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一不留神-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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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汽车就没有必要再送了,不几步外就是肖霞每晚工作的地方。江山默默地在等她话别,因为自从那晚以后,她就成了他精神的主宰,也惟有在她面前,他不再有思想、不再有自我,除了多少还带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和情意绵绵的目光外,他身上那几乎无处不在的可爱之处都统统不知丢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明天下午来我家好吗?〃
肖霞的头垂得很深,脚下轻轻踢擦着地面。
〃几点?〃
江山脸上仍带着笑意,那过于轻松的话语却显出了他这方面极度的无知。
肖霞当然察觉出他并没有真的弄懂这一邀请的全部意义,因为她立即就抬头看了他一眼。
江山还在看着她笑呢,纯真的仍像个孩子,但这孩子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顺从和爱恋。咳,有什么办法!这个看上去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人家不会不懂的,他几乎样样都精;人家不学都会的,他却学都学不会。如今这年代,就真的出了这么个丝毫不懂世故人情的呆子。
〃两点以后都行。〃看着他那猴儿急的样子,肖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再早点儿也行,不过,恐怕我下夜班后还没起床呢。〃
〃行!〃他点头答道,〃你要没起也没关系,我悄悄等你睡醒就是了。〃
肖霞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了。他会错了意,反而边摆着手边催说道:
〃快上班去吧,再磨蹭就该迟到了,啊。〃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转身离去,行出五六步以后扭身向江山招了招手,便很快消失在戒备森严的大门里。
直到再也无法看到她的身影后好一会儿,江山才兴高采烈地离去,并开始像个傻瓜似的、毫不介意地憨笑着去编织错误的索子了。
夜的记忆夜的记忆(6)
西关机场自关闭后早已面目全非了,一排排的职工宿舍楼掩去了昔日的跑道、滑行道、机坪、麦田和荒岗、洼地,那通明的路灯和家家户户窗口透出的亮光,也使得昔日的满天星斗大多被隐去了踪影。
大约有一伙人又去看望就近的几个老同志了,江山和张晓云不知什么时候落了单儿。
〃她后来的事你一点儿都不知道?〃晓云悄声问道。
〃几乎是一无所知吧!〃
江山心事重重地答道:
〃好像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了。听说她老公一向待她很好,孩子都长得有一米八多了。〃
〃你见过她老公?〃晓云试探着问道。
〃没有!不过依她的品味,应当不错的。〃
〃陆娣和你说的?〃
〃他们哪里会和我说起她呀!〃江山不免有些自怜自怨地说道,〃这一次也是同样。他们谁都知道她要来,就单单瞒着我一人。我是在火车都快到西安站了才听亚林偶然提起。当时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呆住了,唉!〃
〃那是程薇嘱咐的,怕你一听说肖霞也来,你倒不来了。她可是好意。〃
〃我明白,大家都是好意。只我一个像傻瓜似的!〃
〃肖霞可是专为你来的。这些年来,她心里一直很压抑。〃
〃这我也知道的。从听亚林一说我就明白了。〃
江山的语调儿已经明显失控,不得不幽幽地叹了口长气。
〃唉!她要是不来也罢了!她这一来,哎,我怎么承受得起呢!〃
〃嗨!来了谈一谈,谈开了心里总好受些!〃
江山苦笑了一下,无言以答。
这话听得也忒多了。谁都说谈开就好了,可真的要是能谈得开的,就不谈也罢了。偏这世界上有许多事哪里是用话能说清楚的,要是嘴都能说清楚,那还要心干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苦,可她心里更苦呀。〃
晓云也动了感情,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亦浸满了泪水。
〃你身边总还有一帮哥们儿,有什么知心话还能聊聊。她一个人在杭州,许多心里的苦闷,家里不能说,外边连个亲人都没有,单位里就更甭提了,你说了人家也不理解啊。〃
〃可说呢,只苦了她一个人了。〃
〃这不好了吗?俩人家庭都挺好,现在又这么方便。将来你去杭州时就顺便看看她,她到北京也看看你,总是把心里的疙瘩解开了。〃
〃唉!真的解开又怎么样呢,何况〃江山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像在答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他们走的虽慢,但那小路原本不长,眼看就到了他们下榻的招待所。
张晓云已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着还落在远处三三两两走来的人们。
〃晓云。〃
江山堵得满心口的话,却没时间说了。
〃啊?〃
晓云转回身,面带关切地等着他说话。
〃唉!〃又是一声叹息后,他声调儿怪怪地说道,〃我怕是要出事了。〃
江山心里委实乱得找不到感觉了。
自从晚会上与赵宇的夫人张玉琴拥别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就完全失去了控制。
