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毒梅香-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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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七娘心道:“这关外来的野老头,功力真的如此高强。”她心中不禁有些为丈夫担
忧。
此时两人只隔微尺,无恨生微微一笑,推出双掌,接上风柏杨的双拳,两人脸上神色突
变凝重,缪七娘一看四只手两拳两掌胶黏在一块,丝毫不动。
缨七娘心中大急,知道两人正以上乘内功相拼,这种比法,毫无取巧可言,比到最后功
力弱的一方,不死即伤。
风柏杨见自己无坚不摧的先天内功,一次次发将出去,对方功力并未半点不济之色,心
神一烦,忽觉对方一股阴柔力道,顺着自己双拳传上,不由大吃一掠,连忙将功力发出十二
分,这才挽回危势。
缨七娘只见风柏杨脸上愈来愈红,自己丈夫脸上愈来愈白,心知胜负即分,她在未嫁无
极岛主以前,原也是个大大有名的女侠,什么场面风浪也见过闯过,可是此时竟然掉转头
去,不敢再看。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从雪岭那边走上一个老和尚,缪七娘一见,心中大喜,高声
叫道:“平凡大师,请快来啊。”
原来那老和尚正是东海大戢岛主平凡上人。
平凡上人走到二人身旁,呵呵笑道:“两位老弟,听我一言。”
无恨生见平凡上人来到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再比下去,风柏汤也是一般心思,两人一撤
真力,双双站起,互相一揖。
风柏杨一见自己坐下雪花己融了一半,无恨生适才所坐雪地处,依然是完好无损,心知
这一较量,自己已输了半筹,他是名杨天下的大侠,岂能混赖,当下向三人作了一揖,对无
恨生道:“岛主手下留情,风某心内自知,只是岛主英风高人,风某向往得紧,十年之后,
再来岛上请教。”
无恨生笑道:“风大侠功力盖世,小生也自仅服得很,天涯虽大,知己却少,得一知己
夫复何传,十年之后,小生设酒岭上,恭候大驾。”
原来无恨生生平未逢敌手,此时见风伯杨正气凛然,功力高绝,竞生相惜之心,以他那
种伶傲脾气,竟然对风柏杨客气起来。
风柏杨无脸再留,转身下岭,重返关外。
边塞大侠风柏杨一口气把当年大战无极岛主的事说了一遍,高战只听得心神俱醉,心中
对于师父威猛无比,无恨生的洒脱无滞,实是钦佩之极。
高战道:“师父,你现在就是去赴十年之约吗?”
风柏杨点点头,高战又道:“战儿也跟你去。”
风柏杨道:“你到杭州等我,我这次赴约,心中并未存争胜好名之心,倒想和那无恨生
结交。他那无极岛从不准外入踏人,我昔年答应一人赴约,你虽是我徒儿,带去却也不
便。”
高战心中不悦,但他不敢和师父顶嘴,只得答应不去。
且说高战遵照师父边塞大侠风柏杨的吩咐,动身前往杭城等他,高战心中虽然很想跟师
父去见识一下无极岛主无恨生,可是风柏杨再三阻止,他只有快快启程。
他从家乡出外,原来准备游历天下,所以买了一匹瘦马,可是上次在绿林大会匆匆忙忙
随着吴凌风走了,是以马也未及带出,现在要远行天涯,便感十分不便,他看看怀中自己辛
辛苦苦积储的银子,渐渐减少,想到横直有三个月时间,一横心就决定步行走去。
他一路上浏览风景,心情倒也十分畅快,只是在夜半梦回之时,那山东大豪女儿的如花
的笑靥,款款情深的眼光,还不时会浮上心头。高战不知下了几次决心,不再想她,可是每
当他一个人独处时,他就会感到寂寞,仿佛有个很亲切的人在远方,自己无法和他相会。
