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之间-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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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端着酒杯一仰而尽:“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我敬别人去!”
新郎笑着打圆场:“呵呵,真是,小刘喝醉啦!来来来,大家一起喝一杯。”
我看不下这场面,小腹坠胀,想去撒尿。有点逃跑的性质,一直往前冲。一撞,撞到了花花。
红色制服,发髻盘在脑后,脑门发亮,一脸的笑容,“先生,你喝多了。”
我问她:“厕所呢?厕所———”
她领着我,我跟在后面,看到她优美的小腿迈得煞是迷人,只是一只腿上的丝袜开了线。我不敢确定,就俯下身子看,想探个究竟。
她猛回头:“先生,你掉东西了?”
我傻笑着:“姑娘,你的丝袜破了,有碍瞻观。”
她不慌不乱:“谢谢。”
我说:“我给你买去吧,你得换上新的,免得被扣工资,你们的制度严厉着呢!”
她笑起来:“还上厕所吗?你?”
我说:“买回来再上,我能憋!”
一次英雄救美,博取到她的好感,交换电话号码,期待进一步交往。
第三部分流光飞舞(2)
在交往的过程中,我们渐入佳境。她冲破重重包围,杀入我女朋友的行列。她再一努力,被确认为我的未婚妻。
我们在她的单身宿舍煮茶鸡蛋吃,你一口我一口,倒也郎情妾意。我向她下了黑手,把她弄上床。她推让几下,也终于妥协。验明正身,她是百分百的处女。我觉得责任重大,答应给她名分。
她问我:“你原先只是想玩玩我吧?”
我辩解着:“哪里,哪里!”
没想到她笑着说:“呵呵,我不介意!”
我说:“宝贝啊,咱结婚吧。你嫌我穷吗?”
她摇头:“不,我不嫌弃你!咱们结婚吧!”
那时候我对她其实了解得很少,只知道她叫花花,在酒店当领班,来自农村。
可是我和花花为什么可以这么简单?爱或者不爱,我们几乎没有问讯过对方。好像她专门在守候着我,而我碰巧遇到她,接着我们做些该做的事情,比如做爱,最后确认无误,携手并肩。
而你和我又为什么是这样复杂?你不止一次说你爱我,我不止一次说我不爱你。来来往往,终究成空。
有些话我不肯跟你说,但我就可以和她说。我把我和英语老师的关系告诉花花,居然像讲笑话那样轻松。
她问我:“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和那样的女人混到一起?”
我说:“为了稳当地当英语课代表,为了她关爱我,为了得到同学的羡慕和嫉妒。这个理由可充分?”
她摇着头:“亲爱的,你过得太累了。”
我说:“如果可能,我会去当某个富婆的小白脸。”
她说:“幸好你脸不白,你也遇不到富婆。信不信?如果你敢那样做,我会一刀杀了你。”
我问:“我死了,你怎么办?”
她笑着说:“亲爱的,找个富翁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啊!”
如今想来,花花的出现是个意外,绝对不寻常。她也许是循着你的足迹来找我,想看看你爱的男人会是什么样子,想研究这个男人又是为什么不爱你。毕竟,想找一个人,不是很难的事情。
我并没有问过她,也不允许自己去怀疑她。在我们分开的最后一刻,我强忍着种种疑问看她远走。
我没有勇气。我确信她是爱过我的。被你爱上,是折磨;被她爱上,是幸福。折磨却比幸福深刻得多,久远得多。
去看电影,和那个叫花花的女人一起。电影拍得很奇丽,一条妖艳的白蛇,一条任性的青蛇,一个叫许仙的书生。它颠覆了原来美丽的白娘子传说,让里面的每个人物都变得不再完满。青蛇爱上许仙,勾引他,他竟然也喜欢上她。花花哭湿了一包纸巾,比里面的两个妖精还要惨。
我们走出电影院,看到很多人流和车流,竟一时不习惯,都呆站着。她问:“要是我不敢过马路,害怕,你能背我吗?不是说男人背心爱的女人过马路很英雄吗?”
似曾相识的话语,女人却不同了。
我搂她入怀,怕她就这样淹没在人流和车流里。我说:“背你,我要背你。”
她趴在我背上唱着歌,咿咿呀呀的:
半冷半暖秋天云贴在你身边
静静看着流光飞舞
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得身中一片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在人笑眼千千
就让我像云中飘雪
用冰清轻轻吻人面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像柳也似春风伴着你过春天
就让你埋首烟波里
放出心中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
“什么歌?”我问。
她得意地说:“好听吧,《流光飞舞》,这部电影的插曲。小卒,其实这电影我看了三遍了。”
她又说:“和你一起看,感觉特别不一样。小卒,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我问她:“真心真意地喜欢?”
