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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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栗看着雄壮的冉盛武弁装束,羡慕地问:“小盛,你做军官了?”
冉盛应道:“什长。”朝板栗一点头,驱马过去。
两个月不见,板栗发现冉盛威武严肃了许多,而陈郎君依旧和煦如春风,心疼:“这个小盛才当个什长啊,就会摆威风了,啧啧。”不过心里服气,冉盛的确威风,是做武将的材质。
陈操之与陆葳蕤来到菊花台下,陈操之道:“半山上有鲜艳的菊花,我与你一起去赏看。”说罢先下马。待要扶陆葳蕤,陆葳蕤轻轻一滑,又足已落地,笑靥如花道:“我对爹爹说出城就是来新亭赏菊呢。”
陈操之道:“是实话。”
陆葳蕤抿着嘴笑。
陈操之将马系在路边一株香椿树下,牵着陆葳蕤的手上山,低头看着陆葳蕤的碧萝裙,裙边在足踝以上,显然是刻意缝短以便行路的。
陆葳蕤见陈操之看她裙边,想起那日去花山看宝珠玉兰的路上陈操之用棘刺为她将裙子缝短、后指被刺出血的情景,心里甚是甜蜜,轻唤了一声:“陈郎——”
陈操之望着这纯美女郎玉一般的肤色,盈盈眸子白里透着微青,如孩童一般纯净,禁不住凑过去轻吻了她一下,然后好像若无其事地上山。
二人上到菊花台,那丛丛簇簇、五颜六色的蓝菊、腊菊,还有六月雪、金丝桃、牵牛、茑萝,似乎比先前陈操之看到时更为鲜艳盛放了,日光照过来,叶翠花艳,清香浮动。
若是以前,冉盛也会跟上菊花台,但现在,他只是守在山下,望着半山亭上神仙眷侣一般的陈操之与陆葳蕤,心里也很温馨。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陈操之与陆葳苴并肩下山,两个人游兴正浓,难得有这样单独相片的机会。现在才是辰末时分,岂肯就此回城,陈操这神性是来路有一处小湖,湖中荷花甚美,便邀陆葳蕤再去赏荷花,陆葳蕤自是无不相从。
两个人又骑上马,陆葳蕤依然侧坐。往南行去,冉盛隔着半里地远远地跟着。
行了一程,陈操之道:“葳蕤,你分腿骑从吧,我让紫电跑快点,纵马的感觉很美妙。”
陆葳蕤羞红了脸,嘤嘤道:“不行的。”
陈操之轻笑道:“无妨,掖着裙角垫着便可。”
“啊!”陆葳蕤羞不可抑,用头抵着陈操之胸锁骨,轻轻的撞,娇嗔道:“你取笑人。”
陈操之只是笑,不说话。
过了一会,陆葳蕤敛着羞容道:“陈郎,让马停一下。”
陈操之便勒住马,又听陆葳蕤道:“你闭上眼睛。”陈操之含着笑,闭上眼睛,提醒道:“转身时小心点。”又伸着左臂道:“可以扶着我的手。”听得陆葳蕤“嗯”了一声。过了一会,扶着他的手身子转侧,方道:“好了。”
陈操之睁眼看时,陆葳蕤已经背对着他分腿坐好,她的碧萝裙有六幅褶,很宽大,并不会因分腿跨坐面绷着,只是裙裾仅能遮蔽膝盖,露出粉光致致的小腿,珠圆玉润,曲线极美,虽是暑天,依然穿着布袜,薄薄青丝履可凶足趾的轮廓——
陆葳蕤双手抓着鞍鞒,见陈操之还不驱马,催道:“快跑啊,陈郎。”
陈操之笑道:“葳蕤是骑着我吗,叫我快跑。”说着,手里缰绳一抖,双腿一夹马腹,跨下“紫电”小跑起来。
陆葳蕤辩解道:“不是的,不是的——‘但觉两耳生风,那马越奔越快,两边景物飞快地后退,不禁有些头晕,身子向后靠在陈操之胸前,耳畔听陈操之道:“葳蕤,闭上眼睛,会有种飞翔的感觉。”
陆葳蕤依言闭上眼睛,风迎面刮来,马蹄起落,纵跃甚快,身后是陈操之的胸膛,结实而宽厚,还有很亲切的陈郎的气味,倒是没有飞翔的感觉,只有与子偕老的刻骨铭心的爱恋——
奔出七、八里,但见左侧一个数十亩大小的湖泊,水光潋滟,荷叶田田,粉红、粉白的荷花娇艳欲滴。
二人下马,沿湖缓行,虽是六月炎夏,但下了几日的雨,又是午前,阳光尚不灼人,在湖畔徜徉,并不觉得火热,只是二人四目交视,情意热烈。
二人就在柳荫下絮语、荷花湖濯足。欢乐时光易逝,不知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南道上一队马车行来,却是郗超到了。