此时已是初夏,天气渐渐炎热,高战每日天傍晚赶到一个地方住下,吃过晚饭后,总爱
浴看清凉的晚风,到处遛达一番,有时,他会站在树旁瞧着孩子们用长长竹杆去捉“知
了”,直到孩子们每人手中都捉了一只,兴教冲冲的回家去,他才跟着离开。
又有时他站在柳荫下,望着滔滔的黄河,永无歇止的向东流着,偶而有一两尾肥壮的鲤
鱼,跃出水面,跳跃着,跳跃着,于是儿时的情景,又清晰的出现了,儿时的种种趣事一间
而过。高战真忍不住想跃下水去抓鱼,可是一看自己身上儒生打扮,立刻兴趣就消失了,于
是他深切的领悟到只有光阴——失去的光阴,那是永远无法追回,纵然有移山倒海之能,却
也不能把自己可爱的童年找回,如果要,那么只有从片断的回忆中,追索一些残余的痕迹。
这天他正在逛街,忽然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吱吱孤孤的有说有笑,高战回头一看,登时
心中冰凉,略一沉吟,就闪身人群中。
原来他一眼看去,背后正是济南大豪之女,这异地相逢本是很欢喜的事,只是在她身
旁,却站着个俏俊少年,两人神态亲密,满心欢愉,仿佛是多年情侣。
高战在黑暗中偷看两人的背影,胸中突然一紧,那宽广慈和的胸怀,一瞬间突然变得狭
窄起来,只觉如火烧身,烦燥心伤。
多少平常一想即通,多少平日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都突然成为想不透的死结,于是,
他对人生有了新的看法,那就是——除了欢乐,还有永恒的悲凉。
“吴大叔那深刻沉痛的表情,不也是为了那墓中的姑娘。”高战想:“他的青春、事
业,都将陪伴着无穷尽的痛苦,渐渐在这世上磨灭,如果他不遇着兰姑娘,那么他这一生一
定如上升的太阳,光芒万丈,可是上天安排的,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啊!”
想到天,他不自觉的抬起头来,天际片片火烧云,还有几颗小星顽皮的眨着眼。
天色渐渐暗下来,高战有些冷,情绪如怒涛起伏,一次次冲向他内心的深处,他觉得有
些支持不住了,自怜的笑了笑,悲哀的耸耸肩,忖道:“我从小随便什么心爱的物事,都可
以毫不考虑地送给小朋友,随便什么爱吃的食物都毫不吝啬的分给大家,我只道世上没有什
么值很争夺的,只要我有的,任是谁人拿去,我也不会珍借,可是,……可是世上原来还有
一件东西,那是无法与人共用啊!”
他心想:“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高战突然想起已是十五,离开师父约期只有半个多月,心中一惊,
想起师父慈祥正直的风格,自己有负他殷殷的期望,不由大感羞愧,精神一振,斩钉截铁的
说道:“高战啊,你要光大关外武术,你要拯救生民于水火之中,你就不能再胡思乱想
了。”
然而他好像听到心中一个更为坚定而低沉的声音:“高战啊,你将永远也忘不掉那位姑
娘的。”
这一夜,高战反来复去终是不能成眠,那日在风云剑林骧庄中被围,高战在绝望中看到
了希望,是以虽则身处危境,并不觉丝毫畏惧,高战想道:“她用关切的眼光望着我,原来
只是怜悯我,如同我幼时常常可怜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我倒误会以为她待我好,哼,我高战
是男子汉大丈夫,又岂能需要人可怜我?”
他想到此,怒火渐渐升起,更是睡不着觉,推开窗子跃出院外,只见皓月当空,夜凉如
人,他深深吸了口气,心情渐渐平抑下来。
高战以为日后海阔天空,永远不会再碰着她,然后他整天将为练功夫,行侠仗义而忙得
不可开交,那么就能把她的影子淡忘,可是,他却想不到第三天他们又在路上相逢。
济南大豪的女儿,从很远就看见高战,她拍马追上前去,欢声道:“喂,你还认得我
吗?”
