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之间-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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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安理得的表情证明扇人耳光是你特长,而且和吸烟一样让你上瘾。你扇得一次比一次狠,每回我都在场,我从不阻挠。聪明如你,有了胜算才动手,你看准了对方不敢还手,也算准了万一对方还手,我会帮你。
你的手掌张扬你的高傲,可每个手指都渗透着低微,除了出手伤人,它们一无是处。你用这手撕烂你妈最漂亮的衣服,把她的裘皮大衣加工成两个柔软的椅垫。一个放卧室,一个放教室,自鸣得意。这样你觉得屁股底下坐的是你妈,时刻压制她。
你妈不好惹,你太小瞧她。你宠爱的斑点狗没了,餐厅里他们正吃着一锅红烧狗肉,煮的又烂又透,香气钻进你的胃里,你开始呕吐。你妈讪讪然,给你倒杯开水。
最高明的其实是你外婆,你妈只是想把狗弄走,吃它是你妈的妈的主意。她人老胃寒,狗肉暖胃。重要的是你欺负了她的女儿。
你有什么资格要她对你好?你和你妈隔一层肚皮,你妈和她隔一层肚皮,你和她隔了两层肚皮,况且是脂肪囤积的两层肚皮,你注定要输。
除非你和你妈联手对付她,可你妈为什么要算计她的亲娘?而你,又是为什么要算计你的亲娘?
你怒气冲天,就去把锅弄翻,把开水倒进金鱼缸。很多天后,你闷死了你外婆那怀孕的大白猫。你洗了手给她按摩,顺便告诉她猫死了。
她摊开你的手,她说:“你真记仇,真像我。”
这就是你此刻拽着我不放的手?毒辣的记仇的手,却也因惧怕要靠我来助威?
我把你的手甩开,我说:“怪没意思的。”
“怪没意思的。”我再重复。
你摆了摆脑袋,仰脸望天,双手老实地插进裤袋,你是听懂我的话了。
你的听话让我意外。你拉着我的手其实又有什么呢,算得了什么呢?但你拉着我的手,我们又算什么呢?你算什么,我算什么?我是不是不该甩开你的手?然后随便你拉着我,直走,直走,直走,从你出生的医院走到火葬场走到坟墓;从你岁恋上我走到你嫁给我走到你老死在我怀里。你忽略了转弯,很多的转弯。你故意的。
你一路踢着沿街每百米放一只的橙色垃圾桶,把一只拖鞋踢飞了,单脚立着像要打鸣,咯咯笑得随时会下个鸡蛋出来。我只有跑去捡,你刚穿上它就潇洒地把另一只踢飞了,还挑衅地看着我。
我不是张良,你也没有什么兵法传我,我就等着看你的精彩单脚跳表演,如你不嫌弃街道脏还可以赤脚。我不动,你也不动。我再不动,你就动了。
你刚做好单脚跳的预备动作,一个怜香惜玉的老男人就把拖鞋给你送来了。你自我感觉良好地媚笑着,目送那男人远去,依依不舍。
你笑的真贱,比我都贱。如果垃圾桶够大,我想把你塞进去,再把我自己塞进去。我们脏透了,甚至没有回收再利用的可能性。你要相信,连你最看不起的捡垃圾的糟老头和烂小孩,他们也不会捡我们,捡擦完屁股的卫生纸和浸透经血的卫生巾也不捡我们。
你的手已经伸向我手中的旧杂志,快,狠,准,转眼所有悲情故事化为碎纸片缤纷落地。套红袖筒的大妈过来,你扔0块钱到那堆纸片上。和蔼到已经卑贱的大妈,她竟然捡起钱,开票,给你票,找你块钱。
你接过来,细细将它们加工成条状,循规蹈矩地跑到不远处的那只垃圾桶,轻巧地投放着,真像把温情脉脉的信件投入邮筒。你应该来当这个城市的清洁形象大使,举止文明优雅。不过损害人民币是犯法的,你不要就给大妈当小费,何至于这样呢?
你可是市人民代表的女儿,和人民币差不多珍贵,我要糟蹋你也得我市人民投票表决。但凡长眼的人民皆会觉得你什么都不缺,就缺糟蹋。
这一点,群众的眼睛比雪亮,群众的心比致富齐。
大妈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关切和疼爱不可言传,她发来信号:这样的女人千万不能碰。她对你绝望了,你不该让她老人家连教育你的想法都没有就放弃了你,多循循善诱的老同志。大妈再次看我一眼,很担忧地离开。
你乖巧地轻盈地花蝴蝶一样飞来我身边,对着我作幸福状,也许我不幸了你就有福了。你闹腾了整个星期天下午,丢尽了脸,出尽了丑,以后怎么让你接受高等教育呢,重新改造还差不多。
你究竟还要闹腾多久,我究竟还能陪你闹腾多久?
