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变态心理学研究-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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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智力,不是全面的智力,而可能是更为坚强的智力。但是,我们仍然认为,在感情最冲动的时刻也能使自己服从智力支配的这种力量,即我们所说的自制力,是一种感情力量,这种说法是比较正确的。这是一种特殊的感情,它能使刚强的人在热情奔放时仍能保持镇静而又不损伤热情,通过这种镇静,智力的支配作用就得到了保证。这种感情无非是人的自尊心,是最高尚的自豪感,是内心深处的要求,要求随时随地像一个有判断力和智力的人那样行动。因此。我们说,刚强是指在最激动的时候也能保持镇静的那种感情。《战争论》第一卷第76页。
七、潜意识中的理性 6 仁与智
仁与智的关系问题西方是情理二分的。中国哲学特别是儒家哲学是情理合一的,主张情中有理,理中有情,认为情感本身就是理性的。如古人说的良知,既是“是非心”,又是“好恶之心”,即为明证。又如孟子的“浩然之气”,既是智的,又是情的。曹聚仁称:“这股浩然之气,在理智中找不到,在感情中才有,将感情问题与认知问题搅和在一起,是孔夫子的一大发明”。《天一阁人物谭》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68页。孔子常说:“未知,焉得仁。”他是把仁智并举的,熊十力发挥说:“仁之为德。明睿之智,恻隐之情,兼备者也。”“仁是明睿之智与恻隐之情都发展到极高而浑然为一故名为仁。大易以乾为仁,而言大明,此有明证。”(既曰乾为仁,又以大明赞乾之德,是仁中具有智也。)《*篇》龙门联合书局1959年版第36、38页。与孔子同时而生在西方的苏格拉底及柏拉图,以“仁”即是“智”为他们的根本学说。在他们看来,仁智本是一物,“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自诚明”即是仁;“自明诚”即是智。斯宾诺莎说:“能知我们的精神与宇宙相通,能知我们的个体,只是一个大体之一部分,能知我们有尽,而此大体无尽,这一个‘知’即是最大的‘仁’。”叔本华也说:“个体之于其类,就像树之一叶。”布鲁诺说:“以宇宙为一体的‘知’即等于上天好生之‘仁’。”从这些说法中可以得到一个结论:大智即大仁,大爱即大理。与我们上述的观点是一致的。
黑格尔从人的精神生活的发展过程对上述问题作了说明。他说人的精神生活发展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自然存在”,人“作为自然的人”,其性本恶,与禽兽无异。第二阶段是“超出自然存在”,“达到人与自然分离”,在这个阶段里,人有了精神性,与自然区别开来,由“自然存在”成为“自我意识的存在”。但在这个阶段中,人只顾追求一己的私欲或殊相而离开了“共体”,成为个体的人,这就使人陷入了罪恶,因此,人不能停滞在这个“有限的”、“分裂的阶段”,而应该进展到第三阶段。第三阶段超出小我的个别性而达到与普遍性的统一,也就是达到我们所说的“天人合一”的境界。
使天人结合为一的就是“爱”。所以费尔巴哈说:“爱既是尘世之物,也是天国之物”,爱把“尘世”和“天国”结合为一。也就是“爱把有限的事物提升为无限的事物”。《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第三卷第4页。这提高的过程即爱的扩大的过程,也就是推己及人的过程。这个“推”字最要紧,有无理性全在能否推己及人。朱熹作比喻说:“仁者如水。有一杯水,有一溪水,有一江水,圣人便是大海水。”转引自《中国人性论史》台湾商务印书馆版第98页。这是说仁没有界限,只有在无限地推展中才能深切地把握。这是从“推”的广度说的,还有从“推”的深度,也就是从推的心理内涵说的。如程伊川说,“公即是仁之理,不可将公便唤作仁,公而以人体之故为仁。”体便是体贴,体贴即推己及人,对人有一种痛痒相关之情。所以仁不是空洞的概念,不是苍白的理,而是具体的、活泼的情。程明道说:“医言手足麻痹,谓之不仁。此言最善名状。”谭嗣同在《仁学》中也发挥此意:“医家谓麻木痿痹为不仁。不仁则一身如异域,是仁必异域如一身”,“是故仁不仁之辨,于其通与塞;……通者,如电线四达,无远弗届,异域如一身也。”熊十力阐发说:“古之遗诫曰:麻木不仁。麻木者,由于无智,不能于一身以外,体察同类之疾苦也。体察本是智,而足以引发情,令其生动。”《*篇》第37页。他是将智和仁统一起来看的。
从心理学观点看,同情心或推己及人全靠想象,借助想象同情地再现别人的精神状态,尤其是别人的感情状态。所以“经验之狭隘者,智力及想象之不活泼者,其同情之范围亦隘。由历史之所示,则知同情始于小范围,而渐扩于大范围者也。各小范围(家族、国家等)皆与大范围相关系,其终遂及于一切之生物及自然之全体。”王国维译:《心理学概论》商务印书馆1935年版第213页。雪莱早就说过:“要做一个至善的人,必须有深刻而周密的想象力,他必须设身于旁人和众人的地位上,必须把同胞的苦乐当做自己的苦乐,想象是实现道德上的善的伟大工具。”《为诗辩护》。想象是使感情升华的伟大力量。想象激发人情,这是人类重大的自我发现。
七、潜意识中的理性 7“创作总根于爱”(1)