高战蓦然一惊,看看她身旁无人,心中略感欣慰,点头答道:“那日小可被围,大家都
想杀之而快,只有姑娘……姑娘关心……”
那少女聪明已极,打过他提说些什么,脸上一红,嫣然笑道:“喂,我不和你说这个,
知道我离家跑出这么远干吗?”
高战心想:“还不是和那少年出来游山玩水。”他此时突然变得多疑易怒,想到此,不
禁十久索然。
那少女见他不答话。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大奇,问道:“你想什么?干吗不答我话。”
高战淡淡道:“小可并不知姑娘出外何事,是以不敢妄自猜测。”
那少女听他出言冷漠,心中一酸,咐道:“我也不知用了多少方法才骗得爹爹相信,我
若不是想见你,难道是真的为着游山玩水而离家么?”
她很觉气苦,虽是个千伶百巧的人,一时之间也找不出什么话好讲。
高战感到气氛沉闷,便向少女作了一揖道:“多谢姑娘关心,小可就此别过。”
少女眼眶一红,柔声问道:“你可知道上次英雄大会,你和那中年儒生一走,大家决定
要联手对付你师徒两人吗?”
高战昂然道:“‘天煞星君’并不是我师父,他们如果怕了那老魔头,不敢找他,想要
杀我出气,哼,这般强盗头儿我也不怕。”
那少女脸色突然惨白起来,她心中想到:“原来他瞧不起我爹爹。哼,我爹爹才是真正
大豪杰,一生劫富济贫,活人无数,这小子……这小子……要是这话给爹爹听见,不饱打他
一顿才怪。”
她愈想愈是愤怒,脸色由自激红,抬头一看高战,只见他失魂落魄一般,心下一软,柔
情顿生,头脑一转,笑道:“喂,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老喊称喂呀?”
高战一时激愤,话一出口,忽然想起她父亲也是独行大盗,心中大为后悔,又见她脸色
惨白,想要安慰两句,但也拉不下脸,所以很是狼狈。
高战答道:“小可高战。”
少女又道:“我叫姬蕾。”
高战道:“我师父叫我到杭州去,现在约期己近,我得加程赶往。”
姬蕾奇遁:“你师父既然不是天煞星君,那么到底是谁呀?”
高战道:“我师父是边塞大侠风柏杨。”
姬蕾摇摇头道:“我怎没听过这么一个人,他本领大不大?”
高战道:“他老人家功力深厚,当世我不出几人,就是人人畏若蛇蝎的天煞星后,我瞧
也不是他老人家对手。”
姬蕾伸伸舌头,笑道:“那你师父本领真大的很,高——高大哥,难怪你本领也不小,
那天无敌神拳都奈你不何。”
高战听他喊自己“大哥”,心中一甜,妒恨渐消,就道:“我师父并没有传我什么,他
只教了我一套内功,如果我学会他老人家工夫三、四成,那批——那批人又岂能拦得住
我。”
他偷眼一看姬雷,脸上白中透红,真是美丽极了,正专心一致听自己讲话,心中不禁暗
喜。
姬蕾道:“高大哥,你也是从关外来的,我听爹爹说关外遍地牛羊,山高水深,真是壮
丽之极,几时你带我去玩玩好吗?”
高战笑道:“你爹爹恐怕要打我哩!”
姬蕾正色道:“我爹最疼我,我要求他的事,从来没有不准的,他如果还要打你,我就
不理他,他最怕我不理他哩。”
高战大为感动,柔声道:“你待我真好。”
姬蕾脸上一红,心中却是一甜,低着头道:“高大可,你带我到杭州去玩。”
高战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师父要带我回到关外去学武功的,你跟去有什么意思?”
姬蕾不乐,嘟嘴道:“你不带我去,难道我一个人就不能去了。”
高战好生为难,忽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