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学史下卷〔英〕罗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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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斐尔。希斯洛德述说他向乌托邦人宣讲基督教,许多人听说基督反对私有财产,就改奉了基督教。不断地强调共产制度的重要意义;书将近末尾,他说在一切别的国度,“我唯能见到富人们的某种狼狈为奸,假借国家的名义和幌子,获得自己的利益。”
莫尔的《乌托邦》一书在很多点上带着惊人的开明进步精神。我并不特别指他为共产制度说教,这是许多宗教运动的传统老套;我指的却是关于战争、关于宗教和信教自由、反对滥杀动物(书中有一段极流畅动人的反对狩猎的话)
、以及赞成刑法宽大等的意见。
(这本书开头就是一篇反对盗窃罪处死刑的议论。)
可是必须承认,莫尔的乌托邦里的生活也好像大部分其它乌托邦里的生活,会单调枯燥得受不了。参差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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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对幸福来讲是命脉,在乌托邦中几乎丝毫见不到。这点是一切计划性社会制度的缺陷,空想的制度如此,现实的也一样。
第五章 宗教改革运动和反宗教改革运动
宗教改革运动和反宗教改革运动,同样都代表文明较低的民族对意大利的精神统治的反抗。
就宗教改革运动来说,这反抗也是政治性的、神学上的反抗:教皇的威信被否定,他原来凭“天国钥匙权”获得的那份贡赋不再缴纳。就反宗教改革运动来说,只有对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精神自由、道德自由的反抗;教皇的权力未被削弱,倒有所增强,不过同时也明确了他的威信与鲍吉亚家和梅狄奇家的散漫放纵水火难容。粗略讲来,宗教改革是德意志的运动,反宗教改革是西班牙的运动;历次宗教战争同时就是西班牙和它的敌国之间的战争,这在年代上是与西班牙国势达到顶峰的时期相一致的。
北方民族的民情舆论对待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态度,在当时的这句英国谚语里有所说明:一个意大利化的英国人就是魔鬼化身。
我们会想起,莎士比亚剧本中的棍徒恶汉有多少个是意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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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亚哥①或许是最著名的例子了,但更富于典型性的实例是《辛白林》(Cymbeline)里的亚其莫,他把正在意大利游历的那位品德高洁的布利吞人②引上迷路,又来到英国对真诚无猜的土著耍弄阴谋诡计。在道德上对意大利人的愤懑,和宗教改革运动有密切关系。不幸,这种愤懑还牵连着在思想认识上否认意大利人对文明所作的贡献。
宗教改革运动和反宗教改革运动的三杰是路德、加尔文和罗耀拉。在思想认识上,所有这三人和紧在他们以前的意大利人比起来,或者和埃拉斯摩与莫尔一类的人比起来,他们的哲学观是中古式的。按哲学讲,宗教改革开始以后的一个世纪是个不毛的世纪。
路德和加尔文又返回圣奥古斯丁,不过只保存他的教义中讲灵魂与神的关系那一部分,不保留关于教会的部分。他们的神学是一种削弱教会权力的神学。炼狱中的亡者灵魂能靠弥撒祭拯救出来,他们废弃了炼狱。教皇收入有一大部分仰赖免罪说,他们否定这一说。根据豫定说,把死后灵魂的宿命讲得与祭司的举措完全无关。这种种革新虽然在对教皇的斗争上起了助力,却阻碍各新教教会在新教国家做到像旧教教会在旧教国家那样有势力。新教牧师(至少在起初)
也和旧教神学家一样偏狂执拗,但是他们的势力较小,所以为害也较少。
①亚哥(lago)是莎士比亚的悲剧《奥赛罗》中的一个阴险恶汉。他是奥赛罗将军的旗官;施诡计勾动奥赛罗怀疑妻子黛丝德梦娜不贞,把她杀死。——译者②布利吞人(Briton)是古代英国南部的原住民。——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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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从刚一开始,新教徒中间关于国家在宗教事务中的权限问题就有了分歧。不管哪国君主,只要他奉新教,路德就愿意承认他是本国的宗教首脑。在英国,亨利八世和伊丽莎白一世极力坚持自己有这方面的权力;德意志、斯堪的纳维亚以及(叛离西班牙后的)荷兰的新教君主们,也都采取同样态度。这加速了既有的王权扩张趋势。
但是对宗教改革的个人主义各方面认真看待的新教徒们,不愿意屈从教皇,也同样不甘心顺服国王。德意志的再洗礼派①被镇压下去了,但是这派的教义传播到荷兰和英国。
克伦威尔与长期国会的争斗有许多方面;在神学方面,这争斗一部分是国家在宗教事务中应有裁决权这个意见的反对者与赞同者之间的争斗。
逐渐,由于宗教战争闹得人疲惫倦怠,宗教宽容信念滋长起来,这信念是发展成为十八、十九世纪自由主义的那派运动的一个源泉。
新教徒的成功最初一日千里,主要因罗耀拉创立耶稣会才受了挫折。罗耀拉原先当过军人,他的教团是照军队榜样建立的;对总会长必须无条件服从,每一个耶稣会员应当认为自己正从事对异端的战斗。早在土伦特宗教会议时,耶稣会人就开始有声势。他们有纪律、精明强干、彻底献身于事业、善于宣传。他们的神学正是新教神学的反面;他们否定圣奥古斯丁的教义中为新教徒所强调的那些成分。他们信自由意志,反对豫定说。得救不是仅仗信仰做到的,而靠信仰