第一部分红颜祸水(1)
威猛,高大,古惑,傲慢不羁,玉树临风,天资聪颖。这是你搜肠刮肚想出的对我的赞美。还趁热打铁诉说了对我的仰慕之情,属于单刀直入、开门见山那种。
给我戴的帽子太高,你的目的太明显。我表现出那个年纪的男生少有的成熟和冷静,虽然这是我第一次遭遇女生的追求,用追击更合适。
你错看了我。
那时候念初中,我们每天穿校服,吃一样的营养午餐和一天两次的点心。我努力把自己清洗干净,修剪指甲。
外出活动要自备午饭,我妈会在我的饭盒里装大块的红烧肉,又红又亮,煞是好看。可我吃的时候,还是尽量找没有人的地方。我的生活很低贱。我吃到火腿肠的时候,你家的狗早就腻烦了它。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吃肉,我喜欢。
我带你去民生巷口,试图打消你对我起的歪念头。
“那修自行车断了半截左腿的是我爸,给人补鞋和擦鞋的是我妈。我的两个哥哥,大哥卖猪肉,二哥是卖盗版光碟的文学青年,两个嫂子一个赛一个尖刻。”
“……”
“补充说明,我有个好姐姐,她的工作是给男人洗头和按摩或者被男人按摩。暂时没有男人肯娶她,她得挑人家剩下的,破烂里拣精华。”
“……”
“除了考试和打架,我基本一无是处。我的青春痘不长在脸上,全集中在后背,所以看上去有点帅。你不相信,我可以脱了衣服给你看。”
“……”
“另外,我没有钱请你看电影,你有兴趣的话,等过几天陪我去抢劫一批小学生。”
“……”
岁的你飞红了脸,跨上自行车就跑了。
你被我吓坏了,而我没有一丝夸张。永远不要看高一个人,永远不要看低一个人,你得记住。还有,爱一个人是伤身体的,恨一个人也如此。
还有,你要遵守交通规则。
还有,你的脸红得引人遐思,让人心猿意马。
为什么你现在不再脸红?莫非你的功能在一样样地衰退着?不羞耻,不知足,不宽容;不再感伤,不再流泪。或许你从来没有羞耻过、知足过、宽容过,你从不需要感伤和流泪。
你的脸红根本是一个假象,否则就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
你在我身边,长久未说话。快到校门口,你从包里掏出皱巴巴两块校牌,扔给我一块。门口分立两只黑色的大石狮子,左狮旁站着的是你的男朋友之一,他威严的神色俨然化身为第三只石狮子。他已经等了你很久,面目和四肢都已经僵硬了。
你笑笑,我们三个一起走进学校,他隔开我和你,给你拎包。
你欣赏男人的眼光越发让人佩服,他耐看得一塌糊涂,五官凑在一起怎么也不肯分开,两个本该固守在小脸蛋左右的尖耳朵拼了命往前冲,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就拼了命团抱在一起,打算一致抵抗耳朵的侵犯。
很耐看,你这样形容他。
是啊,需要很有耐心地看,才看得清他的五官。最好用你素来有力量的手去掰开它们,好研究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微型零部件。
也许他是真的对你好。长得花朵一样的美男子你也拥有着,可是他们未必能对你好。回首过去几年,你也算风华正茂,却去残害那些花朵,一双摧花手掐死多少鲜嫩。到了头,你落下不好的名声,而你身后园丁般呵护那些花朵的漂亮女子成堆成堆,她们要淹没你简直轻而易举。
你如今靠声名狼藉来博取别人的尊重已经是可笑,波涛汹涌的吐沫海里你奋力去游,遇到肯救你上岸的他已然幸运。至少他是在真心对你。
这么多年,我未曾拖你后腿。有天你修成正果,众望所归地当了婊子,这笔账,我们怎么来算?三七分?你三我七?
你那读高一的男朋友回他自己的一楼教室去,我们还得爬到七楼。处得越高,是越被重视的。我们在最高层学习知识,本该自豪,还得狂妄。七楼集中了个高三重点班,愁云惨淡的气氛直接蔓延到九重天。
我先进教室,你后进。你喜欢后进,你是出了名的后进生。
教室里所有同学都到齐了,你的位置空得真明显。有男生不断望着你那位置,也有男生紧盯着门口不放。
你狂风一样刮进来,脸是冲着我的。我正对着旁边穿着无袖衫的女生说话,而那不争气的女生刚要开口就闻到你的气息了。她惧怕你,她们都惧怕你,她沉默,她们都沉默。
只有你,你总要弄得只有你存在而别人都消失。
第一部分红颜祸水(2)
你坐在位置上扭过半个身子,对我说:“天啊,我们居然逛了一下午连晚饭都没有吃,饿啊。”
你扯进了我,你要宣布我们亲密无间。同学们都假装看书写作业,心里不知怎么厌恶你,厌恶我,厌恶我们这对狗男女。
爱慕你的恨我,爱慕我的恨你,其余的把这当成一种黑色幽默,他们现在不笑,等我们不在的时候再来笑。
你恨着我,我恨着你。所有同学恨学校,学校恨所有同学,是恨铁不成钢的恨。我们这里到处弥漫着仇恨,仇恨绵绵,绵绵不绝。
你举着一本数学书,看得时嗔时怒,表情丰富。看数学书看不成你这样的,你又不知在那书后面放了什么袖珍版的言情小说。肤浅如你,无药可救。
晚自修上课铃声一响,历史老师拎着保温杯走进教室。透过他的白衬衣口袋隐约可见一张对半折叠的0大钞,他的惧内和节俭是出了名的,公开发表了“袋中只放0元,不买烟酒不赌钱”的新好男人宣言。
那张纸币似乎长久没有更换过了,伟人的头像一直面朝我们,亲切温和。
这样一晚上两节自修课下来,坐班的老师可以得到0块补贴。所以常有任课老师去找班主任要求晚自修坐班,皆打着给同学“答疑解惑”的旗号。那老谋深算的班主任,一周五次的晚自修他一个人就霸占了三次,另外两次分别给了他的至交历史老师和长相狐媚、年轻守寡的英语老师。
不过0块钱一节的早自修他却不那么大方了,全部占为己有。就这样,他早出晚归,兢兢业业,挣到了钱还评上了“优秀班主任”。
我们这位历史老师,年过不惑,温文尔雅。他不抽烟、不喝酒、不乱花钱,但并不意味他的生活就枯燥不堪了。他好色,但不舍得花钱去嫖,再说家里那母老虎也不好对付。他就把“色”融入到工作中,但女老师他是不搞的,影响不好,便把目标对准了女学生。
搞女学生也绝对不能搞得太过头,流氓举动化成关爱的抚摩,地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