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外婆讲那过去的事情-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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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还有活动。最后,我还是下了决心:既然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去那里看看,哪怕是远远地望望那片田野也好。
在前往传说中车祸发生地凤凰圩的公路上,我们的车子放慢了速度,当地同志用手机加紧联络。突然,车子减速,停在路旁,这里正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它距离与吉安县交界的凤凰圩还有十几里路。
我被告知事发地点应该就是这里的一座石桥。在那个深夜,赶路的吉普车意外地翻到了桥下。从桥上到沟底,我目测约有两米,翻车是足以致命的。当时沟里还有水,现在则已种上了庄稼。不远处,牛儿在悠闲地嚼着什么。周围是绿树,青草,禾苗,一片青翠。今年江西大暑,骄阳似火,我们个个挥汗如雨。
姨婆,您历经无数风浪,都能化险为夷。您望见1949年解放的曙光,却没跨过1950年的门槛。您有多少话没来得及讲,就都带走了。您这一走,让外婆好孤单啊――我默念着……
党史办同志告诉我,他们已通知村支书介绍当年车祸情况,人家正向这里赶。我想既然已看过此地,不要再打扰人家了,于是谢绝了这一好意。
大家又坚持送了我一程,途经国民党“军统”马家洲集中营遗址。外婆在井冈山时的战友张文彬、姨婆在南方局时的同事涂振农1942年被捕后关押在此。张文彬是彭德怀率领的红五军领导干部之一。他面对敌人不屈不挠,1944年在此牺牲。涂振农党内资格很老且参加过长征,与姨婆关系不错。但他在此曲膝投降,成为可耻叛徒,1950年在北京被政府镇压。
正应了那句话:好事多磨。从江西回京不久,接到吉安党史办萧主任的电话和来信,很是意外――根据后来赶到的村支书介绍以及他们实地调查,我看的那处还不是当年的事发地点,车祸发生在桥头村另一方位。
来信是这样写的:
尊敬的东梅小姐:
您好!
遵您所托,我们对贺怡部长车祸遇难地进行了查寻,地点现已确定,在今江西省吉安市泰和县澄江镇桥头村的桥头村小组。原来一直为您所萦怀的“凤凰桥”,现在看来实为“丰塘桥”的音误。
泰和县委党史办的同志做了一次实地调访,现将他们的调访材料及照片寄来,供您参考。
欢迎您得空回来走走,并颂
时祺!
江西省吉安市委党史办
2004年7月29日
所附《关于贺怡同志遇难后现场及情况调查》访问了泰和县三位见证人(13岁的儿童团长,17岁、27岁的两位青年人)。他们说:车是在桥南五、六米翻进路边水坑的,坑深三、四米,水深一尺多。
对于这份“情况调查”中当地老乡的回忆,我一时还解释不清。据说当年开车的司机可能还在。我还真想访他一访。不为别的,就是请他好好讲讲当年的情况。
比如:车上到底有几个人?泰和人说是五个(遇难的贺怡、古一民即古柏与曾碧漪之子――信上说法是“毛主席的干儿子”,还有一个“老婆婆”即曾碧漪、一个中年人,一个警卫员)。那么到底有没有姨婆养子贺麓成,以及春生舅舅和海峰姨?为什么老照片上显示的遇难者墓碑是三个(包括警卫员贺春明)?谁能告诉我?
不管怎样,我看来是1949年11月21日车祸后重来此地的第一位贺家后人。我似乎看到了从没见过的姨婆,还有从小看我长大的春生舅舅、海峰姨一行,坐在一辆负荷沉重的车里,在黑夜中,颠簸蹒跚地向这里走来……
资料附录
'注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893――1949)(下卷),人民出版社,2002年8月,第469页
'注2'、'注3'朱仲丽:《毛泽东王稼祥在我的生活中》,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5年10月,第155页、第162页
'注4'施昌明:《王稼祥传》,安徽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28页
'注5'林月琴:《有关毛主席和罗荣桓交往的片断回忆》,《缅怀毛泽东》(上卷),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12月
'注6'尹纬斌、左招祥:《贺子珍和她的兄妹》,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8年7月,第217页。
'注7'凌步机、舒龙:《血铸赤国――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纪事》,江苏人民出版社,1998年9月,第130页
第二部分1959年,相会庐山(1)
终年笼罩在云雾中的江西庐山神秘莫测。1959年第一次庐山会议期间,分别22年后,我的外公毛泽东和外婆贺子珍在此相会.这次相会是外公外婆平生最后一次见面,为他们的爱情添上了一抹亮色。
为什么会有庐山相会?这要从外婆从上海搬到江西说起。
据妈妈说:1954年外婆在上海发病以后,经常得到组织通知,让她到外地住一段时间再回来。这种安排很是频繁,外婆被搞得莫名其妙。原来,外公在1953年60岁生日时第一次视察上海,从此便多次来往于北京、上海、杭州之间。那时外公住在兴国路,距离外婆寄住的舅公家泰安路很近。
现在看来,组织上的这种做法也许是好意,出发点应该是不想让外婆受刺激;或许也有避免毛贺相会的考虑。然而后果是久而久之让外婆明白了:主席来,我就得走。她无法接受这一现实,病情更加恶化。妈妈说:外婆不愿意住在上海了。
上海党史部门对外公来沪次数有过统计:1955年9月、11月、12月共三次,1956年1月、2月、11月共四次,1957年3月、7月、9月共三次,1958年9月一次。三年共计十一次'注1',外婆的苦恼可想而知。
1954年10月,舅公被派往西安,后担任西北工程管理总局局长。当时外婆正在大病之中,外公来信请舅公代为照顾。思来想去,舅公夫妇决定把惟一的女儿――我的小平姨留在外婆身边,还委托新四军老战友,贺家近邻赖少其夫妇代为照顾外婆。“远亲不如近邻”,赖少其由于对舅公的友情和对外婆的同情惹祸上身。根据其夫人曾菲及赖少其传记的介绍,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1956年7月的一天上午,在上海华东医院住院的外婆发现:舅公的朋友赖少其和自己同住在一层楼上,她急切地呼喊着:赖部长、赖部长……(赖少其曾任南京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时任上海市文联副主席)。当时赖少其刚刚办好出院手续,正准备离开。他问道:贺大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外婆说:赖部长,我没有病,不愿意住在这里,请你带我回家吧!赖少其发现外婆当时既苍老又憔悴,而且神情有些紧张,几乎是带着哀求的口吻在向自己讲话。他说:贺大姐,你身体不好,住在这里,是组织的照顾和关心……外婆不等他说完,就急忙说:不,不,不,赖部长,我确实没有病,我见到这些穿白衣服的人就害怕!