①十六世纪时兴起的新教一派。它认为幼年无意志时所受洗礼无效,到成年必须再受洗礼。在政治上这派主张政教分离。——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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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功德双方面。耶稣会人凭布道热忱,特别在远东博得了威信。他们作听神工①的神父受到欢迎,因为(假使巴斯卡尔②的话可信)他们除对异端外,比别种教士宽厚慈悲。他们倾注全力办教育,因而牢牢把握住青年人的心。他们所施的教育在不夹缠着神学的时候,总是无可他求的良好教育。后文要讲,他们传授给笛卡尔的大量数学知识是他在别处学不到的。在政治上,他们是团结而有纪律的单一整体,不避危险,不辞劳苦;他们敦促旧教君主进行残酷迫害,尾随着胜利者西班牙军的战尘,甚至在享有了将近一个世纪思想自由的意大利,再树立起异端审判所的恐怖气氛。
宗教改革和反宗教改革在知识界中的后果,起初纯是不良的,但是终局却是有益的。通过三十年战争,人人深信无论新教徒或旧教徒,哪一方也不能获全胜;统一教义这个中世纪的愿望必须放弃,这于是扩大了甚至在种种根本问题上人的独立思考的自由。不同国家的宗教信条各异,因此便有可能靠侨居外国逃脱迫害。有才能的人由于厌恶神学中的争斗,越来越把注意力转到现世学问,特别转到数学和自然科学上。一部分由于这些原因,虽然路德兴起后的十六世纪在哲学上是个不毛时期,十七世纪却拥有最伟大人物的名字,标
①天主教神父在“神工阁子”中听教徒自述罪叫“办神工”。——译者②巴斯卡尔(BlaisePascal,1623—62)
,法国科学家,宗教哲学家。他对物理学和数学多有贡献。在神学上,巴斯卡尔实际是反耶稣会的。
1656年冉森派的阿尔诺受到耶稣会攻击,他匿名陆续发表了十八篇《致外乡人书》(1656—57)
,严厉批判耶稣会的神学和道德,为阿尔诺辩护。所谓“他们除对异端而外,比别种教士宽厚慈悲”
,无非是反讥耶稣会人对待异端残酷无情。——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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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出希腊时代以来最可注目的进展。这进展由科学开端,下一章就来讨论。
第六章 科学的兴盛
近代世界与先前各世纪的区别,几乎每一点都能归源于科学,科学在十七世纪收到了极奇伟壮丽的成功。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虽然不是中古光景,可是也没有近代气象;倒比较类似希腊的全盛年代。十六世纪耽溺在神学里面,中古风比马基雅弗利的世界还重。按思想见解讲,近代从十七世纪开始。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人,没一个会让柏拉图或亚里士多德感觉不可解;路德会吓坏托马斯。阿奎那,但是阿奎那要理解路德总不是难事。论十七世纪,那就不同了: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阿奎那和奥卡姆,对牛顿会根本摸不着头脑。
科学带来的新概念对近代哲学发生了深刻的影响。笛卡尔在某个意义上可说是近代哲学的始祖,他本人就是十七世纪科学的一个创造者。为了能够理解近代哲学发源时期的精神气氛,必须先就天文学和物理学的方法与成果谈一谈。
在创立科学方面,有四个不同凡响的伟人,即哥白尼、开普勒、伽利略和牛顿。其中哥白尼是属于十六世纪的人,不过他在生前并没有什么威望。
哥白尼(1473—1543)是一位波兰教士,抱着真纯无瑕的正统信仰。他在年轻的时候旅居意大利,接受了一些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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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气氛的熏陶。
1500年,他在罗马获得数学讲师或教授的职位,但是1503年就回故国,作弗劳恩堡大教堂的僧侣会员。
他的时光有一大部分好像花在抗击德意志人和改革币制上面,但是他利用余暇致力于天文学。他很早就已经相信太阳处在宇宙中央,而地球则作双重运动,即每日间的自转和一年一度的绕日回转。尽管他也让大家知道他个人的意见,但由于害怕教会的谴责,他迟迟没有公开发表。他的主要著作《天体回转论》(DeRevolutionibusOrbiumClestium)是在B他逝世那年(1543)出版的,附有他的朋友奥羡德写的一篇序,序里讲太阳中心说无非是当作一个假说提出来的。哥白尼对这点声明究竟有几分认可固然不确实知道,但他自己在书的正文中也作了一些类似的声明,①所以这问题不大关紧要。这本书题献给教皇,在伽利略时代以前逃过了天主教会的正式断罪。
哥白尼生存时代的教会,和土伦特宗教会议、耶稣会人以及复活的异端审判所发挥出作用后的教会相比,算是比较宽大的。
哥白尼的著作的气氛并不是近代气氛,也许倒不如说它是一种毕达哥拉斯哲学的气氛。一切天体运动必是等速圆周运动,这在他认为是公理;而且他也像希腊人一样,听任自己为审美上的动机所左右。在他的体系中仍旧有“周转圆”
,只不过其中心是太阳,或说得确切一点,邻近太阳。太阳不恰在中央,这件事破坏了他的学说的单纯性。哥白尼虽然对
①见《哥白尼论著三篇》(ThreCopernicanTreatises)
,EdwardRosen英译本芝加哥,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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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达哥拉斯的理论有耳闻,他似乎并不知道亚里士达克的太阳中心说,但是他的理论当中没有丝毫东西是希腊的天文学家所不可能想到的。他的成就的重要处在于将地球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