〃飞机撞山都没死的一个好人,还不到50岁反而被疾病夺去了生命。二十多年前还在同一张桌子上工作过,怎么会呢!〃
想到这些,江山一把抱住张医生说:
〃你是我亲姐姐呀!可我不敢见你,怕招得你伤心。〃
话没说完,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当时好多的人在流泪,多他一个原也不显。可是现在,晚会散了好一会儿了,大伙儿的心情都在慢慢地平静下来,而只有他却想号啕大哭了。
三十年来,江山从未在人前失态过,他太好强了,所以,他内心深处却往往比常人更孤独、更脆弱,只不过是旁人难以触及得这么深,深得连他自己都似已忘记了眼泪和孤独的存在。
夜很深了,招待所的服务员们强打精神等着他们进去,好及早锁门休息。人家是一早还要上班的,哪熬得起这些〃爷〃,一个个跟扎了针似的,打从北京一上路就没睡过一宿囫囵整觉,到了西安更是日以继夜兴奋得折腾个没够。
彪子夫妇将人们送到大厅,便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去。
〃程薇〃
江山又回身跟出门儿,轻声唤住了老彪子那位尚激动得满眼是泪的太太。
〃有事儿吗?〃程薇大瞪着两眼,关切地问道。
〃明天我们的票是你给买的吧。〃江山绕着圈子问道。
〃是啊,〃她显然会错了意,便急着解释说,〃钱,柏京他们早给了,你就别管了。〃
〃麻烦你把我那张退了吧!〃江山实在控制不住了,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儿,〃我恐怕先不走了。〃
跟过来的赵劲彪和柏京一时愣住了。
〃别,先回去睡觉,明天再说。〃彪子走上前劝慰道。
〃都是武艺那家伙闹的。〃程薇一旁插话道,〃话说得那么慢,还那么煽情,害得我眼泪流了一晚上。〃
说着话,程薇便又举手擦起了泪。
眼见江山还是一动不动地闷着个头,柏京也眼圈红红地走到他跟前,轻轻拍着他肩膀说道:
〃今天晚上大家都挺激动,挺伤感的……〃
没有别的办法解释了,江山再多说一句都不能够了。
〃她不让我走呀!〃
该爆发的终于还是爆发了。江山猛然转身抱住了柏京高大的身躯,泪水像发了河似的夺眶而出,再也止不住了。
无需更多的解释,在场的人瞬间都明白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抑或在意料之中!他和她,两个原本多情的一对儿。
好一会儿,在彪子夫妇的劝解下他们才走进了招待所,但江山还是执意留在了二楼过厅的沙发上,他没法儿这个样子回到寝室,他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他内心的苦痛。
〃你先上去吧!〃他稳定了一下情绪,对一直陪伴他的柏京说道,〃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就上去。〃
〃那好,你先一个人坐会儿,待会儿我再下来陪你。〃柏京边说,边抹着泪转向楼梯。
能不触景伤情吗!这伙子人里,理当是他们两人最伤情。别看柏京长得人高马大的,可也是个感情忒细腻的人。别的战友或许知道也有限,但他是知道的。燕楠也是个好姑娘,从打小燕楠一头栽下挖了半截子的防空洞,眼看摔到一堆七零八落的铁锹、镐头上竟被身强力壮的柏京神奇地一把接住起;从打后来二人渐渐有了感情,西安、延安到北京,沿着〃八大家〃后面的小路,沿着宝塔山下潺潺流淌的延河,顺着长安街华灯下红枫覆盖的林阴路,他俩的情意也深着呐。后来也是这么不明不白地分手了,一别也是二十年。听说两人后来在香港时〃说开了〃,就像他和小符那样,把过去的一切都揭过了。可是肖霞她……〃唉,我可怎么好呢!〃
江山的内心深处在痛苦地叹息,眼前似乎还浮动着肖霞深情的目光。
〃她明明还在爱我!这在她的眼睛里写着的,从重逢的第一面起,她的眼睛就一直明明白白地在倾诉着。〃
他心里一片混乱,因为他害怕肖霞的眼神,多少年了,他拼命想知道可也怕知道的不正是这个吗?
这几天,肖霞曾请江山到她们住的房间去,说的时候,表情显得很随意,他也并没有推辞。
要是换了别人,即便不请也早都去了,可江山,却实在没有那种勇气去单独面对她。
〃她真的有许多话要说给我!〃
江山的脑海里越来越乱,越想就越无法平静。
〃唉!我恐怕永远都无法平静地面对她!因为我真正爱得像烧着了一样的只有她!二十多年了,我还是放不下她,这是怎么啦,没有道理的嘛!〃
人大概就是这样,本来应当忘却偏偏无法忘却,就只能是永生的记忆了;当你实在想不出道理时,当你觉得真的没有道理时,那便理当是最大的道理了。
江山始终搞不明白。换了个人,或许根本就不会答应留下,或许答应留下之后会感到一身的轻松、愉快甚至自得。可江山不是别人,所以他只有苦痛,堵在胸中无法排解的苦痛。于是,泪水渲涌而出的泪水顺着脸庞,顺着手指滚滚而下,终于除了任凭泪水的流淌,他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怎么了?〃
江山的耳边传来武艺满是关切的问话。
〃好点了吗?〃跟下来的柏京也关心地问道。
十五个人中,他们三人后来都进了指挥所,同在航行调度室工作,早年间就过从甚密。这次武艺和柏京二人住同一个寝室,并策划和操作着〃省亲团〃北京战友方面的全部事宜。想必刚刚发生的一幕,柏京已经向武艺和盘儿托出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江山泪眼蒙NFDFB地盯着地板,用力摇晃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痛苦地说道。
〃那咱们先上去,到我们屋慢慢儿说。〃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在二人引导下蹭上了三楼的楼梯。
斜倚在宽大的沙发里,耳边又传来武艺那永远是一本正经的语调儿。
〃我可又要说你了。咱们都老大不小了,再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就是久别重逢有些伤感也不至于这样啊?〃
〃你不懂!〃江山接过柏京递过的湿