她努力点着头,脸庞精美得像个瓷娃娃,看得我意乱情迷。
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我温柔地放下她,然后捧住她小小的头颅,不顾一切地吻了下去。
我喃喃地说:“亲爱的花花,我的美娇娘。”
车灯、路灯、行人的目光一齐照过来,一片金碧辉煌。你追求了那么久那么强烈没有得到的,我在瞬间就轻易地给了这个女人,给她我的金碧辉煌。
她推开我,她说;“亲爱的小卒,我的英雄哥。让我喘口气,我们还有一辈子。”
你说说看人这一辈子到底有多长,我不太明白。
是一抬头和一低眉就消失的时光吗?而今抬头看不到你,低眉也看不到你,时光已经迷离不堪。
我学会了一个成语———俯仰之间,一切的来去匆匆都可以用这个成语来概括。
身边这个叫花花的女人,收拾着我的房间,要住进来,住进民生巷号。她翻着我的抽屉,我不去阻拦,她就翻出了你的照片。六张,每年你送我一张。前五张都是你的独照,第六张里有了我。
花花镇定自如,对我收藏你的照片没有任何疑问。她就这么细细地欣赏着,不言不语。
我说:“一个同学,朋友。”
我又说:“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忘记扔了,早该扔的。”
她说:“为什么要扔?一个令人嫉妒的女人,她风华绝代。这样也好,总比看黄色画册要健康。你看这张你们的合影,你只是个侧面,你都不敢看她,却要去喷水池里看她背面的倒影。她的一个背面投进水里,那倒影就令你如此沉迷。小卒,你敢说你不爱她?”
我去抢那些照片,我要撕了它们。
她说:“奇怪,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连保留她的照片都不肯。”
我睁大眼睛:“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她说:“我认得她的,你当然不知道我认得她。我曾经把她当成我的目标,想拥有她的所有。结果,她死了,她什么都没了。我呢,反而得到她最想要的男人。”
第三部分流光飞舞(3)
她顿了顿:“柳斋,这小贱人。你对她又有多少了解呢?你自然不会知道她的羞耻,她家族的羞耻。”
椅子翻倒在地,小林生的头被冷硬的水泥地磕破了,他的双手被反绑在椅背上,粗绳勒进了他幼嫩的手腕,他的尿浸湿了裤裆,久未风干。母亲离家之前放了面包和水在桌上,他用嘴去够面包时弄翻了椅子。他哭了,声音很大,没有引来任何的救助。母亲早上出去要深夜才归,那时候他才能解脱,才能平躺在小床上睡觉。
“父亲”对小林生来说,只是个陌生的名词。
母亲常常给父亲打电话,接电话的都不是他。
有一次侥幸是他接的,母亲说:“你的儿子被我绑着,你一天不回来看我们,我就一天不松绑。”
小林生对着话筒哭啊哭:“爸爸,我很痛,快回家啊。”
父亲挂了电话,始终没有和小林生说话。
母亲抚摸着他的后脑勺,问他:“想要爸爸吗?”
他说:“不知道,我想回幼儿园。”
母亲说:“等你爸爸回来,你就可以回幼儿园了。你再忍耐几天,你爸爸会因为心疼你而回来的。”
他努力点点头,他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忍耐。
他头上的伤口渗出血来,又在裤裆上尿了一把。肚子很饿,口很渴,手腕生疼。他不再哭了,喉咙已经干得发不出声音。他的双手使劲在椅背上挣扎,要摆脱这粗绳的束缚。手腕愈加疼了,每动一下都刺骨得疼。
他强忍着,从早上磨到中午,从中午磨到黄昏。中间停歇了几次,他终于解脱。那双手腕,血肉模糊,血水染红了粗绳和他轻薄的衬衣。而衬衣的袖子,早已经支离破碎。
他顾不上这些,吃了面包,喝了水,还往口袋里塞了把饼干。他想出去,去幼儿园。他开门,门不动弹,他用身体去撞,门还是不动弹。他不知道门被母亲反锁了。接近绝望的他看到窗户是开着的,他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四楼,他就这样跳下去,他没有想过会死,他不想死,可是他死了。
花花问我:“你可有勇气听我说完这故事?”
我说:“那小男孩子不是死了吗?死了,还有什么可讲。”
她摆弄着你的照片,来:“咱们来说那些还活着的人,他的妈妈,一个疯女人;他的爸爸,一个最差劲的男人。男人为了仕途坦荡,抛妻弃子,择了高枝,去娶他的女上司。那女上司家族显赫,有背景,答应会让他步步高升。他的妻子因为破碎的家庭而精神分裂,虐待儿子,以求得丈夫回心转意。他当然没有回头。儿子死了,他回来看过一眼。她拖着他的腿,他甩,甩不开就用牛皮鞋去踢她的头。每踢一下都是恨,恨她拖他后退,不让他去追寻高官厚禄。他走得那样快,简直是在逃,逃进一辆黑色轿车。车里他的新妻子在等他,他伸手去摸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他的弃妇在墙角抚摩自己的肚子,那里同样也是微微隆起。两个新的生命,一个是柳斋,一个是我;她生在高干病房,我生在精神病院;她是在宠爱里大长的,我是在鄙视里长大的。她得不到你,我得到了你。”
我的手颤抖着,去抢夺你的照片,把它们撕成碎片。你的眉眼,你的口鼻,你的手脚,全部被毁灭了,毁灭在我手里。
我把碎片捧在手里,沿着她的头摔过去,我问:“花花,你想怎么样?”
她温柔地把我的手握住:“我们要长长久久,要永不分离。高贵的她你不敢要,我这个下贱的女人你应该要珍惜。我们一样下贱,小卒。我们应该不会嫌弃彼此,把日子过下去,对吗?把她忘记,必须忘记。”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滚烫的,无法自控。
柳斋,我分不清我的泪水是为你流还是为花花而流。可是,请你相信,那些汩汩流动的液体里,涌动着一股对你的想念。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你,从没有这样难过,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