最好的艺术作品总是那些宏扬人性美和人情美的作品。艺术家最能够爱人,最富有同情心。他们总是以爱的眼光去看,去听,去感受体验,去抒写。许多作家都这样表白过:
鲁迅说:“创作总根于爱。”
闻一多说:“诗人的主要天赋是爱,爱他的祖国,爱他的人民。”
巴金说他的写作是出于爱:“爱祖国、爱人民、爱真理、爱正义。”《回忆与探索》第284—285页。他一再披肝沥胆地表示:“我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我不愿空着双手离开人世。我要写,我绝不停止我的笔,让它点燃火狠狠地烧我自己,到了我烧成灰烬的时候,我的爱、我的恨也不会在人间消失。”同①第293页。“我心里有一团火,在熊熊地燃烧;我脑子里不停地响着一个声音:‘写吧,快写吧!’我觉得满身波涛般奔腾的感情等待着倾吐”,“我的火是烧不尽的,我的感情是倾吐不完的,我的爱是永不消失的。”同②第299页。
傅雷也反复强调艺术家要“永远有一颗慈悲的心”,做“有一颗慈悲心的强者”,指出“真理和艺术需要高度的原则性和永不妥协的良心”,“处处要把科学的客观精神和大慈大悲的同情心结合起来”。“艺术家最需要的,除了理智以外,还有一个‘爱’字!所谓赤子之心,不但指纯洁无邪,指清新,而且还指爱!法文里有句话叫做‘伟大的心’,意思就是‘爱’。这‘伟大的心’几个字真有意义。而且这个爱决不是庸俗的,婆婆妈妈的感情,而是热烈的、真诚的、洁白的、高尚的、如火如荼的、忘我的爱。”《傅雷家书》1982年版第93、120、187、225页。
福克纳告诫作家说:“占据他的创作室的只应是心灵深处的亘古至今的真情实感、爱情、荣誉、同情、自豪、怜悯之心和牺牲精神,少了这些永恒的真情实感,任何故事必然是昙花一现,难以久存。”但他认为最重要的还是爱。如果“没有怜悯和同情”,他描写的就“不是人的灵魂而是人的内分泌”。《福克纳评论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254—255页。
邓肯说:“艺术家是会爱人的人,只有他才能对美形成纯粹的意象,当心灵得以审视不朽的美的时候,爱就是心灵的意象。”《邓肯自传》第6页。她认为爱是美的源泉,是创造的源泉。
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波兰作家爱里曹·奥兹斯柯(ElizaOrzesko)在一篇短篇小说里揭示出人生的一个秘密,非常耐人寻味。
小说写了一个出身微贱的人,三十年来一直追求一个坚定的目标,终于跻到一个很高的地位,成为受人尊敬的人。他却慢慢感到不满足,好像有什么东西使他感到痛苦;但究竟是什么东西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找过医生,到过矿泉和疗养院,但一切都归无效。像他这样经过种种奋斗,使自己从一个卑微的人变成有地位、有名誉、又有金钱的人,对于人生依然很不满意,这真是一个猜不透的谜!
揭开这个谜的,是一封从故乡小村子里寄来的信。信是他姐姐写的,信里告诉他一些家乡故居的琐事,从这上面勾起他的回忆。她向他提到儿童时代的一切,父亲怎样和佃户们滔滔不绝地谈话,树林深处那个猎人小屋附近怎样使小伙伴们迷路,在散步时怎样倾听那树林中的窸窣声,晚间怎样在三株荫蔽甚广的老野梣树下吃蜂蜜面包,以及窗外园子里老是发散着香气的草药,母亲用药物医治面容惨白的瘦孩子……这一切,她在信里问他道:“你记得吗?”这询问使他陷入沉思,额上起着皱纹,显得更加衰老了。几分钟后,还没把信读完,他便坐下来写道:“一切我都早已忘记了,可是现在我都记起来了。不过男人实在是很奇怪的生物,他决不会了解自己的。而我现在却好像能够了解自己了。当我力图上进的时候,我总是想着;想着这个——但当我达到了目的之后——啊,这真是一个残酷的戏弄,——我们这种生活!你身受千辛万苦,像一个疯人似的奔驰,但当你获得了你所希求的东西之后,你才知道手中所拿到的,只是一个——乌有……一切都消逝了,只剩下了空虚。……我已经有二十年不说家乡话了,我的父母的语言。这几年,我对那种话已经是一个陌生人了……你真是比我快乐啊!你有许多东西:司塔克和乔尔嘉(她的孩子)……许多愉快的信息,抚爱,你自己的亲人,你爱的花草,你的野梣树、白墙、榛子、树林,你的农妇和她们的儿女……请你代我致敬那些树林、野梣树、我的木马和老何鲁薄娃(乳母)的坟墓吧!……一二年后,我将摆脱这里的一切,干脆回到你和我们自己家人身边去。”
七、潜意识中的理性 7“创作总根于爱”(2)
原来他虽有了地位、名誉和金钱,这些世俗的荣利,而仍然感到悒郁不安,感到人生的痛苦,乃是缺少一种最大最重要的享受——爱的享受。爱是无所不包的博大,是心灵的圣剂。一经离开自己的家乡和故居,离开自己的亲属,纵使获得世俗的荣利,人生依旧不能满足。和其曾经享受过的爱相比较,世俗的荣利实在微不足道。故乡和亲属,是自己所爱的,并且是以爱来哺养过自己的,一旦在自己的灵魂里复活,便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了。人生的丰富和意味,便在这里。
生命不能离开爱,有如花木不能离开泥土。凡是引人向善、向美,把人性引往高尚处的力量,便是爱的力量。对故乡的眷恋,对乡亲的怀念,再扩展至对全人类的悲悯,其动力全是爱。追求世俗的荣利是泯灭人性的。“你记得吗?”这呼唤乃是一种使人回复善良人性的呼唤。此段参考王西彦:《书和生活》花城出版社1981年版第314—316页。
艺术家的爱特别表现在对人的痛苦和不幸的同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