亲眼看到你死,不让我
亲耳听到你临死前的呻吟……”
语声虽轻,但其中却是满含怨毒之意。
展梦白双目一张,目光尽赤,厉声道:“家父虽已死,但我却容不得别人在他老人家的
坟前,胡言乱语。”
黑袍女子动也不动,夜风吹起她的长袍,彷佛连她枯瘦的身躯也要一齐吹起。
她纤细的手摸摸坟头的石碑,亦不知是手冷,抑或是碑冷,只听她接着道:“我知道你
宁可死,也不敢再见我……”
展梦白大喝一声,道:“你若与先父有仇,只管来寻我,我展家世代传家,从来无人知
道畏惧两字!”
黑袍女子霍然转过身来,她目光清澈而寒冷,嘴角淡淡地挂着一丝凄凉的微笑,夜色中
虽然看不到她面上的皱纹,但依稀却仍可辨出她的年纪,只是那无情的岁月虽然带走了她的
青春,却夺不去她的美丽。
她的美是惊人的,而且还带着一份慑人之力,她凝注展梦白,凄然笑问:“你爹爹死
了,你妈妈怎地不来?”
展梦白呆了一呆,他虽觉此话问得奇怪而突然,但却又不禁脱口答了出来:“家母早在
十九年前,便已仙去……你若来凭吊先父,我十分感激,否则……”
黑袍女子直如根本没有听到他后面的愤怒之言,轻轻截口道:“原来你爹爹没有续
弦。”
语声突顿,再不言语。
展梦白满心惊疑,亦不知道这幽灵般奇异的女子倒底是友是敌?忍不住脱口问道:“你
究竟是谁?来此何意?”
黑袍女子忽然抬起头来,道:“你爹爹死了,你可想为他复仇?”
她问话总是这样奇怪而突然,展梦白不禁又自一呆,脱口道:“自然!”话声方了,黑
袍女子突地冷笑一声,抬手一掌,向他拍来。
这一掌掌势轻柔而缓慢,衬着她飞舞的衣袖,更显得难以描摹的美,展梦白剑眉一轩,
厉声道:“你若……”
那知他“你”字方出口,这绝美的手掌已到了他面上的“迎香”大穴,他一惊之下,拧
腰迎掌,一招“怒击雷霆”,连消带打,以攻为守,“呼”地一拳击出,但自己攻势这般的
凌厉一拳,不知怎地,竟击在空处,而对方轻柔而缓慢的一掌,却始终不离自己要穴。
他又是一惊,回拳缩肘,引肩退步,掌上再攻三招,脚下连退五步,但招招亦都落空,
连变五种身法,自己要穴仍在对方掌影之下。
他似乎已闻到有一阵阵死亡的气息,自这一只苍白而枯瘦的手掌中透出,他牙关一咬,
双拳齐出,猛击对方左右双胁。
这一招他不求自保,但求伤敌,正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招势。
那知黑袍女子冷笑一声,手掌轻挥,他双拳尚未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