陈操之便领着陆葳蕤去拜见郗超夫妇,郗夫人周马头看着娇美羞涩的陆氏女郎,甚是欢喜,便邀陆葳蕤与她周车。
陈操之与郗超并骑前行,至新亭与陆氏仆从会合,陈操之与陆葳蕤约好明日登门拜访,便带着冉盛、黄小统还有冉盛手下西府士兵先一步入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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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十六、陆纳许婚 字数:2565
郗超原来邀陈操之入住他的寓所,陈操之婉拒,入城后径去顾府,与顾恺之相见,顾恺之笑问:“子重见到陆氏女郎未?”
陈操这微笑道:“多谢尊夫人传信。”
顾恺之大笑,因说起祝英台之事,顾恺之立时气愤愤道:“我与尚值曾两度去谢府拜访祝英台,却都被告知祝英台外出未归,根本是不想见我们啊,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陈操之解释道:“长康,这怨不得英台兄啊,谢氏似乎不愿她入西府,百般推托,英台等于是软禁于府中,你想想,这两月来祝英台可曾露面?”
顾恺之恍然道:“原来如此。我错怪英台兄了。”又道:“谢氏也真是奇怪,为何不肯祝英台入西府,谢幼度不就在西府吗!”
陈操之含糊道:“或有不足为外人道之理由,我这次回来不是奉桓大司马之命敦促祝英台出仕的。”
顾恺之之你顾悦之已于上月返回荆州,陈操之便去拜见顾恺之的叔父、御史中丞顾悯之,寒暄而已。
申时,陈尚从司徒府回来,见到十六弟,甚是欣喜,问回京何事?又问冉盛之事,陈操之一一说了,让冉盛来拜见三兄陈尚。
陈尚对多出个从弟无所谓,既是十六弟决定的,那自有道理,也未多问,便道:“十六弟,等下与我去司徒府见会稽王,会稽王殿下嘱咐过我,若你回建康,尽快去见他。”
陈操之心道:“会稽王司
马昱总揽内外众务,是朝中执政者,目下新君初立,桓温威权愈盛,司马昱想必是忧心忡忡的,召见我自是想要从我这里了解桓温的意图。”
陈操之在顾府用罢晚餐,沐浴更衣,然后随三兄陈尚去拜见会稽王司马昱,原以为司马昱会因为皇室衰微而夙夜忧叹,不料司徒府雅言茶室却是高朋满座,一声关于老子有心无心的清谈雅集正在进行,司马昱挥着尘尾兴致勃勃参加辩难,声音朗朗道:“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无不自生,故能长久。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陈尚是司徒府典书丞,也不用他人通报,径入雅言茶室,在司马昱耳边小语几句,司马昱便:“请操之进来,操之是辩难高手,今夜清谈有他参加定然生色。”
陈操之入内拜见会稽王,又向清谈诸人见礼,然后入座,但觉雅室广堂内弥漫着酒石的气味,想必有不少人是饮酒服散而来,宽袍大袖、旁若无人、情绪激动、言词滔滔,所说五石散有活跃思维、激发灵感之用——
陈操之冷眼看着这些狂热的清谈名士,心道:“这些人倒真是有朝闻道夕死可也的劲头。”跪坐旁听了一会,虽然玄理颇有观,但往往过于纠缠,不像是义理探讨,倒像是意气之争。
会稽王司马昱见陈操之一言不发,便道:“操之是年轻一辈玄谈第一人,请操之就天地私心言论一番。”
陈操之向司马昱一躬身,说道:“诸贤高论,此理穷尽矣,操之不敢复论。”
司马昱见陈操之当日辩惊四座,今日却默默无语,想必是有心事,当即尘尾一摆,请在座诸公继续清谈,他回到书房,然后请陈操之来相见。
这是陈操之第二次到会稽王司马昱的书房,依旧是沉香铜炉、素纨帷幄,司马昱也依旧是尘尾在后、风神萧散的样子。
司马昱问了陈操之此次咽建康之意,又问陈操之在西府情况,陈操之一一作答。
司马昱沉默了一会,忽问:“传闻桓郡公要上疏撤并侨州、大阅户人,不知确否?”