赖少其还是劝慰了外婆一番,要她安心留在医院治疗。外婆更加着急,一把将他手中的会议文件袋抢去,说:不,不,你出院,我也要出院!我哥哥不在,你就要负责把我送回去。赖少其只好再次好言相劝,医生和护士也过来连拉带哄。外婆一步一回头望着赖少其,被众人簇拥回病房去了。
到家后赖少其心情不能平静。今天他遇到的这位特殊病人――红军女英雄,主席前夫人,理应得到特殊的照顾,而她连回家的起码愿望都不能实现。夫人曾菲度假去了,赖少其没跟她商量,自己给市委写信反映这一问题。恰好第二天上海召开第一届党代会,他在会上把连夜写成的信交了上去,大意是:
贺子珍是参加过长征的老同志,负过重伤,身体不好。现住在华东医院,经常又哭又闹,而那里也住了不少党外的民主人士,影响不好,希望贺子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上海还有一些空着的花园洋房,建议找一间让她住进去,再安排专人照顾,对她的疾病治疗,对党的工作,对社会都是一件好事。'注2'
此后,陈毅市长约赖少其谈话,问他为什么写这封信。了解情况后,陈毅认为这纯粹是出于对老同志的关心和爱护,采纳了他的建议。外婆终于出院回家了。
而赖少其没有想到,因为写了这封信。他后来被冠以“对毛主席的家政进行干涉,分明是攻击党的领导”的罪名,在上海市委常委会上先后做了十七次检讨。1959年,无奈的赖少其从上海搬家去安徽工作。
1956年那次党代会上,柯庆施代替陈毅成为上海市委第一书记。1958年陈毅就任外交部长,离开上海去北京。舅公搬走了,赖部长挨批了,现在陈毅市长也走了,外婆倍感孤单,产生了换个地方住住的念头。
和外公一样,外婆也爱去杭州。那里不单是“人间天堂”,更重要的是有自己的老战友江华、吴仲廉夫妇。大家都是“井冈山人”,关系格外亲切(江华时任浙江省委第一书记,吴仲廉时任浙江省高等法院院长)。
1929年,外公在红四军“七大”落选。陪他下乡养病的,除了外婆、曾志夫妇,就是谭震林和江华了。吴仲廉从井冈山起就是外婆的姐妹,一起走完长征路。江华家人告诉我:每次外婆来杭,吴仲廉都亲到机场把她接回家里吃饭。这和场面上的送往迎来是不同的,是带有深厚感情的。
杭州无疑是个很好的去处,但那里外公的活动更加频繁,如何避免类似上海的尴尬呢?外婆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回故乡江西住一段时间。为此上海市委与江西省委专门接洽,江西方面当即表示:不管什么时候来,也不管来住多久,贺子珍都会得到很好的安排。故乡热情欢迎井冈山的女儿回家。
当时,江西主要领导有省委第一书记杨尚奎、省长邵式平、省委书记刘俊秀、副省长方志纯和白栋材等(原第一书记陈正人、彭儒夫妇已调北京),外婆与他们大多认识,在苏联学习时当过自己班长的方志纯更是熟人。1957年,多年担任外公警卫主管的汪东兴也下放江西任副省长,他在苏区就知道贺大姐。在后来毛贺庐山相会中,汪东兴起到了不可替代的居间调度作用。
外婆1958年5月间从上海到南昌,住在省委附近的三纬路,一幢经过修缮的二层小洋楼里。考虑到外婆是井冈山创立时期的老同志,省委决定让她享受副省级待遇,配备了一名炊事员、一名司机和一部小车;因为她身体不好,还专门配备了一名护士。
外婆在南昌住下不久遇到一件高兴事――妈妈带着男朋友,也就是我的爸爸来看她,征求对婚事的意见。
爸爸和妈妈是北京八一学校小学同学,爸爸比妈妈长一岁,高两班,还是学生会主席,名气比妈妈大。那时妈妈喜欢跳舞,经常登台表演,看来是受了外婆的遗传。总之,彼此留下了良好印象。上中学后,他们是各自学校的班干部,时常参加一些校际活动,就又联系上了。直到高中毕业前的一天,妈妈接到一封看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