陈操之道:“郗嘉宾此次领桓郡公便宜七事疏奏与我一道入都,想必明日就会呈到大司徒案前。”
司马昱问:“何为便宜七事?”
陈操这实处这:“其一,江左朋党雷同,清议扬沸,家抑制浮夸,杜绝争竞,莫使能植;其二,户口凋寡,不当汉之一郡,而官吏台制冗余,人浮于事,宜并官省职,令各尽其职;其三,机务不可停废,常行方案宜为限日;其四,宜明长幼之体,将忠公之吏;其五,褒贬赏罚,宜允其实;其六,宜述遵前典,敦明学业;其七,大户私藏流民,无有土著,国家赋税流失,劳役缺人,宜大阅户人,实行土断,严明法禁,不容藏私。”
司马昱听罢陈操之所言便宜七事,瞑目沉思,半皮晌方道:“前六事推行不难,只是这土断之事,不知醒郡公以何为本?”
东晋此前进行了三次规模较大的土断,分别是晋元帝太兴四年由丞相王导主持的土断,这次土断定下了侨州、郡制度和给客制度,侨州、侨郡是为了安置南渡的流民,而给客制度也就是荫户制度,规定官品第一、第二佃客不能超过四十户、第三品三十五户,以此递减但越到后来,世家大族占有的佃客越多,何止四十户,十倍百倍不止,钱唐陈氏只是次等士族,也占有了四十荫户,当然,这是依官品来定的,家族中作品客者越多,给客也就越多,而且官员死后,这荫户也不收回,世代积累,自然庞大——
第二次大规模土断是晋成帝咸和二年瘐亮主持的土断,这次土断主要是新编户籍、度田税米,因苏峻叛乱和王导反对而收效寥寥——
第三次是咸康年间瘐冰、瘐翼兄弟主持的土断,实编户,令王公以下皆正,土熂白籍。自太兴年间王导主持土断设立侨州县以来,东晋户籍就有黄籍和白籍之分,三吴土著居民用黄籍,侨州郡县流民用白籍。流民因为没有土地,也就不用服役纳税,往往依附世家大族,瘐氏兄弟的土断政策就是要取消又侨民的优待,把白籍断入黄籍、侨民变成土著,一样为国家纳税服役,但瘐长兄弟为壮大自己的实力,清查出来的流民有的并未编入黄籍,而是以充军实,编入兵籍,史载“庚翼悉发江、荆二州编户以充兵役,士庶嗷然。”瘐长兄弟通过这次大土断虽然造就了一支可观的军队,但同时也导致“士庶嗷然”,大失民心,瘐翼死后,庚氏家族很快衰微与此不无关系——
陈操之既然向桓温献这便宜七事,重点又是检籍土断,他对这前三次大检籍自然是下了功夫研究的,说道:“桓郡公意在推行画一之制。取消侨州郡县和黄、白籍,大阅户口,编制新籍。”
司马昱问:“操之以为可行否?”
陈操之道:“大王,这土断之策乃是在下向桓郡公建议的。”
“哦?”司马昱疏眉一挑,凝视陈操之,徐徐问:“操之是出于何种考虑?”
陈操之道:“在籍民户远低于实际民户,为国家服役纳税之民户少之又少,操之以为土断,可使财阜国丰,朝廷有征之徭役、有可度之财帛。”
司马昱凝思半晌,点点头,问:“醒郡公将以何人主持此事?”
陈操之道:“初定谢幼度主持,我与祝英台为辅。”
司马昱听说是谢玄、陈操之主持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